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弓扔到一邊,走到前面去吩咐皇子們自己練習射箭。

衛皎在心裏暗嘆了口氣,實在僥幸。還好顧赪原本也沒打算同他這個小孩較真。呼,算他逃過一劫,顧赪的氣勢真不是人能受的。

人群分了好幾個派別散開,衛皎剛喘過一口氣,就聽得耳邊一聲不屑的輕嗤。

“哼,嘩衆取寵。”

衛皎挑眉,側頭就見身邊那小胖子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衛皎:“……”

這白胖的包子是誰?

說話的孩子滿臉的橫肉堆在一起,将五官都擠的看不出樣子,一張臉圓溜溜的,此刻正站在原地,小肚子将衣衫撐得鼓起,渾身是肉,簡直圓的慘不忍睹。

一雙眼睛被肉擠得簡直只剩下一條縫,此刻帶着蔑視的目光打量衛皎,透着股熟悉的猥瑣氣。

等等,熟悉?

衛皎瞪大眼睛,看着那小胖子,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不是吧,這小胖子的眼睛要是再少那麽一點點肉的話,怎麽那麽像他以後的損友郭粲?

郭粲,字文華,安樂王世子。但是他過的一點也不安樂,或者說,是自從被召到京都後簡直倒黴死了。

郭粲就是那個在臘月天裏被人推下太液池,差點被淹死的倒黴孩子。

縱使郭粲後來為聞名天下的智謀軍師,但因為小時候的一場風寒,掏空了身子,身體相當不好,能活過弱冠全靠藥吊着,而且因為身體不好,被他弟弟搶了世子之位。過的相當苦逼,據郭粲自己所說,他那時窮的連買藥的錢都要沒了。

于是,後來郭粲索性扔掉自己的爵位,厚顏無恥的找了趙斜,兩人南征北戰,最後投靠在他老爹的座下,成為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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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顧矜認識郭粲時是在京都,那時郭粲身體已經壞了,和他相識,兩人同是纨绔子弟,關系倒是不錯。那時他爹已經掌權,郭粲瘦下來後,一身皮相生的極好,帶着數分弱不禁風的斯文氣。當然,那斯文氣只在表面,郭粲內裏還是挺猥瑣的。

但怎麽也看不出,以後的如玉佳公子小時候竟然長這個鬼樣子。這胖的,簡直不能入眼了。

郭粲被衛皎震驚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你,你看什麽啊!”

衛皎回神,朝郭粲腼腆一笑,“可是安樂王世子?”

衛皎本就生的極好,現在這恍若春華的一笑更是晃花了郭粲的眼。

郭粲被衛皎那一笑看的眼睛都直了,半晌反應過來後,看着衛皎含笑的眼神,臉一紅,側過頭道,“是又怎樣?”

“我叫衛皎,不知安樂王世子你叫什麽名字啊?”小孩的聲音都是脆脆甜甜的,聽在耳朵裏就像是裹了蜜一樣,浸得人心都要軟了。

“我,我憑什麽告訴你。”郭粲不自在的轉頭看向別處。

“啊,這樣啊。”衛皎寥落的一嘆。

郭粲心一緊,他老爹說過,男人這輩子最不能做的就是讓美人嘆氣,眼前的這個小不點姑且,姑且算個小美人,為了不辜負他老爹的教導,就勉強告訴他一下下吧。

“郭粲,我叫郭粲。”小胖子閉眼緊張道。

半晌沒有反應,疑惑的睜眼,卻見一藍衣少年正挑眉望他。郭粲吓了一跳,不是吧,怎麽忽然變人了?

擡頭四處望,只見那紅衣的小美人卻跑到另一邊抓住一個白衣的臭小子,眉眼彎彎的說些什麽。

郭粲一腔歡喜皆被喂了狗,當下心裏就一片空落落的,只想把衛皎團吧團吧,狠狠打一頓。

“你叫郭粲?”藍衣少年沖郭粲微微一笑,那一笑隐有兵戈之氣傳來,郭粲頓時顫了顫,“是,是。”

“嗯,我記住你了。”藍衣少年友好的拍了拍郭粲的肩,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郭粲:“……”

怎麽有種招惹到煞神的感覺?都怪那個衛皎!

