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十七
乾元帝昏迷的那天衛皎正在家和顧矜一起習字。剛把最後一筆收尾,暗衛便傳來乾元帝吃丹藥中毒昏迷的消息。
國師已經下了獄,藥師查了丹藥的成分後,表明藥材的材料有問題,剛巧,那藥材就是衛皎老爹剛剛進獻的那批。
段诩二話不說當,場就拿了衛銘珏,下令封鎖淮陽王府,沒有查明真相前,淮陽王府任何人不可出入。禁
軍已經往這裏趕了。
衛皎收掉最後一筆,墨漬在宣紙上緩緩洇開,黑白分明。顧矜看着衛皎,蹙眉,“衛皎,你要不要先避一下?”
緩緩的将筆擱了,衛皎看着宣紙上遒勁淩厲的字體,忽然開口,“顧矜。”
聲音不複往日的粘粘糊糊,因為正經無比反到顯出一點清淡的涼薄來,像是裹了冰。
顧矜微怔,心裏本能的有了不安,“怎麽了?”
衛皎擡頭,盯着顧矜的眼睛,眉眼彎彎,“在京郊有一處莊子,淳于先生目前應該在那裏等着,你同暗衛去了以後千萬要聽話,一切事情同淳于先生商量。不要相信關于我的任何傳言,也不要往京城跑。”
語畢,衛皎伸手摸上顧矜的臉,衛皎手指尚沾了墨,蹭在顧矜的臉上,揉開一個刻印。“記得聽話。”
看着衛皎瞬間柔和的眼神,顧矜瞳孔緊縮,唇瓣張了張,還沒來得及開口,後頸一痛,眼前浮上一片黑暗,整個人就失去意識。衛皎接住顧矜軟倒的身體,在顧矜唇邊戀戀不舍的親了親,便将昏迷的顧矜交給一邊裝隐形的暗衛。
“記得,不要讓顧矜離開莊子一步……保證好他的安全。”衛皎伸手最後摸了摸顧矜的臉,垂眸,不舍的松開尚且抱住顧矜的手。
暗衛點頭,接過顧矜,從暗道出淮陽王府,往京郊趕去。
禁軍來的很快,暗衛前腳剛走,禁軍後腳就來到王府門口,士兵将王府圍的水洩不通。
衛皎還是那一身灼灼的紅衣,站在門口,看着湧來的黑甲兵卒,唇畔帶笑,“勞煩各位親自跑一趟了。”
禁軍統領手執令牌,看着衛皎恭敬的行禮,“世子,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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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皎還是笑,側身讓開道路讓禁軍統領進去,“家母不少心愛的物品放在王府,還望将軍搜查時小心些。”
禁軍聞言,肅然起敬,秦素衣何許人也?五年前同戎狄一戰,再度讓人回憶起大梁第一女将軍的風姿。但凡軍人,對秦素衣這樣的女人總是存了敬佩。衛皎這時候搬出他娘,再如何禁軍也不會太為難他們家。
果然搜查時溫柔了許多,不像別的人家搜查時的翻箱倒櫃,跟抄家似的,東西搜完以後,禁軍統領特別客氣的說道,“世子,太子殿下尚且在宮裏等着,世子是不是……”
衛皎一幅風輕雲淡的模樣,看着面前的禁軍統領,目光淡然,“走吧。”
漫漫長街,衛皎騎在馬上,被禁軍圍的死死的。眼角餘光掃過,驟然望見人群中有誰半靠在客棧門口懶懶散散的嗑瓜子。見衛皎望過來,勾唇笑了笑,慢悠悠吐出口中的瓜子殼。
衛皎:“……”
不動聲色的收回自己的目光,衛皎看着不遠處的皇宮,在心裏慢悠悠感嘆,今天的天氣,真好。
晴空高挂,萬裏無雲。
段蘊擡手,摩挲着玉簪上的細密小字,“瑾之。”段蘊輕笑,“三弟,你說你查到了皇兄的心上人是誰?”
段晔揪着桌案上擺放的君子蘭葉子,不耐煩的點頭,“嗯,瑾之,不就是以前衛皎那小兔崽子經常粘着的冰塊臉嘛。”
“顧矜,表字瑾之,本來是要等到顧矜及冠的時候才說的,顧家老太爺已經把顧矜表字都列族譜了,結果還沒來得及辦冠禮顧家就……”段晔聳肩,“我還是花了好大力氣才從顧家舊宅弄到的族譜。”
段蘊微微挑眉,白皙的手指捏着簪子翻來覆去的看。玉質通透瑩潤,是塊古玉,簪子卻雕的粗糙,看着就讓人想到雕刻簪子的人是怎樣一點一點慢慢打磨,壞了一大塊好玉才将簪子笨拙的雕出來的情景。
“皇兄的字倒是挺好。”段诩笑,眉目如畫,看着就像一朵搖曳的小白花,單手撐着臉,段蘊笑的分外溫柔,“看樣子皇兄倒是個癡情人,只是不知道八年了,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癡迷。”
段晔看着自家笑得溫柔的二哥,背後寒毛豎起,“顧矜已經失蹤了,而且這簪子是宋誠八年前在太子大婚宴上弄到手的,那時候顧矜可沒有表字。誰知道這簪子上的名字是他的……唉?二哥,我們會不會弄錯了?”
