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蓠在江鎮呆了三天, 确定江母沒有事後就動身返程回了榕城。

最近事情太多,把李雨竹的婚禮忘得一幹二淨。如果不是提前收到了信息, 她可能還會賴在江鎮不回來。

嗯,真這樣的話估計要友盡。

李雨竹的婚禮定在這周六。江蓠前一晚陪她住了一夜,第二天天還沒亮,辛以彤就帶着團隊的人來了。

換衣服做造型, 一堆人忙得團團轉。新郎帶着他的伴郎團來接新娘, 衆人在紅包雨中失守城門,最後邵凱帆抱得美人歸。

等到了酒店,又開始新一輪的折騰。

江蓠從睜眼睛開始基本滴水未進, 餓得都快踩不住腳下的三寸高跟鞋。再加上小腹陣陣墜痛, 讓她筋疲力盡到了極點。

江蓠低聲跟李雨竹打了招呼,去了一趟洗手間。果然大姨媽喜歡湊熱鬧, 提前登門到訪。

整理好出來,江蓠在洗手間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臉。臉色蒼白, 眼底沒幾分精氣神。

有氣無力地擦幹手,往出走的時候沒注意踩到一灘水,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江蓠的心都提了起來, 覺得自己要出醜的時候身後有人扶住了她。

驚魂未定, 她重重喘了口氣,“謝謝。”

江蓠轉過頭,看見來人後微微一怔,“你怎麽來了?”

她身上穿着露肩小禮服,身材纖細, 明眸皓齒。忽略掉那慘白的臉色,可以說是美豔不可方物。

蔣鹿銜扶着她,微微擰眉,“你是不是不舒服?”

“大概是早上沒吃飯,血糖有點低。”江蓠靠着牆緩了緩,忽然想起來,“你可以出院了?”

Advertisement

“嗯。”蔣鹿銜抓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絕地說,“現在都在吃飯,你也跟我去吃東西。”

江蓠掙了一下沒掙開,也懶得跟他浪費力氣,“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

之前說好給邵凱帆做伴郎,因為車禍的事耽誤了。實際上蔣鹿銜今天大可不必過來,提前出院只是因為江蓠是今天的伴娘。

他還記得那天試禮服的時候她有多漂亮。今天一看,似乎比那天更加好看。

他淡淡道:“你在這,我就想過來看看。”

這個酒店是蔣氏旗下的,蔣鹿銜在這裏有自己的套房。

江蓠看到柔軟的沙發就控制不住了,直接脫掉鞋癱上去,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

蔣鹿銜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接着打了一個電話。

沒多久服務生推着餐車來敲門。

大概餓狠了的人嗅覺都會變得敏銳。美食還沒露出廬山真面目,江蓠就已經聞到了香氣。

服務生掀開蓋子一一擺上桌,禮貌地欠欠身才離開。

江蓠看着精美的食物食指大動,擡起小臉看着蔣鹿銜,“那我吃了?”

蔣鹿銜淺淺勾起嘴角:“嗯。”

今天的東西好像特別好吃,江蓠風卷殘雲地吃了一大半。她放下筷子,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

“嘶……”解決了胃,小腹還在蠢蠢欲動。疼得好像腸子都擰在了一起。

蔣鹿銜察覺到,起身走到桌旁,打開保溫壺倒了一杯紅糖姜水,“喝了會舒服一些。”

江蓠一怔,耳尖不覺泛紅:“謝謝。”

說完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喝掉。炙熱的溫度熨帖掌心,好像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

喝完,江蓠想回場內去看看。還沒等起身,蔣鹿銜忽然把一張薄毯搭到了她腿上。接着将她的小腿放到自己膝蓋上。

江蓠一驚,不自在地問:“你幹什麽?”

“別人的婚禮不需要你那麽費心。”蔣鹿銜脫掉她腳上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地幫她按摩,動作和表情都十分自然。

“你也不需要這麽做。”

江蓠試圖抽回腳,卻被蔣鹿銜一把摁住。他垂着眼眸捏着她酸痛的小腿肚,認真的表情仿佛這是一件無比虔誠的事。

“需不需要不是你用嘴來說的。”說着他忽然加重力道,江蓠疼得直接叫了出來。

“你能不能輕一點?”她瞪他。

“好。”

蔣鹿銜半蹲在她面前,眉眼低垂,神态專注。修長的手指在她小腿肚和腳掌輕輕揉捏。

室內一陣安靜,江蓠抿了抿唇,轉開臉望向窗外。

不知過了多久,蔣鹿銜的動作停了下來。江蓠這才察覺酸痛感消減了不少。

她轉過頭正想道謝,入眼得畫面是蔣鹿銜半跪在她面前,仰着頭看她。

“好些了嗎?”

江蓠點頭,“謝謝。”

蔣鹿銜心滿意足地勾勾嘴角:“江蓠……”

“怎麽了?”