衛皎此刻絲毫沒有感受到郭粲的怨念,他正抓着顧矜的衣角,一臉憧憬的仰頭望他,明知故問,“我叫衛皎,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顧矜微怔,繼而不着痕跡的掙開衛皎抓着他衣角的手指,垂首,“草民顧矜,當不起世子這一聲哥哥。”

看着空落落的手指,衛皎把心中的落寞埋下,擡首沖顧矜燦爛的笑了笑,“方才倒在你身上,你沒事吧。”

顧矜颔首,“謝世子關心,草民無礙。”

“那就好。”衛皎看着顧矜清冷的側臉,面上露出一種頗為落寞的表情,心裏卻燃起熊熊烈火。

顧矜,顧矜,你越是不理我,我便越是要迎難而上!

太/祖皇帝馬上得天下,大梁重武輕文,皇子可以沒文采,但絕對不能不會騎射。

另一邊,段诩一箭正中靶心,贏得滿堂喝彩。

顧矜彈了彈身上的衣袍,将寬大的袖袍在腕間束起,選了把長弓便往靶場走去。

衛皎颠颠兒的跟着。

日頭漸高,衛皎穿的衣服又多,不一會兒就熱了一身的汗,小臉被熱意熏的通紅,衛皎扯了扯外頭裹的衣服,想了想,把領口的系帶拉成死結,然後伸手抓住顧矜的衣角。

顧矜轉頭,“世子有何要事?”

“我,我熱,你能幫我把衣服解開嗎?這個結,我弄不開。”可憐巴巴的望着顧矜,衛皎特別無恥的眨了眨眼。

顧矜:“……”

無奈的蹲下,顧矜看着衛皎脖子下的死結,伸手慢慢的把繩線摳開。

顧矜身上有淡淡的草木清香,指尖冰涼,衛皎縮了縮脖子。看着顧矜的目光微微發光。

“好了。”将衛皎身上的披風解開,顧矜擡頭,就見衛皎緊緊頂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某種狡黠的小動物。

“我可以叫你顧矜嗎?”小心翼翼的抓着顧矜的衣角,衛皎仰頭問道。

顧矜看着衛皎這一副誓死要黏上他的小模樣,半晌道,“但随世子意。”聲音中帶了些許妥協的意味。

衛皎粲然一笑。

“嗯,顧矜。”

一上午的時間都在練武場渡過,也許是因為年幼的孩子較多,所以顧赪教的都是基礎,衛皎做起來倒是沒有什麽難度。

時間一晃而過,下午時聽說給皇子們換了個儒學講師,聽聞這次給皇子請的講師是隐士大儒張道遠的關門弟子。

對此,衛皎頗為好奇,張道遠為當世有名的鴻儒,隐居在蜀中。張道遠所收弟子寥寥可數,他爹就是是其中一個。

據他老爹說,他當年去張道遠的安廣居求學,張道遠特別高興的答應了。然後他老爹這一求學就在蜀中呆了五年。這五年裏,其中有三年是在給張道遠打理院子,春天掃落花,秋天掃落葉,冬天掃落雪,夏天就端着一盆盆的泉水往院子裏潑,絕對不能讓院子的地面被太陽曬幹。

這樣折騰了他老爹三年,可以說生生把他老爹磨掉了一層皮。當時一同去求學的都受不了張道遠把他們當畜牲使,只有他老爹不信邪,硬是咬牙挺過來了。

後來他老爹被張道遠看中,收做弟子,可那後來也沒教他什麽,就是給了他老爹一把藏書閣的鑰匙,他爹就在藏書閣翻了兩年的書。

某一日茅塞頓開,開始了他暗搓搓的謀反之路。

在這期間,張道遠只感嘆過幾句他爹是個有志氣的,別的,什麽都沒說過。

對此,他爹對張道遠的評價是——坑。

他爹曾經深深的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他就是給張道遠當了三年的苦力,最後兩年算是當苦力的報酬。當然,他老爹肯定有別的話沒對他說。不過有了這樣的評論,衛皎本人對于張道遠沒什麽太大的期望,就是不知道現在說的這個關門弟子會是誰呢?

