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随着門砰一聲關上, 蔣鹿銜愉悅地勾了勾嘴角。随手攏上病號服,然後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等江蓠洗漱完出去, 發現餐桌上擺滿了吃的。
肚子不争氣地咕嚕叫了一聲。江蓠走過去瞄了一眼他的腹部,“你能吃嗎?”
蔣鹿銜幫她擺好餐具,理所當然地說:“我不吃,這些都是你的。”
既然這樣, 江蓠也不客氣。坐到椅子上開始用餐。只吃一口她就嘗出來是李雨竹結婚的那家酒店做的, 而且都是她喜愛的菜色。
江蓠嚼着東西,看了蔣鹿銜一眼。他坐在對面,懶懶地靠着椅背, 正低頭看着手機。側面看去, 可以看到漂亮的鼻峰和鴉羽般的睫毛。
他唇色很淡,臉色也偏白。竟有種“美強慘”的感覺。江蓠轉開視線, 懷疑自己是瘋了。
蔣鹿銜察覺到她的舉動,唇畔輕輕揚起一個弧度, 心中愉悅的感覺再次攀升。
他放下手機,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合你胃口嗎?”
“嗯, 挺好的。”
說着, 蔣鹿銜想起一件事:“你為什麽會怕水?”
江蓠一頓,猝然擡頭。目光帶着審視和些許驚訝,“我爸跟你說的?”
“嗯。”
其實她以為今天宋世偉看到蔣鹿銜會怒發沖冠地揍他一頓。沒想到在她睡着的時候這兩人還聊起天來。
江蓠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我以前生活在江鎮,有一年夏天跟朋友去池塘邊玩她們嬉鬧的時候不小心把我推了下去。”
說到這, 她一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白焰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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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鹿銜顏色沉了沉:“喜歡?”
這個詞無論何時出現在別人身上都會讓他覺得刺耳和窒息。
他之前不是沒有想過江蓠會愛上其他人,但是今天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他才知道這種沖擊是腦補不能相提并論的。
胸口漾開一陣綿長又酸澀的疼痛感,蔣鹿銜動了動喉結,冷聲問:“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江蓠神色淡淡,清澈的眼底透着一股令他無法觸及的美好,“因為把我從池塘裏救出來的人是他。”
蔣鹿銜手臂一動,桌上的飲品被碰到了地上。淩亂地灑了一地,檸檬片也滾了出來。
微酸的氣味在空氣中慢慢發散,如同此刻他喉嚨間的感覺。
蔣鹿銜僵了僵,擡手摁鈴叫人過來清潔。
“你怎麽了?”江蓠察覺到他的情緒有點不對勁。
蔣鹿銜抿了抿唇,低聲說:“我很感謝他。”
“什麽?”
“白焰塵。”他擡起頭定定望着江蓠的眼睛,“感謝他救了你,也明白你為什麽對他好。”
清透的陽光中,他眼底一片幽深,“江蓠,我也會對你好。你信我好不好?”
蔣鹿銜一直賴着不走,江蓠也不敢再像剛才那樣趕他,最後自暴自棄地由着他去了。
麻煩的是蔣鹿銜身上有傷,不能一直坐着,江蓠無法只能把病床讓給他,自己窩到沙發上看電視。
聊勝于無地看了一會兒,下午一點半,榕城午間新聞忽然報道蔣峰亦因為涉嫌經濟犯罪被帶走協助調查。
沒多久,這個消息上了各大平臺的頭條。網上鋪天蓋地都是關于蔣氏的消息。
江蓠擡起頭,發現蔣鹿銜神色一片淡然,好像從頭到尾都跟他沒有關系。
“是你幹的?”
“我等這天等了兩年多。”
江蓠立刻反應過來,蔣鹿銜應該是從上位那天開始就在謀劃扳倒蔣峰亦。一山不容二虎,今天如果不是蔣峰亦倒臺,很可能就是蔣鹿銜出事。
江蓠穩了穩呼吸:“能成嗎?”
