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府深的人想事情總是能想到令人猝不及防的點上,戲多到成精。江蓠覺得蔣鹿銜就是這樣的人。腸子像個環形車道,九轉十八彎。

比如此刻,她明明是順着他的話回怼。話在他那滿是溝壑的大腦裏一轉,就變成了她是有目的的在試探。

我可去你的小跳蛙吧!

江蓠抿了下被他咬疼的紅唇,伸手推他肩膀,欲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跟你做交易來換我自己的東西,精還是蔣總精。”

她穿着一件紫色真絲睡裙,長發蓬松挽起,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頸。身上清淡而甜的味道若有似無,像某種催化劑刺激着蔣鹿銜的神經。他微微低頭,視線在江蓠纖細的鎖骨上游移片刻,而後緩緩上移。

膚若凝脂,杏眼水潤清澈,好看的紅唇嘴角自然上翹。美豔不可方物,如果此刻她眼中沒有那一丁點的譏諷。

他手上用力,掌心熨帖着她的腰窩,倨傲說到:“也不是不能加碼。”

“沒興趣。”江蓠翻了個白眼将他推開,“我習慣自力更生。”

她自己的東西她會想辦法拿回來。就算橫路攔截,也得把話講明白。

江蓠站起來,順手撫了下睡裙,轉身時發尾甩出妩媚的弧度。

蔣鹿銜扣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看了幾秒後倏地擡手在淤青那塊戳了一下,“你這樣去公司,別人會以為我家暴。”

江蓠疼得嘶了一聲,這換來了蔣鹿銜精神上的愉悅。他嘴角擡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拇指又在她額頭上輕輕摸了一下,這才像個餍足的大灰狼一樣搖着尾巴離開。

“今天先生心情很好啊。”李阿姨捧着一束月季走進來,笑容滿面地放進花瓶裏,“前幾天都看不到他的笑容,您回來就是不一樣。”

江蓠笑不出來。

她一回來心情簡直糟糕極了。

蔣鹿銜說的話他不怕閃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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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她大學畢業,一回國就跟蔣鹿銜結了婚。當時他剛接手蔣氏,身邊急需可以相信的人,所以他一提,江蓠便答應去蔣氏工作。

為了杜絕不必要的閑言碎語,他們從未公開過兩人的關系。就連上班也未曾坐過同一輛車。所以蔣鹿銜說的“家暴”根本是無稽之談。

費盡心思不讓她去公司,她就偏偏要去。

化妝臺邊,江蓠放下遮瑕膏又對着鏡子仔細看了看。确定淤青完全遮住後終于滿意。

她走到衣櫃前挑衣服,電話恰逢這時響起。來電人是Love line的執行導演馬松。

他沒有廢話,直接用大喇叭一樣的聲音告訴她:“不用擔心了,節目還是我們的。”

江蓠聽見這話手微微一頓,“不是說被撥走了嗎?”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一大早就接到上面通知,說讓我們做好準備,下個月進入制作周期。蔣策那一幫人聽到後臉都黑了,據說現在正在跟蔣總談。”

馬松說的蔣策叫蔣晗,是蔣鹿銜的堂姐,工作能力一般但脾氣比誰都大。這幾年一直在啃老本,做的節目一檔不如一檔,原本想蹭着Love line扳回一城,現在又被拿下了。

可是氣有什麽用,這本來就不是她的。

當初蔣鹿銜接手這個位置的時候蔣家就變成了戰場。看不到硝煙,可是人性的險惡和醜陋在利益面前展現得淋漓盡致。江蓠無心參合這些事,但既然嫁給蔣鹿銜就不能避免被牽扯上。

比如Love line,給和不給都是蔣鹿銜說了算。但最後蔣晗一定會把仇恨值記到她身上。

江蓠在心裏詛咒那狗男人在未來的三天狠狠拉肚子。他的黑心腸需要徹底清理一下。

結束通話,江蓠沒了去公司的欲望。既然項目已經回到手裏,其他的她都不想管。蔣鹿銜搞出來的事就讓他自己解決,反正他能耐得很。

江蓠換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去了樓下的暗房。

她喜歡一些陳舊的老事物。在海外淘老唱片和錄影帶都是她的愛好,除此之外還喜歡膠卷照相機。原因無他,她覺得膠卷相機能拍出一種十分特別的風情。

江蓠把膠卷放進沖洗罐等它顯影,漆黑的光線下側臉柔和,隐約有一種朦胧的美感。

放置在桌上的電話響起,江蓠摁下免提後又夾起一張照片。田甜的笑聲在黑漆漆的房間裏如同鬼魅一般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策我跟你說,你是沒看到蔣晗那個臉色,黑得好像頂了一坨翔在頭上。”

江蓠将照片晾起來等它幹燥,揶揄到:“你正常點。”

田甜咳了兩聲,聲音依舊亢奮:“我控制不住。她給我們團隊穿了多少小鞋啊,現在被涮了我能不開心嗎!”

