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

李子給我解口,這才好些,你不妨試試。”

帳子裏的人莫名沉默了一會,好久後再次回了一句:“嗯。”

他的回答讓星空覺得沮喪,她說什麽,他都是淡淡的,一字帶過,似乎并不願意同她過多的交流,她決定放棄這種自找沒趣的過程,反正病也探了,心也到了,是時候告辭了,便開口道:“梵音少主,你好好養身體,我就不打擾你的休息了。”

她話落,再不管人家回不回答嗯了,一心蹦蹦跳跳走向言汐,道:“顏惜,我們別留在這打擾人家休息了。”

言汐笑笑,起身告辭,小王爺立即也跟着起身,卻是攔在星空面前,大有不放她走的架勢,同時朝帳子焦急的嚷道:“梵音,你倒是說句話啊!”

“蓮……”帳子裏的人終于出了聲,卻又是一陣沉默,仿佛他口中每一個字眼的吐露,都需輾轉過千山萬水,來得異常艱難,他沉默了很久,末了卻只有一句話:“月城的風景很美,姑娘如果沒別的事,可以多留幾天。”

小王爺不敢置信地瞧着他。

星空也楞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同自己講這麽多話,有些訝異,随即又生出一種耳熟之感,但她已來不及多想,因為她面前站着一個古怪的王爺,她得趕緊走,不然這位王爺萬一又抽起風來,把她當做那什麽親親王妃,抱着她痛哭流涕可如何是好?她迅速拉了拉顏惜的袖子,“顏惜,我們快回家吧。”

“好,”顏惜再次向屋裏的人道別,而後沖星空展眉一笑:“我們走。”

兩人并肩離去,留下呆愣愣站在那裏的小王爺,他眼睜睜看着兩人走遠,出了房門,步入庭院,花香洋溢的空氣裏,星空的嗓音随着風聲愉快的傳來,“快快回家,秋心給我做了好吃的櫻桃肉。”

“你呀!”他笑着搖頭,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葉。

“哈哈!”她笑的眉角彎彎,自然而然挽住了他的胳膊,小鳥依人。

兩人繼續朝前走,便是一彎拱門,拱門過後便再也看不見。

兩人一起踏入了拱門,身影遠去的剎那,房內床榻上的床帳陡然被一只手掀開,白衣的身影跌跌撞撞下了床,他伫在窗前,定定瞧着兩人的背影,眸光裏的期切漸漸化作了團團的凄哀,自語聲似夢呓:“蓮生……”

他的右手朝着她離去的方向微微前伸,似乎在挽留,又似乎想抓住什麽,一個卑微而乞求的姿勢。陽光從外照進來,将他清瘦的影子投到牆上——明暗交織處,影子也在同他一起做挽留的姿勢,卻因得不到回應,愈發顯得落寞與黯然。

良久,窗前的人收回手,空蕩蕩的手心中,什麽——也沒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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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這麽在乎她,”小王爺懊惱地錘着案幾,“剛才為什麽不告訴她一切?!”

“他說的對……”白衣男子扶着窗,無邊的風吹進來,拂動他的衣衫,愈發顯得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猛地閉上了眼睛,仿佛克制着錐心的痛楚:“我輸不起……”

我輸不起,我無法拿她的命,做賭注。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二十三話 狩獵

北燕皇室組織狩獵,盛情邀請各國貴賓參加,顏惜推不掉,只能前去。

狩獵這檔子事,顏惜并不中意,一群男人大早起來,騎着高頭大馬屠殺山林裏無辜的性命,有什麽意思?他去敷衍敷衍就行了,至于星某人嘛,就讓她多賴一下熱被窩吧。

想是這麽想的,誰知他剛坐上馬車,車廂裏憑空蹦出一個人,那人眨巴着眼,嬌笑着向他撲來,“顏惜顏惜,帶我去狩獵。”