蔣鹿銜忽然笑了一聲,傲慢又胸有成竹地告訴她:“你應該問我,他要在裏面呆多少年。”
是了,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蔣峰亦說是被協助調查,大概只是走個形式而已。相信他的那些餘黨現在正在慌不擇路。
“恭喜你啊。終于能安心了。”
即便現在他們發展成這種關系,江蓠是真心替蔣鹿銜高興。
他太南了,這顆毒瘤鏟除是解決了一個大隐患。
蔣鹿銜卻只是輕輕笑了一聲:“謝謝。”
他安心嗎?
他曾經以為只要得到蔣氏就是得到一切,可是現在才發現有一塊淨土是蔣氏和其他任何都永遠覆蓋不到的地方。
新聞播送完畢,網絡上蔣氏的熱度持續不退。蔣鹿銜的電話不停響起,接二連三讓人心煩。
他冷着臉直接關機。
沒多久,敲門聲響。周齊光靠着門框,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方磊和徐董來了,舍得走了嗎?”
江蓠若無其事地轉開目光。
蔣鹿銜擡擡嘴角,起身下床。起到一半後動作僵住,對江蓠說:“好像扯到傷口了,扶我一把。”
周齊光剛準備湊熱鬧說我來,立馬收到一雙冰冷的飛刀。他笑了聲,帶上門退了出去。
江蓠只好走過去慢慢把他扶起來。
“謝謝。”
“嗯。”
蔣鹿銜不舍地看了看她沉靜的臉,慢吞吞地挪了出去。
門輕輕關上,江蓠終于松了一口氣。
敲門聲再次響起,是周齊光去而複返。江蓠挑眉,“有事?”
周齊光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正經了許多,“我說幾句話就走。”
江蓠抱起手臂,等着他開口。
“昨天的事你應該清楚來龍去脈,我就不多嘴了。上一次蔣鹿銜出車禍你還記得嗎?”
“怎麽了?”
周齊光笑了一聲:“當時他醒過來第一件事你猜是做了什麽?”
江蓠抿着唇沒有說話。
“蔣鹿銜讓律師拟了一份遺囑,他死以後名下所有財産全部歸你。”
江蓠微微一怔:“你說什麽?”
周齊光嘆了一口氣,“蔣鹿銜是我見過最矛盾的人。在任何事上都可以做到殺伐果決,冷酷無情。唯獨對你,他小心翼翼,幾乎到了笨拙的程度。”
蔣家一盤散沙,而他最愛的人對他棄如敝履。蔣鹿銜成功的人生裏處處透着悲哀。
周齊光說:“江蓠,你可以不原諒蔣鹿銜,但是不要懲罰他一輩子可以嗎?他現在除了你,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
當天晚上江蓠做了一個夢,夢見蔣鹿銜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醫生慢慢用白布蓋住他的臉,面無表情地問她:“他沒有家人嗎?怎麽人死了連個道別的都沒有?”
江蓠一下就驚醒了。天光大亮,她渾身冰冷,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可奇怪的是這口氣好像梗在了胸口,怎麽也喘不順。
江蓠起身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她沒有什麽大礙,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一早辛以彤打了電話來,得知事情的經過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說早知道就定制個花圈給蔣鹿銜送去。
這話聯系起之前那個夢,江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裏說不出的別扭,只好生硬地轉開了話題。
聊了一會兒,辛以彤還要工作便匆匆結束通話。江蓠放下電話,腦海裏忽然竄出周齊光的話。
怎麽想怎麽覺得他是在替蔣鹿銜賣慘。可是她卻因為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心裏起了波瀾。
江蓠扯扯嘴角,換好衣服自己去辦出院手續。只住了一天院又沒有什麽大礙,江蓠沒多此一舉的讓人來接自己。
電梯前,她看着樓層燈發呆。叮一聲響換回了她的神智。江蓠進了電梯,手指懸空猶豫幾秒,摁了八樓。
算了,她想。臨走之前還是去看一眼吧。
走廊裏十分安靜,盡頭的病房外,有兩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在把守。畫面莫名有些緊繃和壓抑,弄得江蓠也跟着緊張起來。
她走過去正要開口,黑西裝齊聲喊了一聲“夫人”,然後訓練有素地讓開了路。
“我不是你們夫人。”江蓠冷聲說完,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除了方磊之外,還有兩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江蓠認出他們都是董事會的人,知曉是在談事情,下意識就要退出去。
“就這樣,你們回去吧。”蔣鹿銜用眼神示意他們離開,而後目光對準江蓠,“過來。”
“蔣總明天非要出院,江策你能不能勸勸他。”
“還不走?”
