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一大批人還在工廠那邊焦頭爛額的時候，潘浩沒有過去。他今天早早起來洗漱，穿戴整齊來公司。
公司裏的人還不知道情況，看到潘浩出現在公司還是很禮貌跟他打招呼。但是如果這個問題沒解決，關乎他們自身利益的事情，過不了多久每個人都會知道。
而他，作為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損失由他來賠，還有一群墊背的。
潘浩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在Nathan工作的地方坐着。
周圍的人驚訝于潘浩為什麽會來這裏，但是看到他不善的眼神，沒有一個敢上來搭話。
Nathan推開門進來的時候，兩個人的眼神撞在一起，潘浩還沒開口，Nathan已經搶先一步，“你知道了。”
潘浩笑了笑，看來兩個人都明了，“換個地方說話。”
兩個人在公司裏找了一間沒人的房間，關上門後，潘浩直入主題，“Nathan，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打算這麽做的。”
“一開始，我就是Warner找來接近你的。”Nathan的聲音很冷靜，沒有絲毫被捅穿的慌亂。
“是嗎？”潘浩自嘲地笑了笑，“原來這麽早，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看見我以前的事情恨我才這麽做的。”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做錯了，以為Nathan至少還曾經愛過他，由愛變恨。可是原來，什麽也沒有。
在潘浩諷刺的表情中Nathan微微抿住嘴唇，看起來像是很不甘心，“你怎麽就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潘浩收起笑容，平靜地瞪着Nathan,一字一句地，“有必要嗎？事情已經發生，再問為什麽也挽救不了。”
Nathan的手在身側緊緊握住，卻終究沒說出任何話來。
潘浩的心髒傳來一陣刺痛，他看着這個以前明朗清澈跟着他的少年。如果他們的開始沒有那麽多的變數，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最終，他們什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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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浩轉過身，推開門走了。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Nathan顫抖的聲音傳進潘浩的耳朵裏，“我果然，很恨你。”
潘浩沒有停下腳步，他笑着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有某些東西已經明了。
今天潘浩辦公桌上的電話線全部被他拔掉，手機也關機。打到助手手機上的電話一律拒接，連直接找到公司的他也不見。
如果Nathan是Warner一開始派來的，他做事的手段潘浩已經見識過。既然已經開始，那麽他就不會手軟。
這次事故，才只是開端而已。
就算他真的想辦法解決完這個問題，但潘浩相信，等着他的肯定不止這些。既然如此，就不要在白費力氣了。
只是現在只出了工程事故這一個問題，要以這個借口來讓他離開，肯定還不夠力度。接下來等着他的不知道還有什麽。
大概是想得太明白了，潘浩反而有種釋然的感覺。甚至還讓他希望，這次不要因為他而牽涉到太多無辜的人。
潘浩坐在辦公室裏，從天明，到黃昏。
再過幾天，那批材料的事情肯定會曝光。這其中關系多方的利益，到時肯定會有一場混亂。
公司裏的人都陸陸續續離開，潘浩看着他這個為之效命了好幾年的公司，但現在他卻是被新來的老板一腳踢開，心裏的感覺很難形容。
還記得他剛來美國的時候……
手機突然間響起來，打斷潘浩的思緒。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正是Warner。
潘浩把電話接通。
“有空嗎？”Warner的聲音裏有不易察覺的笑意，“有空嗎？過來聊一聊吧。”
挂斷電話後，潘浩在辦公室裏靜靜等着，直到夕陽落下，整間辦公室陷入黑暗，Todd才推開門走進來。
