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十九

衛皎在照鏡子,銅鏡裏面的人影含糊不清,卻仍然可以看見其中堆砌的如雲烏發,和發髻邊斜插的一支銀釵,發釵上的流蘇細碎,一點點垂下,随着衛皎的動作晃蕩。

衛皎慢悠悠給自己塗上嬌豔的口脂,唇瓣呡了呡,将嘴唇的顏色弄的更加均勻。對着鏡子各方面打量,滿意的眯眼。嗯,不錯不錯,很有女人味兒。再換上粉色的紗衣,衛家慢悠悠轉了一圈兒,想了想,在胸前塞了兩顆饅頭。

顧矜是朝廷罪犯,現在失蹤,朝廷肯定會緝拿。當然,關于顧矜的通緝圖像這麽快就出來很有一部分原因是段诩在找他。衛皎當然不會讓段诩如願。

想當初,上一輩子顧矜就是在流放西北的路上被段诩救了,而後兩人在西北呆了很多年,這也是衛皎心裏的疙瘩之一。他總覺得,如果不是段诩死的早,他根本就沒機會接近顧矜。所幸,顧矜這一輩子被他急趕急的提前救了,段诩再想同顧矜單獨培養感情是沒戲了的。

呼,也不知這八年來,段诩是如何勾搭顧矜的。不過看顧矜連京城都不想回的樣子……段诩的勾搭應該很失敗啊。衛皎幽幽的笑了。他真的不介意讓段诩更失敗一點。

推開房門,衛皎昂首挺胸,步履娉婷,斜倚在另一篇房門前,手若無骨般,在房門前輕輕的扣了扣,嬌嗔道,“老爺,讓人家好等。”

房門刷一下被人拉開,衛皎只覺得自己腰一緊,整個人就被扯進房間裏。擡頭,衛皎噗嗤一聲笑出來,“顧矜,你胡子貼反了!”

顧矜:“……”

衛皎看着那一看就曉得是易容了的顧矜,嘆氣,“老爺,還是奴家來幫你吧。”

顧矜:“……”他忽然覺得自己面對衛皎犯渾時總是無言以對。

顧矜默默把臉上貼錯的胡子扯下來,坐在椅子上,仰頭,讓衛皎幫他易容。衛皎的手指修長,帶了一點點的薄繭,碰在臉上幹燥溫熱。

衛皎弄的很認真,收斂了以往吊兒郎當的表情,眼眸低垂,整個人瞧起來安靜又乖巧,像是變了一個人。顧矜看着衛皎精致的五官發呆。衛皎本來就生的有些女氣,只是小時候樣子沒張開,瞧着玉雪可愛像只糯米團子,根本沒機會讓人注意性別。長大了要麽盛氣淩人,要麽死皮賴臉,整個人又帶了點二不兮兮的氣質,讓人完全沒機會注意到衛皎的樣貌有多……嗯,驚為天人。

興許是女裝的緣故,無論是那修長的有些淩厲的鳳目,還是那微微呡着的嘴唇,都帶了點女性特有的柔和,看起來……很漂亮……

“好了!”衛皎拍了拍手,笑得不懷好意。

顧矜猛然回神,他剛剛在想什麽!還沒來得及回神,面前就被擺了枚鏡子,“吶,顧矜,你看怎麽樣?有沒有很感動?”

顧矜看着鏡子裏的臉,眉角抽了抽,“……你的手藝……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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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顧矜的模樣,衛皎喜笑顏開。

顧矜貼了一圈絡腮胡子,頭發也挑染出幾縷灰白出來,一臉的蠟黃,如果不是那雙仍舊淡定的眸子,顧矜現在簡直就是一個縱/欲/過度的腎虧中年老男人。當然……縱/欲/過度的緣由估計也就只有旁邊那個“佳人”了。

衛皎眯眼,身子柔弱無骨般攀附在顧矜的身上,纖纖玉手撫上顧矜的胸口,一直畫圈圈,“老爺,人家想要城南的胭脂,陪人家去買嘛~”

顧矜渾身一個抖激靈,連忙把衛皎推開,“現在沒人就別裝了。”

衛皎一臉傷心模樣,“反正也只裝這幾天,就不能陪我玩玩嗎?”

顧矜:“……你就這麽喜歡穿女裝嗎?”

衛皎眼睛蹭一下亮了,“這麽說顧矜你來扮女人?這真是太……”

還沒來得及激動,話尾就被顧矜打斷,“衛皎,你覺得你穿成這樣,出門有多少人會把你當成秦将軍的親戚?”