蔣鹿銜鬼魅般的聲音傳來,方磊小聲哔哔完,立刻腳底抹油溜了出去。
房間裏一瞬間安靜下來。江蓠站在門前望着蔣鹿銜,發現他的臉色比昨天好了很多。
“我沒什麽力氣,你确定要站那麽遠跟我說話?”
江蓠走過去,不冷不熱問:“那你還想明天就出院?”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說話也冷冰冰的。但是蔣鹿銜卻欣喜極了,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陪我坐一會,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他避而不答,江蓠也不想管太多。思來想去,淡淡說了一句:“方磊讓我勸你好了再出院。”
“你擔心我?”
江蓠笑了一聲:“我有什麽好擔心的?你挂了我就成千億富婆了,為什麽要擔心。”
蔣鹿銜拉她在椅子上坐下,耐心解釋到:“蔣峰亦垮臺,但是他的爪牙還在。不趁早清除還是會留有後患。”
“随你吧。身體健康是做任何事情的必要條件,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嗯,說來說去還是擔心他。
蔣鹿銜眼底湧上淡淡的笑意,但他不敢得意忘形,怕江蓠惱羞成怒撂挑子走人,遂只好溫順應道:“嗯,我知道。”
他随手打開電視,廣告的聲音充斥在房間裏,消減了一些尴尬。做完這些又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皮。
他手指修長靈活,水果刀好像在他手裏變得分外好用。蘋果皮呈螺旋狀拉下來,薄薄的一層,沒挂多少肉。
江蓠從來不知道蔣鹿銜還有這種技能。不過随即一想,以前想吃什麽都有阿姨洗好切好端上來,都不用她插手,更何況蔣鹿銜。
發呆的時候,圓滾滾的蘋果遞到了她眼前。江蓠張口就想拒絕,蔣鹿銜似看穿了她,薄唇輕輕一抿:“你不吃就要跟我聊天,司機還要一會才能過來。”
“謝謝。”江蓠拿過來,沉吟片刻,“蔣鹿銜,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這好像是離婚之後江蓠第一次詢問他的事。蔣鹿銜心中鼓噪,緩緩開口:“管理好蔣氏,和……追你。”
江蓠一怔,轉開視線咬了一口蘋果。
電視裏正在重播白焰塵的劇,江蓠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蔣鹿銜喉頭微酸,木着臉問:“好看嗎?”
“還不錯。”
劇更新到一半,白焰塵和女主的名字已經開始在各大平臺被刷屏。而且收視率和播放量都很好看,就連醫院裏的小護士都在讨論,也算是爆出了圈。
這個劇不是什麽大制作,開播的時候宣發都少的可憐。能爆幾乎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白焰塵本人因此被防爆,大規模被黑,但這個劇的熱度持續卻為他下一部劇也打好了基礎。
江蓠心裏多少有些感慨,之前白焰塵小爆後因為遭受這些慢慢沉寂下來,希望這次能穩住。
電視裏正在播放親吻的畫面,江蓠盯着屏幕,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專注。
女人心海底針,蔣鹿銜本來是想看看江蓠到底喜歡這男的什麽。直男看直男,左看右看也領悟不到其中的微妙之處。
沒get到也就罷了,還讓江蓠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蔣鹿銜硬生生把自己塞進嘴裏的檸檬咽了下去,這下酸味一直蔓延到了心裏。
他慢慢撐起身子,湊過去,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江蓠……”
江蓠耳根一麻,下意識轉過頭。一雙溫熱柔軟的嘴唇堵住了她的。
心頭一跳,她往後躲去。蔣鹿銜察覺到她的舉動,伸手扣住了她的後腦。江蓠怒目而視,蔣鹿銜漆黑的眼底卻溢着滿滿的深情。
他舌尖霸道地撬開她的齒關,手緩緩用力将她壓向自己。加深了這個吻。
“白焰塵有什麽好,他會親別人。”蔣鹿銜聲音嘶啞,“我只吻你。”
江蓠擦了擦嘴,怒氣沖沖地質問:“蔣鹿銜,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麽樣?!”
