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遇
入目盡是一片蒼涼，所謂屍山血海，用此詞來形容真是太貼切不過。
突然想起了什麽，馮寶兒拼命地往山谷裏面跑去。
“砰！”
腳被屍體絆倒，腦袋也正磕在一具屍首上面，看那面容，正是自己不顧一切跑來的原因。
“死……死了。”馮寶兒顫抖地伸出了手，剛放到少年的臉上，那具“屍體”便動了起來。
“啊！”腳下又是一軟，身體朝後面倒去。
“你還在啊，那就好。”耳邊，少年的聲音響起，馮寶兒抑制住心裏的恐懼，再次朝着少年靠近。
“你還活着？”小心翼翼地問話，仿佛聲音只要大一點，就會将少年給吓走。
“快……快離開這，別被抓住了，他們人多，沈……沈崖來……”了字還是沒有說出口，少年咽下最後一口氣。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還是一個關心自己的人。
她不甘心，想要搖醒少年，她都還沒有記住他的名字，也還沒有問他和那個總是找她麻煩的人，到底是什麽關系，他怎麽能這麽輕易地就離開了。還有大家，怎麽那麽容易地就死去了。
兩天之後，一個渾身破舊、少年打扮的人從荒野中走出，正是馮寶兒。短短的兩天時間，她便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除了給少年安葬，這兩天裏其他的時間，她幾乎都在往外逃。
馮寶兒懼了也怕了，身邊那麽多人的慘死，讓她只想回到俗世裏，回到沒有戰亂的地方。
“站住！”
耳邊，好像是傳來了誰的聲音，帶着幾分呵斥。馮寶兒詫異地擡起頭來，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幻聽。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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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起頭的那一刻，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又見到了那個白衣美男，這不是做夢還能是什麽？
伸手将幻境中擋住自己的東西打開，繼續搖搖晃晃地朝前走。
良駒上，白衣男子眉頭微微蹙起，瞳孔也是一縮。竟然是她，怎麽落到了這般田地？莫不是，前方已發生了大戰，且損失慘重？
“把她帶走！”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單珩當即下了命令。
渾渾噩噩中，馮寶兒只覺得自己被人莫名其妙地拖到了某個地方，然後便沒了意識。
小巧的茶杯在手中轉動，單珩望着榻上那個柔弱的女子，即便是做男兒打扮，卻還是有一種令人憐惜的氣質。眼神終是由淩厲化為平淡。
五年了，她在與不在，區別已然不大。朝廷上，還記得她的人有幾個呢，除了馮家，只怕她早已經從大多數人的記憶力被抹去。
那便，放任自流吧。
正欲起身，突然，榻上那個小人兒竟不知死活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你不要死……不要讓我一個人，我怕……到處都是血，我怕……”
聲音斷斷續續的，單是從語氣裏便能感受到她心中無限的恐懼。
沒有掙脫開來，鬼使神差的，他竟然還伸出了另一只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額頭。
“小丫頭，本事倒是不小，竟然敢上戰場。”連單珩自己都沒發現，他此刻的語氣變得如此溫柔，全然不似平日裏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那個太師。
“主子，我……”江籬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一只腳剛踏進房門，便瞧見了單珩含笑摸馮寶兒頭的畫面。
眼珠子瞪了出來，江籬張大嘴巴，足足可以塞下一個梨。
手慢慢收回，一個淡淡的眼神朝江籬瞥去。
“咯噔”一聲，江籬覺得自己完了，竟撞破了這天大的秘密。主子竟然……竟然對一個男人這樣，莫非是有斷袖之癖？
完了完了，自己跟在主子身邊這麽多年都未曾發現，定是主子不想讓自己知曉，如今撞破此事，那還得了？要不，幹脆，自己找根白绫吊了去吧。
“在想什麽呢。”單珩本不欲開口，瞧着江籬那小子眼神越來越奇怪，這才出聲，将那個已經陷入了自我思維且久久不能自拔的人給叫醒。
“啊？”江籬驚醒的那一刻，自動地将蹄子拿了出去。
“那個，主子，我什麽都沒有看到，你繼續繼續！”說完，也不待單珩開口，一溜煙地跑得沒影了。
今日這江籬為何如此怪異，莫不是自己平日裏太慣着他了。
“來人，吩咐下去，讓江校尉自個兒去領罰，校場五十圈。”
“是。”進來一個侍衛，聽得單珩命令，轉身便去執行，只是在臨走前，下意識地往榻上瞟了一眼。
待他走後，單珩神色一變。自己屬下已經有兩個神色怪異了，莫不是都看出了這位小太後的身份？
低頭瞧了一眼，方才發覺，可能他們驚訝的原因，只是那雙爪子還抓着自己。
毫不留情地一把劃拉下去，夢中，馮寶兒抓着少年的手讓他不要死，卻被旁邊一人一巴掌扇開，她擡頭一看，打她的哪裏是人啊，分明就是一個屍變的魔鬼。
“哇啊啊啊啊！”
尖叫着突然驚醒，馮寶兒只瞅見自己身邊有個身着白衣的男子，掃了一眼，并不像厲鬼，連忙趴他身上，狠狠地抱住了他。
“救命啊，救命啊，有鬼啊，有鬼！”馮寶兒一邊叫一邊在男子的白衣上，到處亂抹自己的眼淚鼻涕。
她若是此刻擡頭，定能見到單珩那嫌棄到無以複加的眼神。
再次蹭了蹭，臉上總算是要擦幹淨了，突然，從頭頂上傳來一聲厲斥。
“夠了！”
這聲音……竟是說不出的好聽，馮寶兒慢慢地仰起頭顱，看到的是那張絕世的容顏。
心裏的那些恐懼啊、害怕啊，仿佛都在這張容顏下變得虛無起來，誰讓她是個顏控呢。
比起她的欣賞、驚訝、崇拜、仰望等等這些情緒，白衣男子卻只回了她一個眼神，那就是嫌棄。
“鬧夠了嗎，起開！”俯視一切的眼神，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變成了螞蟻一般，容不得半點反抗。
小心翼翼地從男子身上離開，馮寶兒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方才自己蹭過的地方。趕緊移開目光，那些都不是她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