衛皎無恥的蹭到顧矜身邊坐着,擡頭往四周望了望,郭粲坐在趙斜的身邊,此刻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麽風,瞧起來戰戰兢兢的,像只遇到貓的老鼠,當然,是只胖乎乎的大老鼠。皇子基本都坐在前面,各個瞧起來都像是對即将到來的講師充滿興趣。

衛皎撐頭,看着顧矜的側臉發呆。小孩時期的顧矜身量不像別家的小孩般圓潤,甚至有些單薄,只臉上有些許未消退的嬰兒肥,顯出一點稚氣來。此刻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他身邊,背挺的筆直。一幅小老夫子的嚴肅模樣。

衛皎彎眸,正欲伸手拽拽顧矜的衣角,就見門口邁進來一個人。

衛皎頓時呆住,不是吧,難道他們所說的儒學老師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我話唠嗎?話唠嗎?

☆、章六 同床

淳于珂緩緩踏進門來,一身天青的衣袍,頭發用儒巾束了,眉目溫和,整個一衣冠楚楚的禽獸。

衛皎:“……”

難怪這貨進京那天同他分道揚镳,後來去淮陽王府找他也是偷偷摸摸,原來是因為他早就混進國子監了。

淳于珂一臉溫文爾雅的君子模樣,朝皇子們行了一禮,皇子們亦起身回禮。

衛皎站起來拜師的那一刻,正對上淳于珂望過來的戲谑眼神,瞬間覺得自己的膝蓋隐隐作痛。忽然就覺得自己在國子監的進學之路不會那麽順當了。

也不知道張道遠是何等神聖,門中的弟子,一個老想着謀朝篡位,另一個陰險狡詐,感覺他知道的一個個都不像是正人君子,真不知道能教出一群奇葩的張道遠是個什麽德性。

不過,淳于珂在望了他一眼後便再沒了表示。衛皎看着正侃侃而談的淳于珂,心中暗嘆,希望淳于珂不是他老爹專門吩咐來看管他的,不然自己的追妻大計如何施展?

本以為淳于珂混進來只是來摸魚的,卻不想淳于珂在講學方面倒是很有兩把刷子,講解經典時生動易懂,而且還會穿插不少大江南北的趣事,頗為引人入勝。

一日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晚間世子們皆歇息在特設的庭院裏,衛皎來的晚,幾處好的庭院已經安排給其他的孩子們了。只能挑下最偏僻的一個院落,不過可喜的是離顧矜住的院子極近。

雪回清理房間積結的灰塵,一臉嫌棄,“這房間既不向陽又偏僻,看牆上都有黴斑了。這該是世子住的地方嗎?這簡直比淮陽王府的下人房間都不如!”

流風默不作聲的把微有破損的門窗修好,将自淮陽王府帶來的桌椅家具都擺弄好,擡頭看着漸沉的日色,朝雪回揮了揮手,“到晚上了,該去領今日的膳食了。”

雪回被噎了一下,眼圈兒微紅,“世子何時受過苦,這樣的住處,該有多委屈他。”

言罷将手中的抹布扔進水盆裏,水濺了一地,氣沖沖的跑去去領今日的膳食。

衛皎可不覺得如今的條件有多差,或者說,只要有顧矜的地方,他就覺得那個地方在發光。

站在破敗的大院,衛皎看着顧矜一臉冷漠的撣掉床上的灰塵,心顫了顫,颠颠兒的跑過去幫忙整理房間。

自放學後,他出了課堂同雪回流風知會一聲,就跑到顧矜院子裏幫忙打下手。沒想到顧矜身為顧家的公子,來求學顧家竟然連一個下人都不安排。打來裝被子的櫃子,衛皎正打算幫顧矜将櫃子裏的棉被抱出來,豈料一來櫃門就被其中散發的黴味熏了個踉跄。

我的天,這能睡人嗎?

