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依為命

馮寶兒是被直接帶到那個一臉幹枯的老者府上的,也沒搞懂最後那兩個将自己拐了的人,到底受到了什麽教訓。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被放置在馬車裏過了好久,久到她不知不覺都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仿佛又聽到了那個指甲在砂紙上劃過的聲音。

“這也能睡着?真的是京城裏嬌養出來的女孩紙?”

與此同時,四道人影從縣衙後院越過屋檐離開,人人身着玄衣,遠遠看去,還以為是縣衙裏面遭賊了。

“統領,這兩個人怎麽辦。”此刻,在郊外的一處空地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四周除了六個玄衣人外,還有兩個被黑布抱着頭顱、跪在地上等待發落的漢子,他們正是鷹眼男子和刀疤臉。

“殺一個留一個。”冰冷的聲音劃過,只感覺到一陣劍風,便只餘下了一具頭包着黑布的屍體。

馮寶兒此時正抱膝團坐在太師椅上,擡起頭焉噠噠地瞧着對面那張老得只剩下皮包骨、還滿是皺紋的臉。

“小公子,你真不願意留在我府上?”極為難聽的聲音想起,馮寶兒這次終于空出了雙手,可以捂住耳朵了。

她心道:“這縣令長得這般老,聲音還這般難聽,也難怪這麽多年都沒有升官。若她是這州府的知府,定然也不會将這樣的人調來自己身邊,否則天天面對,豈不是平白給自己找罪受麽。”

等到确定老縣令沒說話了,馮寶兒放下雙手,嘿嘿地笑了兩聲。

“那個……我怎麽好打擾呢,我還是……”

“小公子,馬上就到年關了,還是留在這邊過了年再說吧。你先歇着,我讓人給你準備兩套新衣裳。”

“哎!你等一下,我還沒說完呢,我不打算留在這過年啊!”

聲音再大,已經出門、耳朵又不太好的伍縣令是聽不到了。

馮寶兒剛一追出門,邊看到一個小小的院子,院裏還種着幾顆小白菜,幾根莴筍還有一片開了花的豌豆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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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這院子,馮寶兒找不出比簡陋更合适的了。

簡直簡陋到了極點,讓人不敢相信,她進的是一個縣令的院子。

回首屋子,她也才發覺,除了一張床,一把椅子,一根凳子,一張書桌,還有牆上挂的不知是誰,但肯定不會是名人大家題的字,便再沒半點裝飾。

老老實實走了回去,她如果現在要跑,豈不是讓縣令以為,自己是嫌他家太過窮困?

如今這樣清廉的官已然不多,自己怎能再傷了人家的心。

留在了縣令府上,說是府上,其實也就是這麽一間破敗的小院落。

算一算時間,如今距離大年夜只有一天,罷了,留下來吧,順便也幫着打掃一下。

拿起了放在外面臺階旁的掃帚,馮寶兒開始了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的第一次大掃除。

剛掃着,就聽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沒有将掃帚放下直接跑過去把門打開。門栓其實沒有拴上,只是外面的人出于禮貌,沒有推門進來。

入目的是兩位大娘,手裏還拿着兩套粗布藍衫的衣服。

“這位,就是縣令大人說的小公子了吧,果然長得俊俏。”兩位大娘一臉笑意,馮寶兒知道她們便是方才那位縣令口中的送衣服的人了。

“兩位大娘進來吧。”将她們請了進來,馮寶兒轉身将掃帚放下。

想倒兩杯茶出來,找遍了屋子,連一丁點茶葉沫子也沒瞧見,只能用白水來代替。

兩位大娘也不嫌,端起來就喝了個幹淨。

“小公子,剛才你是在打掃吧?真是勤快的孩子呢。”

被這麽一誇,馮寶兒倒顯得不好意思了。

“這裏呢,是縣令大人要的衣服,顏色和料子沒有您身上的好,也別嫌棄。

馮寶兒暗道:“都這個時候了,我還嫌棄什麽,身上這件穿了還不知道多久了,有衣服穿就行了,反正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太後命。”

接過衣服,她突然為難了起來。

“大……大娘,這衣服的錢?”自從出了上京,那兩錠金子被搶了之後,馮寶兒就再沒有一文錢傍身。

本來是想着能帶那些個珠寶出來,大吃大喝地過一輩子富足生活,把前世沒有享受過的,都來個一遍,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都怪那兩個山賊,等以後自己抓到了他們,定然要他們好看!

此時,在幽冷的監獄中,冒充山賊的掌櫃和小二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掌櫃的,掌櫃的。”小二聲音響起,人還不自覺地朝着掌櫃的靠過去。

“幹什麽!”掌櫃本就害怕,被小二這一喊,想到了從住宿的書生那裏聽來的許多山野故事,大多都含有鬼怪,越發得緊張起來。

“唉,小公子這是說哪的話,伍縣令平日裏少不得要幫襯着我們這些百姓,不過就是我們家娃兒穿過的一兩件衣裳,還敢要什麽錢啊。小公子要實在覺得過意不去,那就給我們一人掐一把豌豆尖好了。”

馮寶兒趕緊拿了一個菜簍子跑過去,掐了好一些分給兩個大娘,臨走前,她們還給她留了一把。

就着這點豌豆尖,馮寶兒煮了兩碗面條,剛煮熟,伍縣令就回來了。

時間一晃,五年便過去了。

馮寶兒依舊和伍縣令擠在那間小小的院落裏面,只不過在旁邊新添了一間房,這還是馮寶兒五年來兢兢業業做酒肆生意賺來的。

奈何她本就不是做商人的料,要不是靠着伍縣令在東石縣的那一丁點威望,一些小老百姓願意來照顧她,可能她連那酒肆也開不起。

這一天,伍縣令迎來了大限,馮寶兒一個人守在屋子裏,看着喂下的湯藥盡數從他嘴裏溢出,做了五年“男子漢”的馮寶兒,也終于流下了五年以來的第一次淚水。

這五年,雖然過得清苦了些,可伍縣令是真的把她當做親兒子來看待。

當天晚上,伍縣令藥石無醫、撒手人寰,僅留下了馮寶兒一人默默地對着空蕩蕩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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