不用猜,自然是愛熱鬧的星某人。

狩獵的地點在離月城不遠的赫連山,赫連山叢林茂密,飛禽走獸繁多,依着莽莽山脈,山腳便是北燕著名的不語湖,波光潋滟,風景靜雅,湖畔建了幾處豪華的宅子,專供皇室成員狩獵後休憩時用,真真是個享受的好地方。

湖畔,星空翹着二郎腿坐在石頭上,手裏拿着根魚竿,釣魚。

釣魚需要耐性,可她其實不是耐得下性子的人,之所以釣魚,完全是因為太無聊了——狩獵第一日,她興致勃勃參加,可是看到一群武夫滿林子殘忍地追殺着可愛的小兔小鹿,獵到後剝皮放血,随着熱乎乎的紅色液體一陣陣噴出,猙獰刺眼的畫面讓她不住的想作嘔,那一腔興致霎時都沒了。

于是,狩獵有七天的行程,但接下來的六天,她都選擇留在湖邊豪宅,寧願無聊的釣魚看風景,也不去瞧那殺生的血腥勾當了。可顏惜就沒有她命好,她可以偷閑,他卻不行,北燕的聖上十分賞識他,到哪裏都問:“顏小侯爺,你意下如何?”——狩獵他賴不掉的。

果然男人太出色也不是什麽好事,想到這裏,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搖搖空空的魚簍,哀怨地道:“這裏魚太少了,換個位置。”

她提着魚簍沿着湖邊的鵝卵石小道往前走,百來步後,可見一排碧綠的垂柳,茂密的柳枝後傳來一句溫柔的女聲:“這邊陰涼,來這邊坐吧。”

這聲音有些熟,她好奇地撥開柳枝,一男一女頓時出現在她面前。藍衣裙的廣袖纖腰,正是淑和帝姬,而另一個人白衣飄飄,不是奚氏少宗主是誰?

她一怔,咦,這兩人什麽時候來的,狩獵出發的那日沒見他們哪,再說了,這梵音少主的病不是還沒好麽,這身子骨居然還來圍獵?

三人面面相觑,還未待星空打招呼,淑和帝姬已然開了口,“咦,這不是顏小侯爺的那位星夫人?”

星空打了個哈哈,算是默認,雖然還未成親,可橫豎大家都這麽稱呼她了,她也懶得再做多餘的解釋。

奚梵音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卻只點點頭,并未出聲。

星空暗想,他連招呼都不打,想來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可她沒招他惹他,他為何這般不待見自己呢?納悶片刻,突然瞟到了對面臉頰緋紅的淑和帝姬,瞬間如醍醐灌頂——淑和帝姬對奚少宗主有意思,兩人此番來這風景別致的湖畔,環境幽靜,好山好水,正适宜一吐衷腸。

這麽說來,是她打擾人家的幽會了!她立馬腳底抹油,準備溜,“那個,二位慢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你去哪裏?”她的腳步還沒邁開,一直沉默的奚氏少宗主說話了。

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有些莫名,星空還是晃晃魚簍子,“我去釣魚。”她擺弄着魚竿,本來想說,我走了,可想了想,覺得這樣告別未免禮數太不周到,于是便随口客套了一句, “我去了,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她篤定兩人是不會來的,忙着約會的人還肯分心釣魚麽?果然淑和帝姬挂着矜持的笑,推辭道:“星夫人好興致,可我們還有事,就……”未曾想她末尾的“不去”兩字還未出口,便被白衣男子截住。

“好,一起去。”奚梵音道。

什麽,還真答應?輪星空傻眼了。

三人尋了一處安靜的位置,放杆釣魚,淑和帝姬自小養于深宮,習慣了錦衣玉食的她從沒摸過魚竿,頭一次拿杆子竟不知如何時用,熱心腸的星空便自告奮勇的教她,一會幫她放魚線,一會幫她撒魚餌,前前後後的跑,沒一會額頭便滲出細汗,淑和帝姬向她露出感激的笑,而奚氏少宗主則坐在一旁,靜靜看着兩人。