“我很後悔沒有跟你舉行一場婚禮。”

後悔沒有看到你穿婚紗的樣子,也害怕這個機會被別人搶走。

說起來,江蓠也曾在最初的時候對婚禮有過向往。漂亮的婚紗,美輪美奂的場景,跟心愛的人舉行最真摯虔誠的儀式。

結婚時這些都沒有,說不遺憾是假的。她也曾想過,等一切都穩定後一定要跟蔣鹿銜補辦一場溫馨的婚宴。然而現在走到了這一步,沒有這種儀式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江蓠抽回腿,低聲說:“謝謝,我感覺好了很多。”

蔣鹿銜擡眸,見她似乎不想說這些,便順着說到:“我去跟邵凱帆說一聲,先送你回家。”

江蓠看了一眼時間。按照榕城的習俗,婚宴也該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她現在實在是疲倦得很,大概是沒什麽體力踩着高跟鞋跟完全場。

“不用了,我自己叫個車就行。”

蔣鹿銜抿了抿唇,眼中湧上幾分熟悉的強勢:“既然已經放下我,就沒必要處處拒絕。不然反倒顯得欲蓋彌彰。”

這個人的耐心大概永遠只有三分鐘。江蓠懶得再去争辯,疲倦地往後靠了靠,語氣有些随意:“那就麻煩你了。”

蔣鹿銜看她一眼,帶上門出去了。

再回來時,屋內一片寂靜。午後的陽光被紗簾遮擋住,朦朦胧胧照在一角。暗淡的光影中,江蓠靠着沙發安靜地睡着了。

她歪着頭,手臂搭在扶手上,長發散落。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睡的這樣沉,看來她是真的累了。

蔣鹿銜放輕腳步走過去,慢慢放下手裏的東西,而後站在一旁着迷似的望着江蓠。

以前他偶爾也會這樣看她的睡顏。平時的她很活潑靈動,那是他所缺少的一部分,也是他喜愛的地方。

現在她睡着,呼吸均勻,長長的睫毛在眼睑拓下淡淡陰影。好像在一瞬間把身上所有的刺都收了起來,這副乖順的模樣令蔣鹿銜心底湧上一絲難言的柔軟。

他有多久沒這樣好好看看江蓠了。

他喉結動了動,忍了忍拿出手機先調到了靜音模式,然後調出相機把江蓠睡着的樣子拍了下來。

她忽然皺起眉頭。蔣鹿銜呼吸一窒,緊緊握着電話不敢發出聲音。

江蓠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蔣鹿銜做賊一樣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看着偷來的成果,滿意地勾了勾嘴角。收起手機後拿起一旁的毯子蓋到她身上。

做完這些,他打開電腦開始辦公。

江蓠醒來的時候正是日落時分。豔紅的晚霞穿透玻璃落進來,把蔣鹿銜映成了一道剪影。

江蓠迷茫地眨了眨眼,忽而反應過來自己還在酒店裏。她慢慢坐起來,開口時嗓音都啞了幾分:“現在幾點了?”

蔣鹿銜擡起頭,看見她迷茫的表情。嬌憨的模樣帶着幾分可愛,他勾勾嘴角:“快五點了。”

明明感覺剛過去沒多長時間,沒想到一覺竟然睡到了傍晚。江蓠舒展身,然後站起來,“今天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蔣鹿銜漆黑目光落在她臉上,“飯一會送到,吃了再走省得折騰。”

像是怕江蓠又要開口拒絕,蔣鹿銜補充到:“反正這一天的時間都搭在這裏了,你回去卸妝應該還要不少時間。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有體力做別的,可以現在就走。”

江蓠:“……”

什麽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說個屁。

這時敲門聲響,有人推着餐車走了進來。在蔣鹿銜的示意下,服務生一一把餐盤擺放好,微微欠身後離開。

房間內瞬間溢滿了食物的香氣。江蓠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嚕幾聲。不用蔣鹿銜禮讓,已經自覺地坐到了餐桌旁。

看江蓠這樣,蔣鹿銜懸着的心終于放回肚子裏。心跳因為激動而變得急促,他坐在位置上緩了緩,才在江蓠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不夠吃還可以再點。”

江蓠咳了一聲:“你喂豬呢?”

蔣鹿銜眼色沉沉:“你太瘦了。”

“瘦怎麽了,健康就行。”她自己的身體她說了算,即便吃了他一頓飯,這事也輪不到他為自己做主。

蔣鹿銜敏銳地察覺到江蓠像只貓一樣隐隐有炸毛的趨勢,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離婚後兩個人第一次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江蓠水足飯飽,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蔣鹿銜雖然吃的不多,但是因為有她陪伴,心裏甚是滿足。

吃過飯,蔣鹿銜再也沒有留住人的理由,而且經驗告訴他要懂得适可而止。這樣才不會加深江蓠對自己的抗拒。

“換上這個吧。”臨走前,蔣鹿銜把一雙新的公主鞋遞給江蓠,“穿這個會舒服一點。”

G家小羊皮平底鞋,柔軟而舒服。款式也是按照她的喜好選的。

江蓠躊躇到,“謝謝,多少錢我轉給你。”

蔣鹿銜攥緊車鑰匙,不冷不熱地說:“你不想要,穿完了可以還給我。”

江蓠:“……哦。”

華燈初上,璀璨的燈光漸次亮起。夜晚的風帶着一絲涼意,吹到臉上很舒服。回去的路況前半段十分順利,開到護城河邊就開始走走停停,最後幹脆不動了。

蔣鹿銜打開導航,淡定地告訴江蓠:“前面撞車了。”

看這情景不知道要堵到什麽時候。

江蓠悻悻到:“要不我先……”

“你先走讓我一個人在這幹耗?”