伸手拍了拍,衛皎蹙眉,馬上就要到冬天了,這被子薄也就罷了還又潮又黴,晚上睡覺不凍死人?

這時再看顧矜,才發覺他穿的單薄,而且衣衫雖然幹淨整潔但一看就是穿了挺久的舊衣,洗的都有些泛白了。

看來顧矜幼年在顧家并不受待見。

衛皎當即有些心疼。

伸手就想要把這發黴的被子拖出來扔掉,然後把顧矜拐到自己那裏去。就算他的條件也沒有多好,但總比顧矜好。

顧矜一轉身就看到衛皎伸手想把櫃子裏的被子抱出來,因為有些矮,踮着腳才恰恰夠到被面,小爪子撓啊撓,像只正在掏東西的松鼠。可能因為力氣不是很大,被子只從櫃子裏拖出來一半。顧矜微怔,繼而反應過來,他哪裏敢讓衛皎幫他打下手,當即跑過去把被子拖出來放到桌上。

被其中難聞的黴味熏的蹙眉,顧矜拍了拍潮濕的被褥,面色上卻仍舊冷冷淡淡。

臨行時他父親說他是來求學的,萬事當以艱苦樸素為主,切勿驕奢淫逸,所以沒給他仆從。被褥也說是國子監裏會安排,只讓他帶了數件換洗的衣服。

原來國子監的安排是這種安排。

顧矜沉默着把被子鋪到床上,罷了,反正這些年他受到的委屈又不止這些。暫且忍忍,總有一日,他會脫離顧家。

衛皎驟然拉住顧矜的衣角。

顧矜看着黏在衣角上的那只白生生的小手,垂首,“世子有何要事?”

“顧矜,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晚飯吧。”衛皎望着顧矜,眼睛眨啊眨。

顧矜:“……”

衛皎伸手拽了拽顧矜衣角,“顧矜,你陪我去吧。”

爪子黏在顧矜的衣袍上搖了搖,衛皎看着顧矜,目帶希冀。

顧矜垂眸看着衛皎抓住他衣角的爪子,不語。

衛皎:“……”

微有尴尬的把爪子縮回來,衛皎表情落寞。

顧矜如今同他不熟,他表現的的确太自來熟了,顧矜的性子又屬于冷冷淡淡的那種,太主動反而容易引人反感。

不過……

特地表現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落寞模樣,衛皎弱弱的問道,“顧矜,你不願意嗎?”

“……”

“我初來京都,什麽都不熟悉,你……你能不能陪陪我。”

“……”

望着顧矜,衛皎露出一絲牽強的笑來。眼神裏空落落的,看得人揪心。

“我……我知道了。”衛皎垂首,露出柔軟的發旋,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

“如果,顧矜你有什麽別的事,我……我先回去了。”

言罷衛皎轉身就往門外走,特別像一只沒吃到肉骨頭的小狗,如果有耳朵尾巴,估計耳朵尾巴都是耷拉下來,一幅怏怏的模樣。

顧矜心裏微微一軟,衛皎不過是個離鄉的小孩子,孤身在外,陪他吃頓飯也沒什麽。

心念電轉間,已經開口叫住了衛皎。

“在哪裏?”

“什麽?”

衛皎微怔,繼而反應過來,顧矜這是答應了。

轉過身的瞬間綻開一個大大的笑顏,幾步撲過來抱住顧矜。顧矜微有踉跄,繼而穩住,看着衛皎毛絨絨的腦袋再度詢問了一遍。

“去哪裏吃飯?”

