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護法
西南青虹獄,方圓上百裏群山巍巍,怪石嶙峋,常人不敢靠近,概因此地乃是關內魔道魁首——青虹教的所在。
青虹教乃是近年來剛剛興起的魔教,卻在短時間內吞并了青虹獄四周大大小小十幾個門派,以鐵血手腕震懾武林,一躍成為魔道魁首,魔道九門十派、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無不臣服。如今人們提起魔教,就知道是在說青虹教。
魔教教主武功蓋世,左右護法雙絕聞名天下。右護法暗器出神入化,百步之內殺人于無形;左護法制毒冠絕天下,三教九流聞風喪膽。
青虹獄後山,溪水潺潺,鳥語花香,一身玄衣的教主手持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劍,劍尖所過之處,飛沙走石、草木齊斷。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所謂登峰造極,不過如是。
收劍入鞘,教主接過侍女遞上來的帕子擦擦臉,看向樹底下像顆石頭一樣一動不動的右護法:“小右啊,話本裏講,魔教教主應該用天蠶絲穿銀針,陰柔邪肆才像魔頭,你說本座是不是也應該練練繡花?”
一枚七星桃花釘擦着教主的玄色衣袖飛過去,将一直低飛覓食的鳥釘在了樹幹上,右護法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把鳥摘下來,聲調毫無起伏地說:“話本裏那個教主自宮了。”
教主被噎了一下,正要說什麽,突然一名穿着黑色短打的屬下飛奔而來,噗通一聲跪在教主一丈外:“啓禀教主,大事不好,左護法出事了!”
左護法名叫獨孤左,乃是塞外華佗獨孤中天的兒子,自幼癡迷于草藥,不過跟他濟世救人的爹不同,獨孤左就喜歡制毒殺人。前些日子說是去山上采藥,這一去已經十幾天沒回來,教主覺得不大對,就派人去瞧瞧,這一瞧就瞧出大事了。
“左護法在山上采藥,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山洪,大水沖塌了山路,連同左護法和一種衆兄弟都不見了蹤影。”報信的人涕淚橫流地說。
山洪的威力有多大衆人很清楚,縱使武功再高,也抵不過天災,左護法定然是兇多吉少,就連屍首都很難找到。
教主悶悶不樂了好幾天,終于從失去了左護法的悲傷中走出來,便又開始着急。九門十派魔道大會還有三個月就要開始了,往年大會,都要用左護法的毒藥和右護法的暗器吓唬他們一番。如今沒有了左護法,拿什麽區震懾那群烏合之衆呢?
“教主武功蓋世,随便亮幾招就能鎮住他們了。”右護法沈右無奈地勸道。
“不行!”教主想也不想地否決了,語重心長地說,“小右啊,你不懂,靠武力贏得尊重,那是正道武林的招數,咱們是魔教,應該邪乎一點!”
沈右抽了抽嘴角:“那依教主之見,咱們用什麽手段比較邪乎?”
“你這就下山去,兩個月之內找到一個毒絕天下的高手頂替左護法!”教主不依不饒地把右護法趕下山,告訴他如果找不到,他也就不用回來了。
沈右站在山路的岔口處,回頭看看巍峨群山間的魔教,深深地嘆了口氣。毒絕天下的高手,哪裏是那麽好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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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打聽消息,利用那些三教九流的閑雜人是最合适的,然而,右護法這次的目的就是找個人來蒙騙他們,自然不能找這些人幫忙,于是,沈右背起一個小包袱,踏上了孤零零的尋找新左護法的道路。
所謂蠱毒不分家,這天下間能跟獨孤左的毒并肩的,只有苗疆的蠱王。幸而青虹獄離苗疆不遠,沈右就快馬加鞭,先去了一趟苗疆,悄悄拜訪苗疆蠱王,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你說什麽,獨孤死了?”蠱王抱着一個養蠱的罐子,呆立當場。
沈右連忙一個箭步沖過去,幫他接住了差點掉在地上的陶罐。這裏面可都是惡心無比的蠱苗,各個都能鑽身入體,要是蠱王一哆嗦摔了罐子,他倆今天都得交代在這裏。
“左護法的屍首如今還未找到,我教如今急需一個善毒的高手,還請蠱王指點迷津。”沈右把罐子放好,轉身朝蠱王行禮,态度頗為誠懇。
“嗚嗚嗚……”須發皆白的蠱王,突然痛哭出聲,“老朽只此一個知己,怎可走在老朽前頭呢?嗚嗚……”
沈右在蠱王的住地逗留了三日,蠱王沉寂在失去唯一對手的悲痛中,什麽忙也不肯幫,甚至開始問他:“是不是你嫉妒小左更得教主恩寵,害死了他?”
