第4章 (4)

表示自己此番受到了驚吓,急需一個室友加玩伴,看顧矜就覺得相當不錯,很希望能夠和顧矜住在一起。

乾元帝連顧矜是誰都不知道,只是聽到姓顧就想到顧家和自己大兒子的關系緊密,顧家兩個最受看中的嫡子都在他大兒子那兒,這個不知道從何處蹦出來的顧矜應該是個庶子,在京中也沒聽說過什麽才名,估計是個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衛皎要他倒是沒什麽。

當即大手一揮,以衛皎年紀尚小需要陪伴為由,直接把顧矜指給衛皎當了伴讀。

然後成功得到皇帝的準許的衛皎當天就纏着顧矜搬到皇帝新賜的樓閣裏。

顧矜聽到皇帝的指令倒是相當平靜的沒什麽表示。

只是再以後看向衛皎的目光帶了幾分少許的探究,他同衛皎相識不過數天,衛皎實在太過粘他,對他太過殷勤,總讓他覺得衛皎對他有所圖謀。而且……他總有種感覺,衛皎可能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乖巧。

但自己空頂着一個顧家子的身份,一不受顧家人重視,二沒有什麽名動京□□氣,有什麽值得一個世子的圖謀呢?

看着正沖着自己笑得燦爛的衛皎,顧矜默默将內心的疑慮咽下。罷了,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此次起火,禁軍對外說是國子監的仆役見財起意,跑到衛皎房中偷盜財寶,結果不小心打翻了燭臺,失火燒了衛皎的院子。

最後把那個在火場裏燒的半死的仆役當做偷盜者打死算是了事。

衛皎對此處理方法毫無意見。每天帶着流風雪回整理新弄來的房子。新的住名叫風荷居,離上課的地方比較近,來來往往倒是非常方便。而且內裏的擺設也要比那偏僻的院落好上不止一個檔次。

雪回把床鋪被褥整理好,鋪上上好的雲錦,将自火場裏“搶救”回來的不少器具擺好,正要問着顧矜打算選那間房她好去安排,卻見流風抱着顧矜的行李走進房間。

“世子說顧小公子與他同住,不用再安排別的房間了。”

雪回接過流風手中顧矜的行李,把其中的衣物一件件整理好,放到衣櫃。手指揉了揉顧矜的衣袍,雪回沉默片刻,轉身拍了拍流風的肩,吩咐道,“顧小郎的衣服單薄,明日你出去置辦東西時,找個成衣鋪子幫顧小郎做數件冬衣吧。”

流風默默點頭表示已經記下,轉身欲走,确又被雪回喚住,“呀,對了!千萬記得幫世子也訂做幾件精致點的小袍子,世子最臭美了,要是顧小郎有他沒有,估計又要鬧脾氣。世子的醋性兒可大了。”

“顧小郎的袍子選素些,世子的……你自己看吧,總之越是花哨的世子越喜歡。”雪回笑道,順手關上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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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風聞言,唇角默默抽了抽,鬧脾氣,臭美醋性兒大……其實他們侍奉的不是同一個主子吧。

衛皎這邊和和睦睦,段晔則是恨的牙癢癢。

段晔原本火場裏以為傷的是衛皎,生怕衛皎死了,結果那日回家以後跟自己母妃坦言,被他母妃好一頓訓斥,他母妃派人去打聽後才知道衛皎根本屁事沒有,燒傷的是個仆役。而且那仆役進衛皎房間偷東西,結果不小心失火,又被困在房間裏出不去,才會被燒傷。

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

段晔當即覺得自己感情上受到了欺騙,又想起那日在道場出醜的事,羞惱不已,只覺得衛皎就是他一切不順遂的源頭。後來進學時只想把衛皎狠狠的打一頓。

不過衛皎這課一翹就翹了三天。

這三天衛皎粘着顧矜占了不少小便宜,三天後上課只覺得神清氣爽,連馬步都紮的分外穩當。

看到活蹦亂跳的衛皎,段晔磨牙磨了一整天。

衛皎回來後,段诩對衛皎表現出了極大的善意,送給衛皎一塊暖玉,特別溫柔的對衛皎說,如果衛皎有什麽難處,他絕對會幫忙。

衛皎一幅受寵若驚的表情,微有羞澀的接過暖玉,大眼睛眨啊眨,感激道,“謝大皇子。”