然而還沒過一會,淑和帝姬才剛剛摸到釣魚的門路,一個小太監急忙忙跑來,在帝姬耳畔耳語幾句,帝姬皺皺眉,戀戀不舍的瞧了心上人一眼,跟着太監走了。

湖畔只剩下星空與奚梵音兩人,隔着兩步的距離,并排坐。

原本有三個人,即便這奚氏少宗主再怎麽冷清,可好歹有兩個女孩子,叽叽喳喳也不算冷場。結果淑和帝姬一走,氣氛又重回沉默。

星空盯着湖面,再次陷入了不曉得該說些什麽的尴尬狀态,耳畔突然有人問:“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又悶了?”說話的自然是奚梵音。

“我覺得你好像不願意跟我說話。”星空實話實說。

奚梵音握着魚竿,好像在思量她的話,然後道:“怎麽會。”

“可每次我跟你講話,無論我說什麽,你的回答永遠都是一個嗯字。”

奚梵音默了默,而後說:“嗯。”意識到自己還是那個字眼,又補充道:“那我不這樣了,可好?”

他的口氣輕而柔,随着拂面的湖風吹來,清清楚楚傳入耳中,說不出的動聽與悅耳,星空有些迷惑了——他明明是氣質清冷的人,這樣的人說話,應該是清脆如珠玉,冰冷如霜雪,可她為何卻偏偏感受到了莫名的暖意?

她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這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瞧他,日頭明朗,湖水靜谧,有和風徐徐吹來,他的側臉在湖光秋色的映襯下,顯出一種清隽靜雅的美,宛如一幅靜态的丹青,畫中的秋水是墨液暈開後的冷色調,湖畔金色的落葉與那肆意鋪洩的陽光是和煦的暖色調,冷色的素雅水墨與暖色的華麗濃彩一層層調和後,烘托的是男子俊朗如玉的容顏——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五官輪廓竟讓她有種眼熟之感,好像曾打量無數遍似的。可怎麽會眼熟呢,明明才見了幾面啊。

身側的人似乎發現她的注視,也回過頭來,她趕緊別過臉,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瞧着自己的魚竿。

“在想什麽?”卻是他問的。

“沒想什麽。”她做賊心虛,亂七八糟說了一句:“日頭有點曬。”擡頭望望天,“曬得我都出汗了。”

她的話還未落,白色身影驟然靠近,有什麽柔軟的物什貼到了額頭,她來不及感觸,只條件反射似的退後,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他的動作僵在那裏,她看到了他手中捏着一塊錦帕,原來是遞給她擦汗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接過了帕子,道:“謝謝。”

“不客氣。”他回答,随後又道:“你等等。”

他起身朝前走,沒入了垂柳林中。

不一會他叢林中走了出來,剪在背後的手不知道拿了什麽東西,她正猜測着,頭頂光線陡然黯淡少許,什麽東西擱在了她的頭上。她用手一摸,原來是個柳葉編的草帽,戴在頭上清而涼,遮太陽正好合适,她笑笑,重複了方才的話:“謝謝。”

“應該的。”他說。

他沒有說不客氣,而是應該的。

這句話讓她又困惑了,為什麽是應該的?她不是他的誰,他有什麽必要應該呢?