段蘊啜了口茶,動作輕緩優雅,“不會,皇兄可從來都把那小探花當寶貝。至于其他的事……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
段晔聞言,倒是笑得惡劣,“也不知大嫂曉得了會如何?自己的夫君一直愛慕一個男人,想必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吧。”
“先別急,不過一個女兒,還起不了什麽太大的作用。”段蘊慢悠悠放下茶盞,“總得來把刀子讓段诩狠狠捅進吏部尚書的胸口,對方才懂得……段诩非良君啊。”
段蘊手指碰上玉簪的尖銳的頂端,目光寒涼。
衛皎看着面前碧綠的茶水,輕笑,老爹下了大獄,自己在這裏喝上好的茶葉,嗯,還有儲君陪他唠嗑。
段诩面沉如水,盯着衛皎喝茶,手指敲擊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衛皎撿了一塊糕餅,頂着段诩有如刀子的眼神慢悠悠的啃。四周的侍女看着那俊俏的公子在自家主子周身的低氣壓中吃的那麽歡快,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敬意來。這樣的胃口,真的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
眼見三塊糕餅下肚,衛皎卻伸爪子撈向了第四塊,段诩繃不住了,擡手讓周畔的侍女将東西撤了。
衛皎盯着來收東西的侍女,一臉可憐模樣,“小姐姐,我肚子好餓。”
少年剛剛長開的面容尚且帶了幾分青澀稚嫩,漆黑的發柔軟的垂在背後,半縷發絲勾上白皙的臉頰,眼神希冀,看着侍女帶了點小小的委屈,顯得柔弱又無害,直叫人想伸手在他頭上揉一揉,把他所有想要的東西都給他。
侍女一顆小心髒瞬間被擊中了,差點按捺不住伸手摸上這小妖精的臉。背後傳來一聲輕咳,侍女顫了顫,瞬間甩掉腦袋裏不該有的心思,端着東西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房間裏的下人随着段诩的一揮手全部退下去,留下衛皎和段诩孤零零兩人,相顧無言。
衛皎繼續裝他的可憐小白花,柔柔弱弱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段诩戰戰兢兢。段诩最受不了男人做出這般姿态,看着衛皎帶了淚光的水汪汪的眼神,擰眉,“顧矜被你藏在了什麽地方?”
衛皎渾身一抖,瑟縮一下,整個人像只受驚的兔子,磕磕絆絆的說道,“太子殿下,臣……臣剛回京都,怎麽會知道顧矜去了什麽地方?”
段诩:“……”他可以很确定的表示,衛皎在裝。那眼神縱然驚懼,看着像是被吓的很慘,但是……那點笑意都快要漫出來了!……面前披着兔子皮的死狐貍怎麽這麽讨打。
“這裏沒人,別裝了。”段诩起身,往衛皎面前走,“你八歲時就敢用傘打我,不可能十六了反而怕我。”
衛皎繼續瑟縮,“太子殿下恕罪!罪臣幼時無知冒犯了殿下,還望……殿下不要見怪,大人不計小人過……”
衛皎看着面前臉黑的像鍋底的段诩,心裏暗爽。如果自己一開始就表現的特別強勢,那段诩絕對會更強勢的來對他。指不定就惱羞成怒不管不顧的用了私刑。衛皎表示,自己這柔弱的小身板可受不了大刑伺候……好吧,純屬怕疼。
現在自己明顯處于弱勢,自然要表現的柔弱一點,糊弄不了段诩,也可以糊弄糊弄別人。
畢竟這太子東宮可比不上涵王府,裏面的人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掌控的。現在他爹可還沒有定罪,萬事沒有查明之前,段诩可不能動他。朝野上上下下無數雙眼睛可盯着他的一言一行。
果然,段诩拳頭攥的死緊,盯着衛皎的眼神幾乎把他盯出一個洞來,衛皎表示,好怕怕哦,然後繼續瑟瑟發抖。
呼,也不知道要裝到什麽時候,段蘊啊段蘊,拜托你動作快點,說好的同仇敵忾,在乾元帝斷氣前送段诩見閻王呢?乾元帝的身板可熬不過中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