段诩一臉溫和道,“這次世子受驚了,這樣的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

段诩淺笑,“世子也盡可以向本王說,只要不是世子理虧,本王定然護你。”

衛皎彎眸,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情敵這是要拉攏我?呵呵。

段诩今年剛滿十三歲,被乾元帝封作涵王。乾元帝在他的衆多兒子中算是對段诩最寄予厚望,最疼愛段蘊,但段晔的母妃如今最受聖寵。自從段诩搬離皇宮,三人之間已經隐隐開始有敵對之勢。

段蘊被乾元帝封為樂王,因有心疾,仍舊住在宮中。段蘊來國子監的次數屈指可數,衛皎只在自己初來的那天遠遠瞟見過一個背影。段蘊很瘦弱的樣子,站在原地安安靜靜,一點鋒芒都沒有,完全看不出他是那個後來能将段诩從太子位上拉下來,扳倒徐國公府,将段诩弄死在西北的狠人。

段晔尚小,目前算是三人當中最赤子心性的,當然,後來他同段蘊鬥的你死我活,這位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尤其是在段诩被段蘊弄走以後,借由母家勢力,殘害了不少人。

上一世衛皎呆在淮陽,所有一切消息皆來自于他父王從京都傳來的密信。

如今設身處地,再看這三人,發覺還屬段诩品行最佳,若是當年乾元帝沒有輕信讒言将段诩驅逐,估計後來朝廷也不會亂成那般模樣,乾元帝也不會被自己兒子下毒害死。

當然,他老爹把持朝政也不會那麽容易。

嗯,簡而言之,段诩他就是個隐患,能早些除掉就該早些除掉。

這種意識在段诩借故拉走顧矜以後在衛皎腦海裏越來越深刻。

敢和我搶顧矜?我還是想個辦法早些把段诩解決掉吧,實在太礙眼!

段晔默默在不遠處看着段诩遞給衛皎暖玉,兩人像是相談甚歡,默默磨牙,招手喚來一衆小弟,低聲吩咐幾句,擡頭,段晔看向衛皎,唇角勾起一絲譏諷的淺笑。

作者有話要說:

ORZ這章如此短小……

我切個腹先。

☆、章九 糖果

衛皎站在偏僻的樹林外,手指摩挲着一張紙條,一臉淡然。

紙是生宣,墨是松煙墨,字跡工整,排版整齊,上書午時一刻國子監東北角樹林見。

落款顧矜。

樹是老松,樹皮皲裂,深秋之際枯黃的松針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落腳時不發出一點聲響。

衛皎在樹林外轉了數圈,從午時一刻轉到午時三刻,将今晨雪回包給他的糕點慢悠悠的啃完,方才拍了拍手心的糕點渣子,慢悠悠往樹林裏踱過去。

可不能讓人等久了,君子要守信。當然,像他這種自诩君子的真小人可以稍微晚點。

唇角勾起一絲笑,衛皎一臉天真笑容欣喜的往樹林裏跑。

說實話,自他重生回這副身體裏,還未曾好好活動一下,今天倒是個好日子,有人自己送上門來。嗯,待會兒折枝松枝,好久沒有練劍了,也不知劍法會不會有些生疏?

段晔一身藏青的衣袍,雙手背在身後,仰頭看向空中正窸窸窣窣掉落的松針,很有一種文藝青年的淡淡憂傷感。哦,是文藝少男。

“人還沒來?”段晔腳尖輕碾,把地面的松針都擠開,露出暗黃的地面。

“還沒。”一人望了望空蕩蕩的樹林,不确定道,“殿下,是不是那衛皎識破了,所以不敢來了?”

