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演戲

“這……”為首的大漢揉了揉酸疼的手肘,方才他要去砍這騙子,先是刀偏了,借着胳膊又麻了,這會兒徹底使不上勁,心中頓時有些發憷。

沈右挑眉,他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又如此擅長見風使舵的人,實在是有趣。索性幫他到底,扔出了一枚七星桃花釘,“嗖”地一聲,齊齊削斷了壯漢的大胡子。

幾人這下徹底害怕了,“鬼,鬼呀!”

于是,虎背熊腰的漢子們丢下手中的棍棒,屁滾尿流地跑了,卷起長街上一路煙塵。因這裏是背街,來往的人不多,倒是沒多少看熱鬧的。

齊天佐等人走了,這才一瘸一拐地收拾被砸爛的攤子。這個城鎮是待不下去了,得換個地方。收拾完藥材,把折斷的“齊天毒王”大旗卷起來,齊天佐拍拍袍子上的灰塵:“剛才助我的俠士,在下這裏先行謝過,齊天佐欠你一條命,來日有機會定當報答。”

“不須等來日。”沈右足尖輕點,瞬間飄到齊天佐面前,頓時吓了他一跳。

“嚯!英雄,果然是你。”齊天佐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沈右有趣地看着他,這人,明明一肚子壞水,還要裝作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乍一看誰能想到他是個賣老鼠藥的?抓住齊天佐的衣領,把他帶到了城中的魔教分舵——福來客棧,讓手下給他好好洗刷一番。

裏裏外外洗了個透徹,換上一身雪色廣袖道袍,長發用一根白玉流雲簪束起來,剃掉兩撇不倫不類的小胡子,露出一張白皙俊美的臉,面如冠玉,豔若桃李。

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折扇,齊天佐呼啦一聲打開,裝模作樣地扇了兩下,唇角微擡,美目含笑,好一位翩翩佳公子!誰能想到,他是賣耗子藥的!

沈右愣愣地看了半晌,仙風道骨、說謊話不打草稿,就算沒有真本事,騙騙人是不成問題的。時間緊迫,就他了。

于是,齊天佐就這麽糊裏糊塗地被右護法帶到了青虹獄。

教主對于這個“左護法”的外形非常滿意,“這才對嘛,魔教的左護法,就應該俊美無雙,談笑間滅對方千軍萬馬。”

齊天佐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他是個跑江湖買藥的,但也聽說過魔教的厲害,自己這是什麽運氣,賣個耗子藥都能把自己賣到魔教來。

“聽說你是‘齊天毒王’,來讓本座看看,你都有什麽本事。”教主斜倚在寶座上,端起一杯美酒抿了一口。

齊天佐轉頭去看右護法,希望得到些許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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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右回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不管他了。

齊天佐咬牙,真是不講義氣,來時的路上說的好好的,若是教主為難,沈右就會幫忙,可到這關鍵時刻了,卻假裝忘了這茬!果然就不該相信魔教的人!

雖然心裏把沈右罵了一千遍,齊天佐面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如果你能制出絕妙的毒藥,本座就封你為左護法。”教主讓人打開了一旁的寶箱,裏面的金銀珠寶閃閃發光,作為教中權利僅次于教主的護法大人,所能擁有的財富和權利是難以估量的。

齊天佐看得眼睛有些直,咬咬牙,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黃色油紙包:“此乃在下傾八年心血所制,殺人滅口,毒絕天下的‘齊天毒王’。”

抱臂而立的沈右瞬間攥緊了自己的胳膊,防止自己發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聲音。

齊天佐面不改色地打開油紙包:“教主請看。”而後,做了一套繁複的手法,突然将小藥粒彈出去,彈到了腳下的草木上。

“嘭!”地一聲響,青綠的草木突然被染成了鮮紅色,而後,迅速枯萎。接着,齊天佐又拿出了好幾樣藥丸,一會兒讓石頭變色,一會兒讓枯木逢春。

教主看得津津有味,末了還興高采烈地拍了拍手。

一圈教衆也跟着拍手,右護法看得嘴角只抽。

齊天佐抹了一把汗:“雕蟲小技,讓教主見笑了。”他不過是個跑江湖賣大力丸耗子藥的,哪裏真會制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藥,只會些騙術罷了。

“是挺好玩的,”教主打了個哈欠,“不過……”

教主一雙鳳目微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齊天佐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只聽教主冷笑一聲,擡手摔了玉杯:“這等江湖騙術,破綻百出,你當三教九流的人都是白癡嗎?”他武功天下第一,目力過人,什麽騙術能逃過他的眼?

“教主息怒!”齊天佐這下是真的怕了,連忙躬身行禮,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心道這次是徹底完了,不知道教主準備怎麽處置他,是丢到懸崖底下喂狼,還是扔給蠱王試藥……

在齊天佐以為教主準備把他淩遲了的時候,教主突然笑了:“哈哈哈,他們還真就是白癡!沒事,不用怕,本座讓教衆配合你演,定不會露出破綻的!”