“到我的院子去吧。”衛皎拉住顧矜的手,帶着他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也不知道雪回把飯菜準備好了沒。”

顧矜跟在衛皎背後,手指被衛皎軟軟的手握着,看着衛皎輕快的步伐,心底莫名的一松。也罷,不過是個異姓王世子而已,接觸也不過是這小小的一段時間,就當……在照顧一個弟弟。

眸光漸溫,顧矜加快腳步,走到衛皎身邊同他并肩而行,反手拉住衛皎的手掌。

感到自己的手被顧矜抓住,衛皎心一抖,心底的欣喜多的幾乎要漫出來。不由得朝顧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也不知道國子監的飯菜如何,合不合口味。”

但是,不管如何,能同你一起,都是絕味佳肴。

衛皎感受同顧矜貼合的手掌,微微眯眼,只覺得時光從未如此溫柔過。

清水煮白菜豆腐,加上一碗白米飯,衛皎吃的甜甜蜜蜜,簡直能把白菜豆腐吃出一朵花來。

雪回抓住流風的衣袖悄聲道,“世子以前不是非碧梗米不進食,非珍馐不入口,國子監的飯食粗糙不已,世子吃的……怎麽這麽開心?”

流風看着一臉冷淡的顧矜,再瞟瞟吃一口飯,看一眼顧矜的自家世子,艱澀道,“這約莫是……秀色可餐?”

雪回捂臉。

“不過……這位小郎君生得好生精致,好可愛,看那小臉冷得,真想讓人揉揉,把那寒霜捂化了。”

流風:“……”

不是說好最心疼世子的嗎?方才拿着食物回來時還是眼淚汪汪的,怎麽一看到這剛被世子拉過來的小公子就被迷得走不動路了。

雪回盯着顧矜和衛皎,雙目放光,拍了拍流風的肩,默默掏出銀子遞給他,“臨行時夫人給我的,你明日有時間就去買些食物,這院子裏有小廚房,國子監既然虧待咱們,那以後的飯食我們不如都自己做。”

流風一臉不信任的接過銀錢,“你會做飯?”

雪回聞言昂首,“那是自然。”

晚間,衛皎拉住顧矜想要留他在自己院落裏休息。被顧矜義正言辭的拒絕。

看着顧矜回去的背影,衛皎默默揉了把臉。

哼,小爺我都不要臉了,還怕你拒絕?

是夜,顧矜洗漱後,正待就着發潮的棉被睡一晚,就聽得門口傳來細碎的敲門聲響。

蹙眉,一拉開門就見衛皎可憐巴巴的看着他,“顧矜,這裏好黑,我一個人睡好怕。”

顧矜:“……”

身後流風一臉歉意的抱着錦被,“顧小公子世子初時離家,有些害怕,哭着要過來。奴婢沒辦法,只得前來叨擾小公子,不知世子能否同小公子擠一晚?”

夜深,外面的風大,衛皎的臉被冷風吹得發白,眼圈兒紅紅的,可憐巴巴的盯着顧矜,看的人心軟。

顧矜輕嘆,連忙讓衛皎進門,自己接過流風手中的厚實棉被,緩聲道,“不算叨擾,公公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世子我會照顧。”

被顧矜口中一個公公噎了一下,流風僵硬的微笑,“奴婢多謝公子體恤。”

“嗯。”顧矜微微點頭,抱過棉被,關了房門。

流風看着顧矜緊閉的房門,臉上的謙卑瞬間消失,手中摩挲着方才來這的路上衛皎遞給他的玉珏,神色複雜。

衛皎一進門就一把撲上滿是黴味的床鋪,打了個噴嚏,繼而把自己埋進去。只要是顧矜睡得地方,都是香香軟軟的。

顧矜看着在床上滾成一團的衛皎,無奈的輕嘆,把錦被鋪上床鋪,拍了拍衛皎埋在被子裏的小腦袋,“起來,我要鋪床。”

衛皎默默滾開,挪到角落。

顧矜:“……”

看着衛皎那幅大懶蟲的模樣,只覺得好笑。

唇角微勾。

伸手将被子鋪到床鋪上,将衛皎蒙了個嚴實。

衛皎在被子裏打了個滾,像是困急了,掙紮着撲騰幾下就躺平不動了。

顧矜失笑,脫了外衣躺上床鋪,順帶把衛皎從被子裏挖出來,衛皎瞬間八爪章魚般纏上來,腦袋埋在顧矜胸口,小動物般蜷縮成一團。

顧矜見狀,目光微柔,把被子攏好,抱着衛皎睡覺。

感受到攏在背後的溫熱手臂,衛皎偷偷的勾起一點笑容。

爬上媳婦兒的床,作戰實施成功!