段晔驟然轉身,嗤笑,“宋誠,你覺得衛皎瞧着像會識破的人嗎?”

被點名宋誠聞言回想衛皎的表現,沉默。半晌,艱澀道,“殿下,淮陽王世子雖然怯懦,但是也不是沒有心眼兒的傻子。”

段晔:“……”你這個意思就是說我傻了?!

段晔怒目而視,宋誠默默垂首,家規有言,為人需耿直,對主上需直谏。

文人傲骨不可折,家規不能忘……

段晔瞪的眼睛都酸了,仍舊沒見宋城擡起頭來,只見他堅定的站在原地,像個釘在地上的木頭樁子。

段晔唇角抽搐,暗暗告誡,這是宋禦史的兒子,是我的表弟,我要淡定,淡定,不能發火。把心裏翻湧而上的怒意強壓下,深吸一口氣,段晔背過身去,朝宋誠揮了揮手,道,“宋城,你先去看看皇兄那邊如何,我自己在這裏等等。”

宋誠當即有些猶豫,“臣若是走了……留三殿下一人在此恐有些不妥。”

宋城這是不相信他打得過衛皎了?

“咔”的一聲,段晔覺得自己的自尊再次受到傷害,當即拉下一張臉,冷聲道,“我從五歲開始習武,衛皎如今不過七歲,拿我有什麽辦法。還有這是我的事,我的事我自己解決,宋誠你可以走了。”

宋誠:這是要從以多欺少變成堅定的以大欺小……

但是想起衛皎在國子監射出的那一箭,宋誠開口,“衛皎的娘……”

段晔不耐煩的揮手,示意宋城不必再說。

宋誠默默閉上嘴,想起家中另一條家規:待得主上發火,要以退為進,迂回勸谏,保住身家性命為上,其餘之事……管他的!

于是謹遵家訓的宋誠深沉道:“……是。”

轉身就走。

段晔默默松口氣,摩拳擦掌,衛皎他不上當是吧。呵呵,他拖也要拖過來,今天說什麽也要把衛皎抽一頓。

剛撸袖子往樹林外走,段晔就見衛皎一臉純淨笑容往他這邊跑來,見到他像是吓了一跳,衛皎有些局促的停下腳步。

“參加三殿下。”衛皎手中握着一枝松枝,彎腰沖段晔行了一禮。

段晔勾唇,“好巧,世子這是要去哪裏?”

衛皎微微遲疑,繼而自懷裏掏出紙箋遞與段晔,小心翼翼道,“顧……顧矜昨日說教我劍法,方才有人遞給我一張紙條,說是在樹林裏等我……三殿下有沒有見到顧矜啊?”

段晔笑着将紙條揉了,溫聲道,“見到了,顧矜等你等的太久,先回去了,既然你要練劍,不若我來教你?”

這樣就算抽出個好歹,也可以算做是他好心教導衛皎時不小心弄出來的,這真是上天賜予他的大好機會啊!

段晔笑着折下一根枯枝,“我們開始吧。”

衛皎一臉感激,“真是……謝謝三殿下了。”

段晔笑,“何必言謝。”

很快,段晔就笑不出來了。尤其在他每一次的躲閃都被衛皎猜到,怎麽也躲不開衛皎抽來的樹枝時,段晔有些慌了。

被衛皎一樹枝抽中膝蓋,段晔只覺得膝蓋一疼,踉跄一下,險些沒站穩。反手将樹枝往衛皎臉上抽去,卻見衛皎朝他輕巧的一笑,側身就躲了過去,擡手就是一樹枝抽在段晔的背上。

段晔只覺得衛皎手中的樹枝像是帶了一股綿長的勁道,抽在身上是火辣辣的疼,可衣服卻半點損傷都沒有。

再看向自始至終都帶笑的衛皎,段晔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臉好疼,比身上所有地方的疼加上來還要濃烈。

被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小孩兒壓着打,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這對于向來自我感覺良好的段晔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但他越是想挽回劣勢,手中的招式便越混亂,越是混亂破綻就越多,他被衛皎抽的越發輕巧。