齊天佐:“……”

就這樣,賣耗子藥的成為了新的左護法,齊天佐傻眼了。

新上任的左護法,唯一的差事就是跟教衆們排練大會當天要演的劇情。教主發話,務必要演的情節生動、跌宕起伏,既要突出魔教的邪肆霸氣,又要突出江湖兒女的纏綿悱恻。

排演的劇本就改了七八遍,右護法作為重要角色必須參演,被迫每天跟着齊天佐一起排練。

“哎,不對,白堂主你是個風雅的人,不能做出這般誇張的表情,要自始至終面帶微笑,”齊天佐及時糾正着大家的神情、姿态,“還有你,張大牛,你要顯得悲憤一點,想想你為我教拼搏了幾十年,好不容易要榮盛堂主,突然……”

“左護法,俺才來教中三年。”主角張大牛小聲回應。

“我這是舉個例子!”齊天佐伸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你要體會這種悲憤的心情,你忠心耿耿這麽多年,就想得到個心愛的女子,為什麽教主不同意,蒼天不公!”

“我肯定會同意的。”興致勃勃每天準時來湊熱鬧的教主舉手說道。

“……”齊天佐無力地垂下雙肩,這什麽時候才能排練好啊?

時間就這麽在每天的忙忙碌碌、雞飛狗跳中匆匆而過,在大會即将開始的前一天,每天樂呵呵的教主突然臉色一變,鄭重其事地對齊天佐說:“如果演砸了,給本座丢人,你就自己吃了‘齊天毒王’吧,省得本座動手。”

這一句,可把齊天佐吓得不輕,晚上拉着右護法絮絮叨叨,就差哭出來了。

“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你說過保我不死的!”只面對着沈右一人,齊天佐難得露出幾分脆弱。

沈右微微蹙眉,不明白教主又發什麽瘋,沒事吓唬齊天佐幹什麽?輕嘆了口氣,頓了半晌,才擠出來一句:“莫怕。”

怕也好,不怕也好,九門十派魔道大會,還是如期到來。

十月初十,九門十派,三十六洞,七十二道,大大小小所有的邪魔外道,齊聚青虹獄。無色的大旗,震天的鑼鼓,将往常寂靜森冷的魔教變得熱鬧非凡。

教主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廣袖長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繡銀色火焰紋的紗衣,頭戴黑曜石通天冠,襯得那張妖冶的俊顏越發邪肆。

而左右護法,則穿着鮮紅的窄袖長衫,看起來十分……喜慶。

齊天佐覺得這副行頭不夠神秘,到時候估計難以震住衆人,便找了塊黑布蒙臉。

教主看到了,趕緊阻止說:“小左呀,不能用黑布,用這個。”說着,遞給了齊天佐一個紅色的紗巾。

齊天佐抽了抽嘴角,看着右護法面不改色地也帶上一塊。

“這樣多好,你倆要是中間再扯個紅綢,就能拜堂了!”教主撫掌大笑。

宴會開始,大家看着顏色鮮豔的左右護法,雖然舉得怪異,但沒一個人敢吭聲,紛紛做出一副敬畏的樣子。

剛開始是各門派向魔教納貢獻禮,然後教主與衆人舉杯飲宴,氣氛還算不錯,順利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異狀突起。

“酒中有毒!”左護法突然喊了一聲,右護法彈指,一顆桃花釘嘭地擊碎了教主手中的酒杯,濺濕了那一身玄衣。

“呼啦啦——”下面座位上,有十幾個人突然站起來。

“你們,這是想造反?”教主扔掉手中的杯子渣,冷眼看着這些拿刀的人。

“魔頭,你拆散了我和菁菁,還殺我全家一十九口,我與你不共戴天!”為首之人字字泣血地說着。

“哦?菁菁是誰?”教主挑眉,似乎對于這個女子的名字很感興趣,“兒女情長,難怪你做不成大事。”

“少廢話!”為首的人冷哼一聲,提刀就沖了上來。

教主冷哼一聲,還未等他動手,那邊右護法已經閃至最前面,漫天桃花釘“嗖嗖嗖”将為首之人的兵器打落,又“嗖嗖嗖”地剩下的人擊倒在地。

其他門派的人紛紛避讓,右護法的桃花釘可是不長眼的,傷到了教主又不會賠。

被打倒的人又頑強地爬起來,周圍的教衆很快沖上來,将幾人制服,然後手法娴熟地将幾人五花大綁。

“爾等犯上作亂,意圖行刺教主,該當何罪!”教主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姿勢,讓衆人欽佩不已,不愧是教主,臨危不亂,甚至還有閑情磕了一把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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