是夜。

夜黑風高,一人鬼鬼祟祟的沿着牆根溜進院子裏。

掏出鐵鎖将所有房間的大門一一鎖上,像是不放心般還特地伸手推了推,發現鎖的牢靠方才放心的舒了口氣。

正待離開,一轉身卻見背後悄無聲息站了一人,夜色迷蒙,那人一身黑衣看着他,目光森冷。

作者有話要說: 衛皎默默揉了把臉,嗯,還在。

只要這裏一張臉皮兒還在,其他的臉要了能做甚?

顧矜:……

☆、章七 縱火

門外傳來夜枭的啼叫。

衛皎驚醒。

睜眼便見顧矜恬靜的睡顏,他整個人被顧矜抱在懷裏,捂得緊實。

伸手觸了觸顧矜卷翹的眼睫,衛皎微微一笑。

上一世最後一面,他便是見的顧矜的睡顏。可惜那時他急着去安排離開的事宜,最後也沒能親自喚醒顧矜。而最後見到顧矜時,他卻已經再也醒不來了。

想到這裏,心口就是一窒,手指攥住被子,衛皎眸光沉沉。不論如何,這一次他一定要改變現狀。

天色未明,衛皎悄無聲息的從顧矜懷裏爬出來,輕輕的穿好衣服,幫顧矜将被角壓好,悄悄的出門。

推開房門,看着站在門外的流風,衛皎嗤笑,“這便是昨夜跑進來的大耗子?”

伸腳踹了踹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人,衛皎擡頭沖流風輕輕一笑,“他做了什麽?”

“禀世子,此人昨夜偷偷摸摸跑到門口将房門全部鎖上,別的倒也未做什麽。”流風恭恭敬敬的對衛皎行了一禮,沉聲道。

“啧。”衛皎蹲下身子,看着這昏過去的人。穿着最普通的麻衣,瞧着像是國子監最低等的粗使奴仆。

“拖過去,別堵在顧矜的房門口。”衛皎邁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完全不見前幾日的軟糯,整個人鋒芒畢露。

流風一把拎起地上暈倒的仆人,拖拽着跟在衛皎身後。

看着前方衛皎小小的身影,微微挑眉,世子如今不過七歲,可行為處事卻太過奇詭,那種眼神絕對不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孩童該有的。

還有昨夜衛皎遞給他的玉珏,那是主上在京城暗部的令牌。主上這是将京城的暗部交給世子了嗎?也對,看世子的模樣,必然是經過主上指導,所以才會如此……多謀善變。

想了想衛皎在雪回和顧矜面前的樣子和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流風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看樣子,世子還真是……和主上相似。

衛皎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看着其上鎖的牢靠的鐵索,伸手碰了碰。

“居然只是打算把我鎖在屋子裏,讓我在顧赪的課上遲到嗎?”衛皎微微挑眉,“難怪段晔鬥不過段蘊吶。”

流風:“……”不然還要如何?找個人放火把房屋燒了?

轉身,衛皎朝流風微微仰頭,“把門弄開。”

“是。”流風上前,伸手用內力将鐵鎖震開。衛皎直接走進去,揮手就把燭臺點燃往床上扔。

流風:“……”還真燒啊!

火舌舔舐上床褥上的錦被,撩上紗帳,往房頂燒去。

衛皎冷聲道,“記得等火勢大了再叫人過來撲火。”

“是。”

衛皎掃了眼熊熊燃燒的床鋪,開口,“記得多點幾把火,趁着守衛還沒反應過來時燒掉一半房屋就好……嗯,太貴重的東西還是稍微保下來一點兒,別全給燒了。”

朝流風微微一笑,衛皎拂袖朝門外走去,“天色尚早,我且去睡一覺。”

流風:“……”

什麽叫保護好貴重東西,敢情您還記得這是我們住的房子啊。

真是……敗家子……

流風看着緩緩往外走的衛皎,流風踹了踹那鎖門的仆人,“世子,此人如何處理?”