樹枝專往身上隐秘的地方抽,一點也不外露,除非段晔跑去脫衣服告狀,不然誰也不知道段晔挨過打。不過看樣子段晔也不像那種完全不要臉跑去告狀的。

衛皎看着眼前急得臉紅脖子粗的段晔,在心底陰陰一笑,個小屁孩子,還想來整我,小爺我要是能被你打了,也算白活了。

手中的樹枝疾風驟雨般朝段晔劈頭蓋臉的抽去,段晔倒是個硬氣的,硬是抗下來,倒是沒有平常孩子受到欺負時哭哭啼啼的模樣。于是衛皎抽的越發起勁兒了。

顧矜回來時就見衛皎趴在桌子上,雙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顧矜,你回來啦。”

“嗯。”顧矜走到衛皎身側坐着,看着衛皎小臉上壓出的紅痕,柔聲道,“世子可有乖乖用了午膳?”

衛皎揉了揉肚子,倒在桌子上,瞧起來蔫蔫的,“你不在,我沒胃口,午時只吃了幾塊糕餅。”

馬上就要上課了,國子監現在的膳食也都撤了,現在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吃的。

顧矜見狀微微嘆氣,“可是餓了?”

衛皎點頭,嚅嗫道,“有一點……只有一點點!”

他中午只吃了幾塊糕餅,後來又單方面毆打段晔,肚子裏的那點兒存糧早不知道跑那兒去了,現在自然是餓。

顧矜看着衛皎蔫蔫的小腦袋,淺淺勾唇,自懷裏掏出數顆麥芽糖,“先吃幾顆糖緩緩,我方才從大殿下那裏來時看見國子監裏種了一顆橘子樹,等淳于先生讓我們休息時我帶你去摘橘子墊墊。”

衛皎看着顧矜手裏的那顆糖微怔,這是……随身攜帶的小食?

顧矜一向清苦,上一世顧矜在吃食方面相當簡單,而且從來不接觸糖果之類的甜品,喝的永遠是澀苦的茶。原來,顧矜其實是喜歡吃糖的嗎?竟然随身都帶有糖果。

顧矜看着衛皎呆愣的眼神,伸手揮了揮,“世子?”

衛皎回神,伸手抱住顧矜的手,一口叼住顧矜掌心的糖果,“好甜。”

顧矜手心被衛皎的唇瓣輕輕觸了一下,微癢。

衛皎舔唇,朝顧矜甜甜一笑,卻見顧矜神色微有僵硬。

衛皎眨眼,“顧矜,怎麽了?”

顧矜看着衛皎口中嚼吧嚼吧,咕嚕一聲把糖咽下,不由得艱澀道“世子,你把糖紙給吃了。”

頓時顧矜望向衛皎的目光微帶憐惜,餓的得有多狠才能把紙都當糖給咽了啊。

衛皎:“……”他真的……沒注意啊啊啊!

待到上課時,平日裏一向張揚的三皇子今天像是病怏怏的,整個人都帶着股子幽怨的氣息。連帶着平日裏和他最為親近的宋誠過去說話他都沒理。衆人見狀,只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宋誠看着段晔那幅半死不活的模樣,蹭過去悄聲道,“三殿下可是沒等到人?”

看了眼安安穩穩的衛皎,宋誠輕聲道。

段晔默默把頭埋進胳膊肘裏,耳郭燒的通紅。被一個比自己小的人打到撲在地上爬不起來,這已經夠丢臉了,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而且男子漢大丈夫,他可不想騙好哥們兒。于是幹脆的裝了鴕鳥,把頭埋在胳膊肘裏不出來。

心裏燃起熊熊火焰,他就不信自己會比不過一個娘兒們兮兮的小不點!