她忍不住再次看他,視線穿過翠綠的帽子,落在他清癯的臉上,他剛巧也扭頭,恰恰迎上了她的目光。她心裏咯噔一跳,為了掩飾自己偷窺的舉動,她撒了個謊,結結巴巴道:“你你你頭上有只蟲子。”

哪裏有什麽蟲子,分明是她緊張下胡說八道的。

“蟲子?”他好看的眉峰稍稍挑了一下。

“嗯。”她像是被人抓了現行的偷窺狂,緊張之下又胡謅了一句:“真的真的,就在你頭發上。”

“我替你趕走。”生怕對方不相信,她說着就起身,蹲在了奚梵音身側,裝模作樣扒拉他的頭發。

兩人靠的極近,有風拂過,傳來淡雅的玉蘭香,是他身上的熏香之氣麽?她倏然有些迷糊了,覺得這股味道不僅好聞,更是親切,思維混亂之下,幫忙“驅蟲”的手亂了分寸,竟不小心觸到他的臉。

肌膚溫潤的觸感直達指尖,她猛的一縮手,像被火燎了一樣,那手指碰到他臉的部位,殘餘着某種柔膩之感,仿佛還在貪戀他臉龐的溫度。

這到底怎麽回事?她有些惶恐,連連退後了幾步,拉開了彼此的距離,這才好了些。她将視線投向湖面,若無其事地道:“小蟲趕走了,可以繼續釣魚了。”

他卻凝視着她,眸光久久不曾收回。他的專注讓她覺得莫名心跳加快,便道:“你看着我做什麽?”轉念想了想霍然明白,“你是不是想起了過世的表妹?我知道你有一個叫蓮生的表妹,跟我長得很相似。”

“蓮生?”奚氏少宗主的眼神剎那黯了黯,卻仍是瞧着她,說:“是啊,我很想她。”

星空道:“你這麽對她念念不忘,她肯定是個特別好的姑娘。”

“嗯。”奚梵音将眸光落在蕩漾的湖面上,彎起唇角笑了笑:“她什麽都好。”

他一貫清冷,鮮少露出笑容,此番提起蓮生,微微泛白的臉洋溢出別樣的光采,滿滿地都是缱绻,星空恍然醒悟——奚少宗主對這位表妹,恐怕不止是兄妹之情,心直口快的她沒頭沒腦的便問出來:“你喜歡她?”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二十四話 醉酒

“怎麽能不喜歡呢?”他嘆息,似歡喜又似惆悵:“喜歡的心都疼了。”又幽幽地道:“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她更好的姑娘。”

他話落,再次轉過臉來看她,他深邃的眸子似一片深情的海,就這樣深深将她凝視着,眸光迷離,仿似要将世間萬物都淪陷,她的心無端地跳起來,克制不住,忙将視線轉移到別處,順着他的話胡亂的扯:“我曉得這種感覺,你對她,就像我對顏惜,我也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男子。”

談及顏惜,她的情緒倏然放松,聯想到素日裏顏惜的好,不由抿唇一笑,自語道:“不知道他今天什麽時候回,太陽都快落山了。”說着将視線往山的那側探了探,以一個翹首等待的姿勢,殷殷眺望着自己心愛的男子。

須臾,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埃:“我走啦奚少宗主,我們家顏惜就快回了,再見!”

夕陽即将西下,赤金色的晚霞輝映在灰藍的天空,為這黑夜來臨前的風景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拎着魚簍輕快跑遠的女子沒有發現,坐在湖畔的白衣男子,在聽到她最後的幾句話之時,臉色異常的白。

為了慶祝狩獵的豐盛,晚上諸人來了一次篝火之歡,君臣之間圍着熊熊焰火,烤肉飲酒,倒也其樂融融。

星空自然是挨着顏惜坐,一邊吃着各式各樣的烤肉,一邊飲着宮廷特制的果酒,還要分出功夫去瞧人群中的歌舞,忙的不亦樂乎。大快朵頤中她不經意環視了一圈,發現奚少宗主正坐在自己的斜對面,哦,挨着他的,不僅有晉康王,還有淑和帝姬。

想到淑和帝姬,星空多少為她感到幾分難過——金枝玉葉的公主,瞧上了豐姿翩翩的貴族公子,原本這兩人男才女貌,人中龍鳳,完全是一出可以搬上戲臺的好橋段,卻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奚少宗主,心中念念不忘的,唯有那蓮生表妹一人。