停了一停又說:“你說蔣總到底是個什麽奇葩?要不是我博學多才知道男性身體構造,都忍不住要懷疑他會不定時來大姨爹。白白浪費那一張禍國殃民的俊臉,人家看小鮮肉是坐地吸土,看他是坐地彪汗。”

啪嗒——

有人開門走了進來。江蓠以為是李阿姨叫她吃午飯,正要告訴她晚點出去,轉頭便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布簾後走出來。

電話裏某位沒有13數的人還在喋喋不休:“我看靠臉吸粉靠人品吸黑說的就是我們蔣總……”

蔣鹿銜幽深的目光被刺耳的聲音吸引過去。

江蓠呼吸一窒,飛快挂斷電話。靜了一靜才若無其事地問:“怎麽又回來了?”

蔣鹿銜一手插在褲袋裏,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個文件夾。看了江蓠幾秒,涼涼地問了一句:“你不是從來都不拍人嗎?”

她只拍風景,從不例外。但此刻晾着的照片裏有一張很特別,是一個亞洲男人溫柔地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鹿。只是一個側臉,但能看出眉目清朗。

“你不覺得這個場景很有意境嗎?”

什麽有意境?鹿還是男人?

蔣鹿銜又看了一眼那張照片,下颚線淺淺繃起,“不覺得。”

江蓠撇唇:“沒眼光。”

“今晚跟我回蔣家吃飯。”

回蔣家?江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慢半拍點了下頭。

蔣鹿銜轉身離開,掀起布簾後動作一頓,“剛才打電話的人是你的助理?”

江蓠心頭一跳,連忙否認:“不是。”

“知道了。”他走出去,聲音冷冷傳了過來,“你的話反着聽就對了。”

江蓠:“……”

這狗男人到底是什麽品種?又黑又壞的。

——

從家裏出來,蔣鹿銜讓司機把車開到了常去的茶樓。裏面典雅素淨,一走進清淡的茶香撲鼻而來。二樓最裏面的包間常年為他空着,這地方隐秘而舒心,難得可以遠離喧嚣偷得半分寧靜。

蔣鹿銜推門而入,早就等在裏面的男人立刻起身。他雙鬓斑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框眼鏡。微微欠身後畢恭畢敬地打招呼:

“蔣總。”

蔣鹿銜颔首,徑自在椅子上坐下來,“坐吧。”

趙博在蔣家做了幾十年的私人律師,算是看着蔣鹿銜長大,深知他的脾性。是以省略不必要的話,直接說出重點:“這是已經收集到的證據,只能判輕罪,跟您的要求還有距離。”

蔣鹿銜将他遞過來的文件大致浏覽一遍,聲音沒什麽起伏:“繼續查,他這種人不會這麽容易滿足。”

趙博明白他的意思,謹慎應了下來。簡單講明情況後又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

“兩年期限已過,按照老爺子的交代,這份遺囑現在由您保管。”說着推到蔣鹿銜面前。

兩年前,蔣家老爺子因病去世的時候留下一份遺囑。而其中的一項附加條件,只有趙博和蔣鹿銜兩個人知道。

裏面的內容蔣鹿銜幾乎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來。他不想多看一眼,冷着臉丢到一旁。

趙博察覺到他情緒的轉變,微微一笑:“還在怪老爺子?”

“你剛說了,兩年期限已到。”

所以,現在怎麽樣是他說了算。

趙博嘆口氣,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老爺子提出那個條件,并不如外界傳聞所說是為了給蔣家開枝散葉。”

“無所謂。”不管目的是什麽,結果已經是老家夥想要的。

趙博猶豫幾秒,向他吐出實情:“老爺子是怕你像他一樣。他嘗了幾十年孤家寡人的滋味,不想你這一輩子也這麽過下去。”

趙博跟了蔣逸舟一輩子,深知他和妻子的感情有多好。可是老天不作美,老夫人不到四十歲就生病去世了。蔣逸舟沒再續弦,就這樣獨自過了三十多年。

而蔣鹿銜深受父母的影響,在感情方面十分冷感。老爺子隐隐察覺到不對勁,考慮良久後為他找了心裏醫生,誰知蔣鹿銜十分抗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那次他們祖孫二人吵得非常兇。

老爺子了解蔣鹿銜,知道他反骨,此後不再硬碰硬,這一等就等到了病逝前。蔣鹿銜有野心,斷然不可能讓大權旁落。那些親人個個狼子野心,平日裏也沒少有動作。得了權勢怕是更加容不下蔣鹿銜。

是以,臨終前出此下策。

蔣鹿銜好似聽到什麽笑話一樣,眼中滿是譏諷:“世上沒有感同身受。”

“确實。”趙博推了下眼鏡,“但您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期限只有兩年?”

蔣鹿銜眼底生寒,沒說話。

“您能忍受跟一個人生活兩年,至少可以證明這個人在你心裏跟別人不一樣。甚至……有更深的情感。”

“趙律師,你什麽時候開始兼職心理醫生了?”

趙博笑:“我只是把老爺子的話複述一遍。至于真實感受,”他目光落在蔣鹿銜的心口,“只有您自己清楚。”

像是怕打擾到屋內的安靜,趙博離開的時候關門聲音很輕。淡淡的茶香在四周飄散,被風一吹就散了。那份遺囑輕輕卷起一角,又留戀不舍地蓋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中文考試一級:某人早晚要跪。請問某人是誰?他到底要跪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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