作者有話要說: 宋誠真是個耿直boy啊(≧▽≦)

嗯,求摸摸,今天字數又回歸正常水平線ORZ

忽然想換筆名,你們說是叫一輕舟呢還是叫一鹹菜?還是叫……一條魚

鹹魚幹……

☆、章十 橘子

顧矜挽了袖子,三下五除二的攀上那顆數尺高的橘子樹,動作無比潇灑且熟練,一看就是經常爬樹的老手。

衛皎呆了。

原來顧矜小時候也會爬樹摸魚偷果子!

看着正把樹梢上最皮薄個大的橘子摘下往衣服裏兜住的顧矜,衛皎一臉錯愕。橘子是國子監裏結的,他們這樣說都不說一聲就跑來摘,不問自取……算是偷吧。

不過……我喜歡。

衛皎兩眼發光,伸手就去夠懸在面前的橘子,無奈三頭身腿短手短,夠不到。當即撸袖子要往樹上爬。

忽然一顆橘子砸到頭上,顧矜清潤的聲音自樹梢上傳來,“世子先吃個果子墊一墊,樹下的果子皮厚而且酸,不宜入口。”

衛皎一臉呆滞:“……”我看起來有那麽貪嘴嗎?而且……媳婦兒你不要砸頭啊!

樹上再次扔下來一顆果子,正正砸在衛皎的大腦門兒上。顧矜疑惑的聲音傳來,”世子可覺得不夠?橘子上火,應當少食。”

衛皎:“……”你是故意的吧……

默默捂頭,蹲在地上,像只氣呼呼的毛團子。

不過橘子倒是好橘子,皮薄肉厚。衛皎默默剝橘子,順帶蹲在地上,偷偷往上望,只見顧矜一身白衣,站在樹枝上,懷裏兜着數顆橘子,臉因為爬樹帶了些許薄紅,瞧着倒是增添了不少鮮活的人氣。

衛皎把剝好的橘子往嘴裏一塞,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漫開,緩緩淌進了心裏。

嗯,橘子數顆,算本世子欠你的,以後……肉/償?

衛皎看着顧矜笑彎了一雙眼,在心底的小本子上記了一筆。

“大膽毛賊!居然敢行偷盜之事!”

只聽得身後一聲呵斥,衛皎轉頭,就見郭粲一臉興奮的往這邊跑來,踮腳拉住一個枝子就摘下一個橘子,剝開往嘴裏塞。

“唔,酸。”皺着臉把橘子肉吐出來,郭粲震驚的看着一臉淡然把橘子往口中塞的衛皎,只覺得後槽牙都要軟倒。

“樹下的橘子長勢不好,沒有樹梢上的甜。”趙斜緩緩走過來,揮手把袖子系了,拽住一個樹枝翻身直接上去,伸手揪下一個橘子扔到郭粲懷裏,“真是蠢。”

郭粲懶得理他,接過橘子開吃。顧矜摘了十幾個果子便從樹上下來,用衣擺兜着,鼓囊囊一大堆橘子,瞧着喜人。

郭粲見狀兩眼放光,仰頭望着顧矜,“小哥哥,分我幾個吧。”

郭粲只比衛皎大了一歲,在年紀上的确要比顧矜小,但是,他身為世子,卻為了幾顆橘子折腰,簡直不要臉。衛皎當即炸了毛,轉身就抱住顧矜,“不給!你要吃自己去摘,別想和我搶。”

郭粲當即反駁,“這又不是你摘的。”

趙斜在樹上默默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弄果子了,半靠在樹枝上看着衛皎和郭粲在一起搶橘子,慢悠悠剝皮吃東西。

國子監對他們世子的配置份例實在有些低,他都好久沒有吃過鮮果了。

那邊郭粲往顧矜一撲,衛皎側身就是一擋,結果被拌了一跤,顧矜伸手想拉,卻忘了懷裏還揣着一兜果子,手一松,抱住了衛皎,懷裏圓滾滾的果子卻落了一地。

郭粲歡呼一聲,就開始和衛皎搶果子。

衛皎看着郭粲那小賤樣兒就惱火,撸袖子就開打。豈料郭粲簡直不要臉,抱着幾顆果子就在院子裏跑,衛皎現在的身體剛習武沒多久,腿短跑不快,郭粲看着胖,可跑起來就跟只老鼠似得,滿院子撒歡,衛皎幾次追追不上,順手撿起一果子就扔過去,郭粲躬身躲過,沖衛皎張揚一笑,“啊哈哈哈,小樣兒,就你這準頭還想弄我?”