“啊?”衛皎怔住,這才反映過來,自己……同他娘親長的可能特別相似,尤其在女裝的情況下。他這樣大大咧咧的跑出去,按照他娘親在大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氣……會相當的惹人注意。

“這個……要不我們換一下?”衛皎看着顧矜,目光純澈,當然,前提是忽略掉其中帶的幾分期冀和竊喜。

“不用換的。”顧矜輕咳一聲,“我來幫你修飾一下就好了。”

衛皎:“……好……好啊。”怎麽覺得右眼皮跳了一下。

趙斜叫了兩疊茶點,堂中的說書先生口沫橫飛,驚堂木拍了一下又一下,震的人心底發躁。

三日前他收到衛皎的傳書,說是從蜀中回來了。前幾年他曾經随郭粲去蜀中見過衛皎,彼時他們才從京都返回自家地盤,沒想到郭粲老爹不知道被那側室灌了什麽*湯竟然想改立郭粲的三弟為世子。

趙斜知道這個消息時郭粲已經同家裏人鬧得不可開交,氣急了直接跑到他家裏騙吃騙喝。就在這時收了的衛皎的傳書,上有一計,郭粲用了。嗯,總算是免了郭粲天天在他這裏騙吃騙喝。

後來他同郭粲偷偷去過蜀中,見到過幾次衛皎。每次去的時候衛皎都在被不同的師傅折騰。趙斜倒是沒想到,原來,安廣居的師傅有那麽多。

不過,衛皎也被折騰的慘兮兮的。蜀中路險,他同郭粲幾年也只去了數次,本想着要不要帶顧矜來蜀中,卻被衛皎拒絕了。說是不想讓顧矜看見他慘兮兮的樣子,于是他只好把顧矜的近況全部用信寫了飛鴿傳書到安廣居。

這一來二去他同衛皎的聯系倒是越來越緊密。衛皎邀他和郭粲在淮陽碰面,他們自然要去。這些年朝廷在藩王身邊穿插的眼線越來越多,他已經很是不滿。而且,自從段诩執掌朝政以後,隐隐有将藩王都拔除的趨勢……他要同衛皎好好商量商量。

本來知曉衛皎要去救顧矜,他同郭粲打算去幫一把,所以一路往西北走,結果到了西北以後,一路走來,到處粘貼的顧矜的通緝畫像,看樣子衛皎是得手了。也不知他們現在到了哪裏?

趙斜側頭,只見郭粲盯着窗外,像是在發呆,趙斜伸手拍了拍郭粲的肩,“郭粲你在看什麽?”

郭粲用扇子把趙斜的手挑下去,盯着樓下來來往往的百姓,眼睛都不眨一下。趙斜默默把郭粲手裏的扇子搶過來,詭異的郭粲沒有跑過來掐他,反而整個人都趴到窗戶上,伸長了脖子往下望。

趙斜蹙眉,郭粲在看什麽?順着郭粲的視線望去,只見一粉衣的女子挽着一個看起來像是腎虧的中年男人,哭的梨花帶雨。隐隐約約有什麽“老爺,這登徒子占我便宜,你給人家做主”之類的,聲音像是掐着嗓子擠出來的,聽着做作又刺耳,一看就不像是正經人家的女兒。

那看起來腎虧的中年男人穿着富态,正摟着粉衣女子安慰的拍撫,“月月乖,別怕。”

還月月?趙斜看着那女子臉上那兩坨堪比高原紅的胭脂,渾身惡寒,這太陽還差不多。

瞟了眼看的起勁兒的郭粲,趙斜蹙眉,真不明白有什麽好看的。

衛皎鳳目半垂,怯生生的望了眼旁邊的顧矜,伸手攬住顧矜的胳膊,嬌嗔,“老爺,人家的清白啊,嘤嘤嘤,老爺千萬要同人家做主。”

顧矜被衛皎一口一個“老爺”叫的頭皮發麻。他其實真心搞不懂為什麽衛皎可以這麽自來熟,他們八年未見,按理來說應該很生疏甚至尴尬來的,可是衛皎在他身邊裝的不亦樂乎,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像是他們之間不存在那八年的空檔時間。

而自己也是……為什麽對着衛皎就是嚴肅不起來,就算表面嚴肅,心裏也是開心的。

真是……奇怪。

腰間被人輕輕掐了一把,顧矜猛然回神,看着面前那像是流氓地痞的中年男人,蹙眉,他真是搞不懂,衛皎都被他塗成了那幅尊容怎麽還有人上手調戲。

看着衛皎臉頰上兩團火紅,和唇邊上那顆碩大的痦子,顧矜覺得自己眼睛很疼。他當時是懷着什麽心思才能把衛皎那張臉弄成現在這個鬼樣子的。也虧的衛皎還在街上蹦噠的這麽歡快。

顧矜重重的咳嗽一聲,指着那流氓道,“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碰我的人!”

那流氓完全不理會顧矜,只沖着衛皎淫/笑,“小美人兒,你看你旁邊那個老男人,瞧着就像是個腎虧的,肯定滿足不了你,不如從了我?”

衛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啥?顧矜腎虧?一偏頭,就見顧矜的臉一下子黑成了鍋底。

眼睛一花,顧矜已經沖上去一把撂倒那混混,居高臨下,眼神睥睨。

“我的女人還由不得你來動手動腳。我的舌根也不是你能嚼的!”

混混:“……”

衛皎捂臉,忽然覺得自家媳婦好帥,好想拖回家醬醬釀釀。

顧矜一把拉住“含羞帶怯”的衛皎,往街尾走去。他們還要出城門,別在這樣的地方耽誤了時間。

結果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得背後風聲襲來,那混混竟抽出一把刀,直直撲向顧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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