衛皎聞言轉身,“他可有看到你的臉?”

“并未。”

“那好,扔房裏吧,燒的死燒不死……”衛皎勾唇。

“看命。”

再不回頭,衛皎直接向顧矜院落走去,步伐輕快。

剛到房門口,就見顧矜的房間亮着。

衛皎心一驚,推開門就見顧矜正坐在床沿一臉朦胧的望向他,“你方才去哪兒了?”

衛皎伸手猛掐了一把大腿,擠出幾滴鱷魚淚,調節一下情緒,幾步沖上去,撲到顧矜懷裏,“顧矜,顧矜,我好怕。”

聲音顫抖,小手冰涼,哆哆嗦嗦的窩在顧矜懷裏,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

鼻尖傳來一股濃重的煙火味,顧矜蹙眉,“這是怎麽了?”

衛皎瑟瑟發抖,甕聲啜泣,“火,火,好大的火,全部都燃起來了。”

顧矜聞言擡眸,果從未合上的門縫中看見衛皎房舍處有劇烈的火光。蹙眉,那燃起來的房間像是衛皎的主卧,看着懷裏顫抖的小孩兒,顧矜伸手把衛皎抱起來捂到被子裏。

“乖,先睡覺,我去看看。”顧矜伸手摸了摸衛皎的頭,柔聲道。

衛皎聞言,即刻伸手抓住顧矜的衣袖,“別,別走,我怕。”

聲音顫抖,帶着隐隐的哭腔,眼眶通紅,瞧着可憐不已。

顧矜心軟,抱着衛皎溫聲輕哄,“別怕,我在,我不走,只是去關門,先把我的衣角放開好不好?”

衛皎起身,抓着顧矜的衣角,“一,一起去關門。”爪子把顧矜的袖袍拽的緊緊得,像是生怕自己一放手,顧矜就跑了。

無奈下只得牽着衛皎去關門,漆黑的天幕被火光照的通紅,國子監的守衛大聲呼喊着走水了,一群人跑過去救火。可能因為火勢比較小,場面倒是得到了控制,沒有太慌亂。

顧矜心裏緩了緩,将門合上。

摸了摸衛皎的頭頂,“現在還早,我們去睡覺。”

“嗯。”衛皎依在顧矜懷裏,乖巧得可憐。

衛皎一夜好眠。

次日,段晔一大早跑去衛皎的院子,看着衛皎那殘破的房間,心裏一涼。

他只是讓人吩咐一下,讓衛皎明日在顧赪的課上遲到,顧赪最讨厭別人不守時不按規矩來,加之衛皎昨日得罪了顧赪,他想着讓衛皎遲到定然可以借顧赪的手狠狠懲治一下衛皎。但,可沒說要放火燒了衛皎的屋子啊!

又窸窸窣窣聽得別人讨論說是昨夜從衛皎房間裏擡出一個燒得不成樣子的人,段晔心裏越發不安。一把拉過昨夜安排整人事宜的小弟,诘問,“不是說好只是讓他上不了顧赪的課嗎?怎麽把他的房子給燒了?”

安排整人事宜的少年一臉驚訝,“不會啊,我只是讓一個粗使奴仆把衛皎和他仆人的房間全部鎖上而已。根本沒有讓人縱火啊。”

衛皎住的偏遠,加之昨夜的火災守衛撲滅的很快,而且盡量沒有驚動更多人,所以知道淩晨發生了火災的人很少。但今早上課,一傳十十傳百,倒是讓大家都知道了昨夜發生了火災。而且有一人被燒成重傷,是被侍衛從火場裏擡出來的。

當下就有數人盯向段晔,目光中滿是打量。

段晔心一緊,不會真是昨天去鎖門的人不小心把衛皎的房間燒了吧……當下就有些心虛。他是想借由衛皎來出一口氣,但沒想過把人弄死。

此刻要到了上課時間,顧赪都來了,衛皎卻仍舊沒有到場,段晔更加不安了。

莫非……昨夜擡出去的便是衛皎?