衛皎默默縮回自己的爪子,恭恭敬敬,本本分分的躲到顧矜背後。

郭粲背後有些發涼,偏頭一看,之見一只白若骨瓷的手正捏住橘子,緩慢的撕皮,“我是說怎麽找不到人,原來你們這群小祖宗跑到這兒來了。”

慢條斯理的清理掉橘子上白色的脈絡,淳于珂掰開一瓣兒橘子扔進嘴裏,“這橘子樹可是孫院長栽了作紀念的,平時可是誰也不給碰,沒想到今天被你們四個給糟蹋了。”

想到那白胡子的國子監院長老頭,郭粲默默抖了一下,手裏的果子都差點拿不住。衛皎也是微微僵硬了一下,早知道是孫先生的東西,他打死都不會碰。

國子監院長姓孫,一般都尊稱他為孫先生,孫先生其人相當啰嗦且迂腐,屬于能把段诩這種沉得住氣的人都給說的臉色發青的神奇存在。

一想到他們幾個摸的是孫先生的果子,瞬間覺得懷裏的果子燙的厲害。趙斜也立馬從橘子樹上爬下,特別神經的摸了摸橘子樹,“沒事沒事,樹還好。”

衛皎看着淳于珂一臉享受的吃掉一個橘子,眨眼,“淳于先生也吃了,定然要同我們保密呀。”

淳于珂聞言挑眉,看着一臉天真爛漫的衛皎,笑,“我吃了什麽?”

衛皎:“……”不要臉。

淳于珂特別自然的把手筒到袖子裏,看着衛皎挑眉,“不好好習書,卻來這裏做有違君子儀态的事,真的是事情少了沒事幹,閑出來的。”

郭粲低頭,一幅羞愧不已的模樣。

“嗯,偷橘子的事我暫且就幫你們瞞着,不過……”淳于珂看着他們,勾唇。“橘子的味道好,看你們為了個橘子打得如此歡樂,不若回去後抄上十遍屈子的橘頌,也好體味一下橘子的品性,這樣如何?”

這是要罰抄啊……

衛皎看着淳于珂滿是笑意的眼睛,默默垂了頭,罷了算他倒黴。

幾人點頭應下。

“後皇嘉樹,橘徕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①衛皎趴在桌案上,握着筆的手在紙上歪歪扭扭的畫寫。

好煩,別人是要把字寫好,他是要把字寫醜,寫出該有他這個年紀的字跡。

看着紙頁上歪歪扭扭的筆畫,衛皎嘆氣,忽然背後一暖,手腕被人握住。

“ 豎掌,平腕 ,筆杆握直,下筆要穩。”将衛皎的姿勢擺正,顧矜抓住衛皎的手,運筆在紙上接着寫下,“嗟爾幼志,有以異兮。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②

看着被顧矜抓住的手,衛皎悄悄勾唇,“顧矜,你說當君子的标準是什麽?”

顧矜微怔,繼而道,“君子有六德,禮、義、仁、厚、智、信,不過……”③

顧矜松開衛皎的手腕,輕聲道,“為何要當君子呢,人生在世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沒必要為了太多條條框框失掉別的樂趣。”

衛皎微微偏頭望向顧矜,原來他一直是這樣想的嗎?上一世的顧矜被稱為君子中的典範,卻不想,他根本就不想當個君子。也對,難怪他會帶着自己去偷橘子,而且事後沒有半點羞愧的情緒,仍舊淡然,其實他根本就沒把君子的品行當回事吧。

衛皎張了張口,本欲說出些什麽,卻被顧矜打斷,“世子,你這才寫了三遍,還有七遍。”

衛皎覺得自己的心髒深深的被捅了一刀,垂着頭默默寫字。

都怪那個死狐貍,弄走了全部的橘子不說,還讓他們罰抄,簡直不要臉。唉,不過說來也奇怪,看以後淳于珂和顧赪的關系,感覺兩個人像是很早就認識了,淳于珂在國子監呆了這麽長時間都沒被顧赪看出他是故人嗎?