那蓮生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呢,她暗自好奇,不免又朝着那奚少宗主瞧了一眼,可巧的是,奚梵音也将目光投過來,四目相對了片刻,他的視線移到了顏惜身上,那會子她正嚼着嘴裏的肉,不小心噎着了,顏惜便倒了杯果酒給她,還拍着她的背幫她順了順氣——奚氏少宗主只看了一眼,迅速将臉轉過去了。

是她的錯覺麽,隔着騰騰的火焰,隔着喧嘩的人群,為什麽那一霎那,她感覺到他的目光陡然黯淡下去,像不語湖上沉沉的暮色,落寞的有些哀傷。

她的心裏沒緣由的難受,像堵了一塊石頭似的,沉悶地喘不過氣。她站起身來,跟顏惜說:“我好像吃多了,胃脹,我到旁邊走走,消消食。”她順手提起兩壺甜酒跟一點吃食,道:“算了,都是走路,我幹脆去給顏葵送點吃的,他到現在還餓着呢。”

顏惜擱下手中酒杯,道:“我陪你一起。”

星空擺擺手,“不用了,你留下吧,弄不好一會這北燕的聖上還有事找你。”話未落,人已經跑遠。

月朗星稀,湖畔涼風習習,星空與小書童坐在柔軟的草地上,周圍人很少,适宜喝酒唠嗑。

顏葵啃着星空帶來的烤肉,感動地道:“還是星夫人好,曉得小人餓了。”他囫囵吞棗的吃,順便喝了幾口果酒,贊道:“呀,這甜酒是拿什麽釀的,味道真好!”

星空拿起另外一壺酒,喝了一口道:“我不曉得,但酸酸甜甜的,滋味真不錯。”

她砸吧着嘴,又喝了一口,問道:“小書童,你不是自封情聖麽?我問你個事。”

小書童含着口裏的烤肉,“什麽事?”

星空托着下巴,有些苦惱,“一個女的,見到一個男的,心砰砰跳,代表什麽?”

“這還不簡單,”小書童言簡意赅:“這女的對這男的有非分之想。”

星空大吃一驚:“什麽?非分之想?”

“嗯,說穿了,這女的喜歡這男的。”

“喜歡?”星空這一驚吃的更大了,下巴都快吓的掉下來:“怎麽可能!這女的明明有心上人了。”

“既然不喜歡為何會這樣?”小書童摸摸腦袋,左思右想,問:“這男的長的俊麽?”

“俊,”星空想了想,補了一句:“非常非常俊。”

小書童道:“那這就好解釋了,食色性也,這女的無非是看到英俊的男人,便犯了花癡症。”

星空眨眨眼,不明白,“花癡症?什麽意思啊?嚴重麽?”

小書童道:“這有什麽嚴重的,有道是,人之初,性本色……”

星空質疑道:“是人之初性本善吧。”

小書童面帶高深:“不要緊啦,要緊事是後面的話——人皆有愛美之心,天生便喜歡色相好生的美的人,這乃人之常情。就像我,平日裏看到漂亮的妹妹,心還不是砰砰跳,但這跟喜歡無關,純碎只是一種視覺反應而已。”

星空若有所思想了半晌,還是有些擔憂:“真的不嚴重嗎?可那心一旦跳起來,完全控制不住啊。”

小書童道:“這還不好辦,控制不住,就離他遠一點,看不見了,心就不會亂跳了。”

“言之有理。”星空沉思片刻,決定日後還是離奚氏少宗主遠一點的好。

兩人又喝了幾口酒,星空忽然指着粼粼波光的湖面,轉了個話題:“這湖的名字居然叫不語湖,太奇怪了吧。”

小書童道:“這個名字是有來歷的,請聽小書童慢慢道來。”

接下來,小書童一面啃着肉,一面用抑揚頓挫的聲音,飽含熱淚的講了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聽完故事後,星空狠狠地唏噓了兩把,點評道:“真虐。”

“可不是。”小書童嘆了一口氣,跟星空碰了碰酒壺。于是,在這樣哀傷故事的催化下,兩個易煽情多感觸的家夥不知不覺将各自的一壺酒都給灌完了。

好久後,顏葵磨磨蹭蹭的站起來,“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他話還沒說完,腳下突然一崴,差點跌倒。他趕緊扶着樹站好,摸着額頭,有些疑惑:“咦,我的頭怎麽有點暈,星夫人,你暈不暈?”