右護法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告辭。蠱王陰晴不定,哪天想不通就放蠱蟲殺人,此地不宜久留。
無功而返的沈右,只得往中原去碰碰運氣。
将馬拴在茶肆的拴馬樁上,端着一杯粗茶,沈右深深嘆了口氣。在苗疆耽擱了不少時日,一條有用的消息也沒得到,如今所剩時間不多,再找不到,他就必須回教中去了。
“……我前些時日托人買到了‘齊天毒王’的藥,果真名不虛傳。”茶肆角落裏傳來一陣讨論聲。
“嚯,真的這麽厲害?”周圍的人都湊過去聽。
“那可不,先前李家莊有人買了,整個莊子裏的都死絕了呢!”
衆人一陣唏噓驚嘆,沈右耳尖動了動,齊天毒王?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怎麽他從沒有聽說過?
有些奇人着實會大隐隐于市,沈右不願放過這個幾乎,便向那群漢子打聽“齊天毒王”的下落。那最開始說話的人告訴他,齊天毒王在向東三十裏的鎮子上,他也沒有去過。
三十裏的路程,對于騎着駿馬的沈右來說并不算什麽,半日就到了。
這裏并不是漢子所說的鎮子,而是一個不小的城,且處在管道的岔口出,南來北往的人很多。
這城中聽過“齊天毒王”名號的人并不多,幾經周折才打聽到他的所在,一路找過去,終于在東大街的街角尋到了傳說中的毒王。
九門十派的那些都不是什麽好人,惡人自然需要惡制法,魔教要統領他們,就要比他們還惡。一個兇殘的左護法是必不可少的,但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沈右暗自決定,就算這個“齊天毒王”制毒的手段平平,也要先把他弄回去支應一段時間。
然而,當沈右看到真人的時候,頓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見東大街背面的拐角處,一個穿着灰白道袍的男子,正站在小攤前吆喝:“耗子藥,耗子藥,三文錢管一個月,十文錢連窩端!”
男子手裏舉着一個半丈長的幡旗,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四個大字“齊天毒王”。
沈右不死心地上去詢問:“你就是‘齊天毒王’?”
“不不,我不是齊天毒王。”齊天佐笑着擺擺手。
沈右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那齊天毒王在何處?”
“就是這個!”齊天佐從褡裢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黃紙包,“在下名叫齊天佐,這是在下配制的最好的耗子藥,所以起名叫‘齊天毒王’,客官來一包?”
沈右的臉頓時陰沉了下去。
齊天佐見這相貌英俊氣度不凡的人來買耗子藥,以為遇到了大主顧,見客人似有不滿,連忙使出渾身解數使勁推薦:“客官你放心,我這耗子藥決對好吃,耗子聞到就走不動了,不信你嘗嘗。”
沈右的臉更黑了,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就是他!”正在這時,一群拿着棍棒砍刀的人怒氣沖沖地走過來,三兩下掀了齊天毒王的攤子。
“幾位,有話好說,”齊天佐依舊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這是怎麽了?”
“怎麽,”為首的漢子一把抓住齊天佐的衣領,“你不認得我了?”
齊天佐被那漢子拽得踉跄了一下,擡頭看了看那滿臉絡腮胡的黑大漢,面不改色地說:“客官有些面善。”
“當然面善了!”大漢一把将齊天佐掼倒在地,“上次在你這裏買了大力丸,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以前了!一次吃多還吐白沫,說,你是不是把耗子藥當大力丸賣給我了?”
這般說着,幾個人沖上去就打他。
“英雄,有話好說嘛!哎哎!”齊天佐還是一副死不認賬的樣子,若不是從頭看到尾,沈右恐怕真會以為他是無辜的。
眼看着那鋒利的大刀就要砍到齊天佐那白皙的臉上,沈右鬼使神差地彈了一塊石子過去。
“嗖——”刀面被石子打得一偏,砍在了一旁的藥筐上。
齊天佐趕緊趁機爬起來,卻被身後的人敲了一棍子,頓時被打倒在地,吃了滿嘴的灰。
“嗖嗖嗖——”接連幾道破空之聲,所有試圖去打齊天佐的人,都覺得膝蓋一軟,噗通噗通地跪倒在地。
幾個莽夫頓時愣住了。
齊天佐掙紮着爬起來,看到幾人那活像見了鬼的表情,面不改色地拍拍衣服:“早就說了,我是齊天大仙,得上天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