嗯,她就是這麽個意思。

“一個人總比兩個人強啊。”江蓠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沒良心,“這要是我的車,我就讓你先走。”

蔣鹿銜看了她一眼,“我可以立刻讓人來過戶給你。”

江蓠:“……”有錢了不起哦。

二十分鐘過去,路況依然沒有好轉。耗得人耐性全無。江蓠扭頭問蔣鹿銜:“我去河邊吹吹風總行吧?”

蔣鹿銜抿了抿唇,沒有吭聲。Tiempo viejo

這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江蓠也起了火氣。正想發難,有人敲玻璃窗,方磊一臉苦逼地站在外面,“蔣總,我來了。”

蔣鹿銜解開車鎖,瞥江蓠,“不是要去走一走?”

江蓠反應過來,二話不說開門下車。心情頗好地沖方磊說到:“麻煩你了,方助理。”

“不麻煩不麻煩。”老板追到老婆他就有好日過,他哪裏敢說一句麻煩。

榕城的季節已經步入秋季。原本郁郁蔥蔥的樹木只剩光禿禿的枝丫,水波粼粼的河面也都滲着絲絲寒氣,到處彰顯着這個季節該有的蕭瑟。

兩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昏黃的光拉長了他們的影子。

走到半路,蔣鹿銜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這是我母親替你求的,保平安。”

一串佛珠靜靜躺在他的掌心,小巧精致的黑色珠子,比平時看到的那些都要漂亮。可是江蓠卻有幾分猶豫,“你媽媽不知道我們……”

“離婚和她想送你東西不沖突。”蔣鹿銜往前送了送,“收下吧,專門為你求的,別人要了也沒有用。”

江蓠抿了抿唇,“謝謝伯母。”

“嗯。”

這條路很長,像是沒有盡頭。蔣鹿銜看着江蓠沉靜的側臉,忽然覺得如果身邊是她,大概自己能一直這樣走下去。

“江蓠。”

“嗯?”

蔣鹿銜沉默一瞬,在心裏組織好措辭後才又接着開口:“我不知道怎麽去喜歡一個人。以前傷害到你我很抱歉。我現在正在學着怎麽去喜歡你,如果再做錯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改。”

江蓠低着頭,沒有說話。

蔣鹿銜聲音低沉,“你可以拒絕我,但也請你能正視我的追求。”

——

江蓠從未想過,有一天蔣鹿銜會跟“卑微”這一類的詞挂上鈎。

在她的印象裏,他始終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這世上仿佛沒有任何東西能打碎他堅硬的保護罩。然而今天,蔣鹿銜卻開始走柔情路線和賣慘。

有些不可思議。

回家的路上,江蓠一直在品味蔣鹿銜最後的話。她手裏攥着那串佛珠,心中情緒一時難以言說。

直到出租車停下,司機提醒該付錢了,江蓠才回過神。下車後她慢慢往家走,忽然聽到有人喊她名字。

江蓠轉過頭,看見蔣君裕從樹影下走了出來,“……伯父?”

蔣君裕依舊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似乎比之前多了些意氣風發。他對江蓠笑了笑,一臉慈祥到:“有時間嗎,耽誤你幾分鐘。”

江蓠猜不透蔣君裕找自己還能有什麽事,心中有些戒備,“您找我……有什麽事?”

蔣君裕搓着手,晦澀道:“我打算離開榕城了。有些東西想交給蔣鹿銜,但是他不肯見我,希望你能幫我轉交給他。”

江蓠頓了頓,提醒到:“您可以發同城快遞。”

“不不不。”蔣君裕忽然壓低聲音,“這裏面的東西跟蔣峰亦有關,不能給任何人看到。”

江蓠心頭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您是怎麽拿到的?”

“這你就別多問了。對你沒好處。”蔣君裕說,“東西在車上,你跟我過去拿。我淩晨的飛機,時間沒那麽多。”

江蓠不疑有他,随着蔣君裕往車邊走。

車子停在十分隐蔽的角落,是攝像頭的盲區。江蓠心中有些異樣,腳步停在兩米之外就不肯再動,“我在這裏等。”

蔣君裕看她一眼,沒多說,徑自往前走去。

回來時手裏多了一本賬目,江蓠接過去低頭看了一眼。下一秒,一塊手帕突然捂住她的口鼻。江蓠掙紮兩下,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這個速度更新,下周可以完結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101920 2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