“暈?”星空坐在地上,想要起來,卻發現不僅頭腦暈暈乎乎,四肢也不聽使喚了,“是挺暈的。”

小書童挨着樹站了一會,慢慢地明白了些:“星夫人,你帶的什麽甜酒?旁的甜酒不醉人,這個甜酒入口的時候像果汁,怎麽後勁卻這麽狠?”他瞅瞅星空,她已經完全起不來了——她在宴會上也喝了不少,比他喝得還要多。

“壞了,她酒深了。”小書童環顧左右,湖風有些大,他趕緊去拉她,“快回去,不然這裏吹出風寒來,少主一定要揍我。”

他蹲下身拉了幾下,卻沒法子将星空拽起來——他自己也醉了,完全沒力氣。他拖着腦袋思索半晌,說道:“星夫人,你在這裏等等,我馬上去叫少主來。”見星空含糊地點了點頭,他不敢再磨蹭,踉踉跄跄朝前方跑去。

草地上蟲聲窸窣,星空躺了半晌,耳畔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踩在厚實的草坪上,發出簌簌的輕響。

星空的腦袋昏昏沉沉,入眼皆是搖晃的重影,加之天色本就陰暗,她愈發看不清來人,但她還記得顏葵臨走時說叫顏惜來,于是咧嘴笑道:“顏惜,你來了。”

來人的腳步頓了頓,似乎在苦笑,他走到她跟前,打量了她片刻,皺眉道:“怎麽喝了這麽多?”

“因為果酒很好喝呀。”她依舊笑嘻嘻,頭雖然是暈的,可手卻拉住了那人的衣袖,用力往下一扯,那人本就重心不穩,猝不及防之下歪倒在草地上,她卻仍不罷休,一個勁将他往草坪上按:“躺下。”見那人不為所動,她有些不耐,拿出撒嬌的看家本事,嬌憨的催到:“你快躺下嘛。”

那人無奈,只得躺在她身邊。

身下的草似一塊巨大的絨毯,睡在上面軟綿綿的舒适,她滿足的蹭了蹭,突然指指天空,“看,好多星星,我們一起看星星。”頓了頓,她再次傻笑起來:“呵呵,星空,我的名字叫星空,就是這片星星。”

身畔的人似乎被她的笑意感染,亦輕輕彎了彎唇角。她笑了笑,忽然指指湖面,問:“你曉得這個湖為什麽叫不語湖嗎?”

身旁的人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小天使最近給我的評!

☆、第一百二十五話 不語

星空道:“有一個傳說,說是一個美麗的少女,愛上了一個英俊的小夥子,但小夥子卻心有所屬,愛的人是少女的姐姐。少女不願意傷害姐姐,便将這份愛埋藏在心底,從不言語。但她太愛那個小夥子了,再怎麽隐忍着愛意,每次看見心上人同姐姐恩愛的場面,還是會心如刀絞,于是就來到這個湖,對着湖水哭泣。後來戰争爆發,小夥子被迫上了戰場,卻悲慘地戰死在異國他鄉。得知消息的少女,痛苦難當,不僅因為少年死了,更因為這些年來,少年直到死也不曉得她的情意——愛了一生,她卻再也沒有機會同他訴說。絕望之下,她來到湖邊,流幹了自己的淚,在湖畔的石頭上刻下“此情難述,此愛不語”八大字,跳入湖中,再也沒有起來……後世為了紀念這個癡情的少女,便給這個湖取名不語湖。”

星空的腦子雖醉酒了不清楚,可剛才這個令她唏噓不已的悲劇還是記得很牢的,只不過語無倫次外加講的很慢而已。講完後,她捧着發暈的腦袋,感嘆道:“哎,深愛的人就在眼前,喜歡的話卻不能言語,太折磨人了。”

身畔的人沉默不答,好久後,他呢喃道:“此情難述,此愛不語?”又是一聲壓抑的苦笑,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反問道:“呵,說的……就是我嗎?”