淳于珂啊淳于珂,也不知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次日清晨,衛皎慢悠悠從被窩裏鑽出來,現在天氣越發的冷了,衛皎越來越眷戀自家被窩,顧矜已經穿好衣服,正拿着梳子将一頭鴉黑的發系住。

将頭發系好,顧矜轉身就見到衛皎趴在床上,眯瞪着一雙眼望着他,其中滿滿都是困意。

“世子,該起來了。”

自從顧矜同衛皎睡在一起後,衛皎就拒絕雪回流風早上來伺候他穿衣,每日自食其力。昨日他鬧了一天,後來又抄詩抄了半夜,小孩子的身體還是嬌弱了,現在全身酸軟,趴在床上動都懶得動。

顧矜又喚了一聲,衛皎嘟哝了一句什麽,在床上蹭了蹭,就想閉眼。

顧矜看了看天色,再不起來,就該遲到了。

将衛皎的衣袍取來,顧矜揮手就掀了衛皎的被子。

一陣冷風襲來。

衛皎:“……“媳婦兒,不帶這樣的啊!

顧矜一臉冷淡,“世子,起來。”

衛皎一臉絕望的爬起來,頂着一頭亂毛呆愣愣的看着顧矜,半響,伸手。

“你幫我穿衣服,我胳膊疼。”

顧矜:“……”

輕嘆,顧矜拿起一邊的衣服幫衛皎套上,衛皎軟綿綿的偎在顧矜懷裏。在顧矜垂首幫衛皎系腰帶時,衛皎忽然湊到顧矜臉上很響亮的啵了一口,然後跟個偷了腥的貓兒般,一臉蕩漾的赤着腳就跑了出去。

徒留顧矜一人呆滞的站在床邊,半響,方才回過神般伸手摸了摸唇畔,那裏像是還殘留着衛皎唇瓣的溫軟觸感。

不知為何,顧矜覺得自己的耳朵燒的厲害,伸手一摸,滾燙滾燙。

作者有話要說:

完了完了,顧矜要彎了。

債款一:

某年某月某日,衛皎欠顧矜一顆麥芽糖,數顆大橘子,現打欠條,決定今後身體力行,縱使精/盡/人/亡也要償還顧矜恩情。

(≧▽≦)

想了想,還是決定注釋一下。

①②出自屈原的九章,《橘頌》,文學體裁,楚辭。是中國第一首詠物詩。

原文如下:

橘頌

後皇嘉樹,橘徕服兮。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壹志兮。

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圓果抟兮。

青黃雜糅,文章爛兮。

精色內白,類任道兮。

紛緼宜修,姱而不醜兮。

嗟爾幼志,有以異兮。

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

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

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

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

秉德無私,參天地兮。

願歲并謝,與長友兮。

淑離不淫,梗其有理兮。

年歲雖少,可師長兮。

行比伯夷,置以為像兮。

③ 出自:老子《道德經》【君子六德】禮、義、仁、厚、智、信。

☆、章十一 段蘊

今日的國子監格外安靜,連一向屁事多愛鬧騰的段晔都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動不動。

衛皎跑進國子監時還以為今天的太陽從東邊升起來了。

不是吧,以往開始上課前大部分的人都還是很歡快的,就算不敢大聲喧嘩,但小聲的交談還是有的,這次怎麽一個個都像是嘴被線縫上了,拿筆的拿筆,看書的看書,頭都不擡一下。

正疑惑時,卻聽到顧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世子,怎麽了?”