同身側的同伴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不安。如果衛皎真的出事了,他父皇為了給淮陽王一個交代必然會下令徹查此事,這件事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找人時也沒有什麽遮掩。霎時必然會查到他頭上,那是就算他父皇會保他,但為了平淮陽王的怨氣一頓罰是肯定逃不了了。

這還要看衛皎的傷究竟怎麽樣,要是衛皎死了……

段晔抖了抖,目露驚慌。

他今年也不過十歲,平日裏因為母親得寵,難免跋扈,帶着一群小跟班欺負孩子還好,但要是沾上人命,平時再如何霸道他現在也受不了。

何況衛皎還是昨日才同他相見,他雖然煩衛皎那幅娘們兮兮的模樣,但也只是厭煩,完全沒想過要弄死他。

段晔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樣,連顧赪讓人紮馬步都不知道。一個人呆呆的站在人群裏,瞧着分外紮眼。

“三殿下這是還沒睡醒嗎?”顧赪冷聲道,冷冰冰的聲音瞬間把段晔的魂勾回來。一回神就見顧赪一臉殺氣的看着他,瞬間軟了腿,狼狽摔倒在地。引來其餘人的悶笑。

段晔瞬間爬起來,臉色慘白。

“三殿下,若是身體不适還請去找太醫。”顧赪說完便揮手示意段晔出列。

段晔冷汗涔涔,聞言軟着腿往國子監門口去。所有奴仆不得入國子監門,只能在門外候着,段晔只覺得自己走了這輩子最漫長的路。

出了國子監就往自己母妃處趕去。

段诩看着段晔那近乎逃跑的背影,微微挑眉,老三這是怎麽了?怎麽跟見到鬼似的。

衛皎完全不知道自己把段晔吓的魂不守舍。他吩咐流風向國子監告了假,早上睡了美美一覺,醒來時便見顧矜在他床邊看經書。

顧矜最喜歡做的事便是看經書,衛皎曾一度覺得如果不是朝廷裏有他老爹這種大毒瘤,顧矜閑了以後肯定會跑去深山當和尚。想想顧矜這種優質光頭該會吸引多少少女少婦啊。嗯,為了佛門清淨,顧矜這種禍水還是被小爺我收了好。

看着顧矜隽秀的側臉,衛皎在心裏偷偷發笑。

顧矜緩緩翻頁,紙片劃拉出刺耳的聲響,衛皎默默翻身滾到顧矜的身邊,扒住顧矜的腰不動了。

顧矜伸手拍了拍衛皎的背,“起床,去吃飯。”

“唔,吃飯。”衛皎點頭,深深嗅了口顧矜身上的氣息,擡頭,沖顧矜乖乖一笑,“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本質還是妖豔賤貨 綠茶婊ORZ

還有苦逼的小晔,所以說,沒膽子的熊孩子嘛,就要乖乖聽話來着。

☆、章八 補償

借着房間被燒,受到驚吓的理由,衛皎心安理得的翹了兩天課。而且理直氣壯的窩在顧矜的房間裏不出來,十分不要臉的把東西全部搬到顧矜的房間,完全紮根顧矜的院子裏自由生長。

每天看着顧矜上學放學,他等在屋裏像個盼郎歸的小媳婦。

顧矜不在的時候,衛皎被皇帝找過數次。衛皎倒也沒告狀,乾元帝問他是怎麽回事,他只說自己歇在別處,不知道事情的發展。

乾元帝為表示對衛皎的關懷,倒是賞賜不少珍貴藥材給衛皎補身子。藥材被衛皎扔給雪回做藥膳,打算全部喂進了顧矜的肚子裏,給顧矜好好補補。

另外乾元帝還給衛皎安排了一處樓閣,衛皎大大方方的接受,并且特別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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