身畔的人沒回話——已經呼呼睡過去了。

那人見她睡熟,小心翼翼側過身子,屏住呼吸,靜靜地看她。她似乎有些冷,将身體縮了縮,他忙解下外袍,蓋在她身上,她得到了衣袍的溫暖,滿足地翻了個身,往他懷裏一靠,臉貼着他的胸膛,手摟着他的腰,像個孩子般,睡得更酣甜了。

他怔怔地瞧着她,表情有些恍惚。她就在他的懷裏,恬靜的睡顏近在咫尺,蓮花的氣息混着果酒的陳釀之香,一陣陣擁簇在他的鼻翼,仿佛觸手便可掬。

“蓮生……”沉沉天幕下,白衣男子緩緩伸出手,向着熟睡中女子的臉頰伸去,仿佛怕将她的甜夢擾醒,在離那白皙肌膚還有半寸的時候,他的動作忽地止住了,慢動作般向旁一轉,撚起了她的一縷鬓發,烏黑柔順的青絲被他握在手心,被他玉白的指腹一寸寸摩挲着,像呵護着一捧珠寶。

“蓮生……”他的神色似悲似喜,那轉瞬即逝的一聲呢喃,落入空曠的風中,墜入蒼茫的湖面,沒入這暮霭沉沉的夜——她,聽不見。他淺淺一笑,彎起的唇角噙着蒼涼與凄怆,而後輕輕俯下臉,虛虛靠在她的頰旁,就那樣,若即若離的擁着她。不靠近,也不離開。

正如這片湖,永遠緘默着,愛,而不語。

曾經滄海難為水,卻奈何,咫尺天涯,此情難述,此愛不語。

這場酒勁果然夠大的,星空直睡到翌日下午才醒。

她坐在床上,迷迷糊糊揉着腦袋,回想着昨夜裏的一切。

昨夜裏,顏惜去接她了,她跟他講了不語湖的故事,然後顏惜便背着她回房,經過長廊之時,她突然嚷嚷,繞道走,不要經過左側第二個房間,那是梵音少主的房間。

顏惜問,為什麽。

她醉的厲害,淩亂中想起顏葵的花癡症一說,便一個勁喊:總之我不想見他,我要離他遠點。

背着她的男子的動作似乎僵了一下,好久,他止住了她的掙紮,說,別鬧,然後将她送入了她的房間,推開房門的一霎她還有點疑惑,顏惜是怎麽知道她房間的?下午他不在的時候,她跟淑和帝姬對調了房間并沒有告訴他呀。

但她已來不及多想,因為顏惜已經麻利的替她脫鞋脫襪,擦臉擦手,送入被中。

再然後,她一覺醒來,就是現在了。

窗外天氣晴朗,她剛穿好衣服推開門,小書童就闖了進來,一把抱住星空的腿,哀哀忏悔:“對不住星夫人,小的該死,昨晚我打算去喊少主的,結果居然在路上醉倒了。”

“醉倒了?”星空愕然,“你沒去找你們家少主?”

“嗯。”小書童老老實實點頭,又捶胸頓足自責道:“我曉得錯了,我不該把您一個人扔哪裏,說去找少主又醉的不省人事……”

“不是顏惜?”星空傻眼,“那昨天來接我的人是誰?”