衛皎回首看了看身後的顧矜,今早他一時鬼迷心竅親了顧矜一口,也不知顧矜有沒有多想。

大梁不興男風,按理來說,顧矜應該只會把這當做是好兄弟之間玩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顧矜,正對上顧矜毫無波瀾的眼睛,黑黢黢的沒什麽感情,和往常一樣。

衛皎也不知自己心裏是遺憾還是慶幸,在心裏嘆了口氣,衛皎淺淺一笑,“沒事。”

言罷,邁步走進學堂。

衛皎擡首,眼光輕輕一瞟看到首排的座位上正懸腕寫字的一人,瞬間了然。

原來是他來了,難怪這般安靜。

走到自己桌子上,衛皎一言不發,格外安靜的拿出昨日抄好的橘頌,再度拈筆寫字起來。

只是,目光還是忍不住往前面偷偷望去。

段蘊,那個最得乾元帝疼惜的兒子,上一世被譽為大梁雙璧之一的二皇子此刻正坐在位置上寫字。

哦,大梁雙璧,一指段蘊,二指顧矜。當然,段蘊死了之後這位置就被衛皎給占了。

段蘊的相貌算不上頂好,至少沒有衛皎的妖冶,顧矜的典雅,段诩的清俊,但是,他就是坐在那裏練字,渾身都透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靜谧之感,讓人看着就無端的想起歲月靜好四個字,不忍心打擾那獨屬于段蘊的清淨。

當然,在衛皎看來,靜谧什麽的全都是放屁。

段蘊其人,多智近妖,心狠手辣,當年能夠把母族勢力強大的段诩都給扳倒,直接讓段诩無聲無息的死在了西北再也沒回來。

段晔當年也是中招,如果不是段晔母妃将所有事情攬過去,自盡謝罪,加之段晔後來在乾元帝煉丹時奉了自己身上一塊心口肉做藥引以示恭順,讓乾元帝念起舊情,估計他要在幽閉的地方呆一輩子。

段蘊的手段實在是狠辣,凡事做絕,不留後患,他老爹當年都感嘆,如果不是段蘊有心疾,最多活過弱冠,以他這智商,他老爹估計都要被壓的死死的,一輩子被段蘊掌控。

不過,還好這妖孽是個短命的。

如今不過深秋,段蘊裹上了厚實的狐裘不說,懷中竟還揣着只暖爐,雪白的狐裘将他整個人攏進去,露出的半張臉透着股青白色,執筆的手也是,慘白慘白,像是毫無生機的白瓷片,依稀可見皮下青色的血管。

衛皎默默把目光收回去。

上一世他曾經随他老爹去拜訪過段蘊,那時段蘊病入膏肓,說是為了不讓病氣過給他們,堅定的在談話時往堂中架了張屏風,衛皎到段蘊死,都每見到過對方的長相。只記得段蘊的聲音很冷,比顧矜的聲音還要冷,顧矜好歹有一顆活着的心,可段蘊,像是什麽東西都死透了,整個人只剩下一捧冰冷的灰。

不過,可能是現在段蘊還很小沒有鍛煉出後來的那種氣場,所以顯得整個人一舉一動都透着股禪意的優美顯得整個人非常幹淨,幹淨到空乏。

真不知道段蘊這種內裏漆黑堪比黑芝麻糊的死變态是怎麽營造出這種淡泊寧靜的氣質的。

不知道段蘊的真面目還好,一旦知道他的真面目……

衛皎只覺得心底一陣惡寒。段蘊,幸好他短命。

國子監每天早上都要晨讀,然後便是顧赪教騎射兵法,晨讀可以遲到,但顧赪的課你若是遲到,甭管你是什麽理由,全部圍着道場跑一上午。

當然,顧赪那張陰沉的臉才是最恐怖的。

所以當衛皎看到跑得屁滾尿流的郭粲時,特別幸災樂禍在心底狂笑,叫你丫會跑啊,昨天搶了我的橘子,不是跑的跟歡快嗎?看你現在這慫樣。

郭粲心底暗暗叫苦,他昨天抄書抄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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