蔣鹿銜像個餍足的狼,一臉回味地跌回床上,捂着刀口說到:“不是,我只是覺得在醫院被搶救方便一些。”
江蓠:“……”
真是不要臉到家了。
——
因為被蔣鹿銜惹到,江蓠沒等司機過來就要走。離開前蔣鹿銜派了一個黑西裝保護她,被江蓠嚴詞拒絕。
蔣鹿銜似乎摸到了跟江蓠相處的心得,瞬間放低姿态同她商量:“過幾天事情就會塵埃落定,到時候我就把人撤走。”
江蓠眉頭擰的死緊:“可是我不習慣,也會影響到我的生活。”
“我保證不會。就委屈你幾天。”蔣鹿銜垂下眼簾,“再來一次我可能會受不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江蓠知道就算自己拒絕了,蔣鹿銜還是會讓他的人跟着自己。倒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同意,最起碼自己還能看到他們在哪裏。
江蓠扭頭走了,身後跟着一個人高馬大的大尾巴
深秋季節,榕城的天氣開始漸漸轉涼。一走出住院部大樓,冷氣迎面而來,凍得她打了個激靈。
江蓠扯了扯圍巾,擡眼便看到趙星澤迎面走來。好像自打蔣鹿銜入院,他是蔣家第一個來探病的人。
“你可以出院了?”
趙星澤上前來,立刻被保镖攔住了。江蓠解釋了一下,保镖退到兩米之外不打擾他們聊天。
“我沒事就不要占着資源了。”江蓠問,“你是來看蔣鹿銜?”
趙星澤本來是打算去看江蓠,而後順道去看一看蔣鹿銜。蔣氏出事,他母親也少不了問責,天天郁郁寡歡。事已至此,他跟蔣鹿銜幾乎無話可說。
可是就在今天上午,他們被告知只要放棄手中持有的股份,蔣鹿銜便會撤訴。趙星澤知道蔣鹿銜是對他們一家網開一面了。
今天來是想告訴他自己的母親以後不會再插手任何事,同時感謝他的手下留情。
“嗯,我來看看他。”
“那我先走了。”
趙星澤點頭。他站在原地看着江蓠的背影,握緊了拳頭提步追了上去。
“江蓠!”
趙星澤擋在她面前,困難地咽了咽口水,而後艱澀地開口:“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這凝重的口氣讓江蓠挑了下眉頭,“什麽事?”
趙星澤低下頭忽然笑了一聲,“這件事蔣鹿銜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江蓠眼中波瀾不驚,等着他往下說。
“兩年前,蔣鹿銜生日那天跟朋友出去玩被我遇到。那天已經很晚了,人也很多,他喝得酩酊大醉,身邊的朋友也好不了多少。最後是我把他送回家的。”
江蓠微微一怔,兩年前蔣鹿銜的生日?那天他們一起吃了晚飯,蔣鹿銜還跟她求了婚。
說到這,趙星澤的表情有幾分微妙,“當時他醉得幾乎不省人事,一直在胡言亂語。說自己是個騙子,但是害怕你知道所以決定騙你一輩子。”
“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直到後來跟你結婚的原因被我發現。”趙星澤望着江蓠,聲音低沉,“江蓠,他應該早就喜歡上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蔣狗:“為什麽我不知道的事趙星澤會知道?”
江江:“蔣鹿銜你過安檢必響。”
将狗:“???”
江江:“因為你是個鐵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