天上的星星約莫聽到了星空的心聲,她如願以償,想着不再見奚氏少宗主,接下來的幾天果然都未曾見到。雖然大家住在同一套宅子裏,她跟他的房間之間,就隔一個走廊。

那紅眸子的晉康王倒是來了幾次,沒再像頭一次的哭哭啼啼,也沒有像對旁人的驕縱,只尾巴似的跟在她屁股後,她幹嘛,他便跟着幹嘛,幾次她煩不過要他走,他就那樣眨巴着眼睛,忽閃忽閃的瞅着她,堂堂的王爺居然有這樣可憐兮兮的一面,像一只被人遺棄的小獸,她瞬間于心不忍了。

有一回她心情好的時候,晉康王指着自己眼睛問:“親親,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你看看我的眼睛,你說過,那是世上最美的眼睛。”

星空想了很久,搖頭:“沒印象。”又道:“我真的不是你的親親。”她話落,仔細打量那雙紅色的眸子,才發現着實漂亮,罕見的玫瑰紅,顧盼流轉間,折射着寶石般驚豔的色澤。倘若她真的見過,應該不會忘記。

不過那雙玫瑰紅的眼睛,在聽到她的回答後,黯淡了些,像是光潤的水晶上驟然蒙了塵,随後他換了個話題:“我們去看看雪吧。”

“雪?這個季節哪來雪?”她問。

小王爺道:“不是冬天的雪,而是梵音。”

“我不去。”那奚少宗主有種特別的魔力,她見了面不是心砰砰跳,就是莫名其妙的壓抑,她不敢面對。

“可他這幾天老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先前我不讓他來,他非要來,來了後不曉得又為什麽總把自己關在房裏。”小王爺有些憂愁,“或許是心裏難受吧,他那樣的人,再難過也不同旁人講。”

最後一句話讓星空突然難受了,心頭堵堵的,有些悶,又有些沉重,她翻箱倒櫃找出一盒未開封的糕點,遞給小王爺:“這是秋心做的蜜糖甜糕,沒有賣的,很香甜。你送給他吃吧,吃點甜的,會讓人開心一點。”

時間過的很快,白日裏釣釣魚看看風景,晚上吃吃喝喝,圍着篝火看別人歡歌載舞,五六天的光景,一晃到了頭。

明天便要結束轟轟烈烈的皇室狩獵了,不語湖卻依然如來時那般靜谧秀美,星空坐在窗前,看着眼前這片湖,有些眷眷不舍。

不知何時起了風,攜卷着落葉吹進窗,天色很是陰沉,是落大雨的征兆,星空擡頭瞅瞅雲層壓得極低的蒼穹,想起昨夜顏惜臨走說的話:“要變天了,晚上睡覺不要蹬被子。”

她心裏漾起甜蜜,忍不住摸了摸腰上懸着的白玉鳳璧。

是夜,果然如顏惜所說,變天了。

暴雨是半夜降下的,正值諸人熟睡之時,嘩啦啦劈頭蓋臉便下來了。星空本睡得正熟,忽地“哐當”一響,房間窗戶被強風刮開了,一陣涼飕飕的冷意瞬間席卷了房間。

她覺得冷,迷迷糊糊伸手去拉蹬掉的被子,雖然沒睜眼,但耳畔風聲呼嘯,暴雨聲如瀑布飛濺,一聽便知天氣極糟。

窗子被吹得噼啪作響,風聲穿過房屋的縫隙,發出“嗚嗚”的怪異聲響,像是鬼怪小說裏妖獸的嚎叫。她忽的覺得害怕,抓緊了被子,她一直恐懼狂風暴雨的天氣——不曉得緣由,大抵與她失憶前的經歷有關。

她睜開了眼,風把燭火吹熄了,屋內一片蒙蒙黑,什麽也看不見,窗外的天也是一片漆黑,黑壓壓仿佛深不可測的巨大洞穴,她的恐懼加重了幾分,開口喊守夜的下人,卻沒人回應。

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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