“BOSS，喝酒嗎？”潘浩從櫃子上拿出一瓶紅酒。
Todd接過潘浩倒的酒，小酌一口後，“潘浩，你知道了吧。”
潘浩拿着酒杯晃啊晃，沒有說話。
“你現在應該是殺了我的心都有了，但是我還是給你說說吧。”Warner從容地把手中的紅酒喝完，不管潘浩想不想聽，就像是想讓獵物死個明白。
“以前，我開始學習公司的事務的時候，就開始注意到你了。”
“那個時候你還沒什麽權力，但是你有手段，也敢于拼命。只可惜我知道，你不可能只是這麽簡單地想呆在這裏。”
Warner看人很對，潘浩不想挪窩，因為麻煩。但是只要有一天他有那個想法，一個人出來單幹也沒問題。
“當然，這真是次要原因，我最不想看到你，是因為你啊，不知道收斂光芒。你要知道，耀眼的光芒很吸引人，也很容易遭人記恨。”
“我派Nathan接近你，想找出趁機擊垮你，可是啊，沒想到你居然看上他了。你真的是幫了我很多，這個進展之快是我沒想到的。”
Warner不可遏制地大笑起來，但很快停下，“托你的福，那個人對你死心了，你做的真是太好了。”
“後來，我想讓Nathan找機會把你的隐私透露給我，可是我沒想到，他居然不答應了。”
“潘浩，真沒想到Nathan那個孩子會愛上你，為了你他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潘浩突然瞪大眼睛，剛才Todd說Nathan其實……
“不過，可惜了，那孩子那麽喜歡你，可是你跟他做~愛後還在床~上叫其他人的名字，還在他打算不計較的時候看見你跟別人在床上，真是作孽啊。”
原本以為不論Warner說什麽，潘浩也不會有什麽感覺，但是現在，還是被他在胸口插了一刀。
Nathan……
看着潘浩臉上灰敗的神情，Warner的眼神裏沒有絲毫感情。
“Nathan占有欲那麽強，又那麽喜歡你，還是第一次談戀愛。可惜，居然就遇到了你，真可憐。拜你所賜，他終于有開始聽我的話。”
“對了，那批材料的事是我跟一家公司聯合起來騙你的，當然你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公司會先為你的‘失誤’買單，當然，這損失由你來支付。”
“謝謝你的紅酒。”講完事情的經過，Warner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推門走了。
門“碰”地一聲關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一起砸在潘浩的心上，讓他的腳底發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潘浩在一片無人的寂靜中，閉上了眼睛。
隔天，潘浩依舊到公司去，神情冷寂，與平時見到的沒什麽兩樣。
沒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麽。
上午，Nathan的職位突然連跳三級，沒人知道原因。
中午，不知從哪傳出的消息，公司裏開始有人傳上次那批話大價錢購買的材料除了問題。
下午，越來越多的消息漸漸浮出水面。
第二天上午，公司公開确認那批材料已經送去之間。
中午，鑒定報告出爐。
下午，有小道消息稱是董事潘浩的果實導致這次交易損失。
晚上，Warner與合作公司商讨此次事件。
第三天上午，有人曝光潘浩以前曾經過假賬，金額數目不小。
中午，經查明做假賬消息屬實，但因年代久遠，公司把消息壓下。
下午，收益損失初步估計。
第四天上午，公司高層召開會議，潘浩沒有出席參加。
下午，Warner對外做出對合作公司做出賠償通知，但實際上決定由潘浩來承擔一切賠償。
晚上，有人指出潘浩私生活不檢點。
第五天上午，公司召開會議，決定想辦法收回潘浩手中股權。
中午，驚人消息爆出，關于潘浩與前妻的醜聞。一時間，原本對于潘浩心存疑慮的人不再相信他。
晚上，據公司人稱，原本有意挖角潘浩的公司放棄對他的想法。
第六天上午，賠償金額最終确定。
中午，公司讓潘浩讓出手中股份，潘浩答應。
第七天，潘浩對賠償判決沒有任何異議。過後，這幾年所賺積蓄花去大半。
這天晚上，潘浩在屋子裏坐着。Warner毫不手軟，只用了幾乎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把他在美國這十多年的努力化為烏有。
但是潘浩反抗不了，不僅是事情因為來得急，更是因為所有事情都是真的，證據就擺在那裏。
你做過的事情，不會因為沒人提起，它就會消失。它會待在某個角落裏，等着被發現。
他曾經做過那麽多次的夢，每一次在夢的最後，卓英流都是離他而去。
但是，這幾天他所夢到的，看到卓英流對着他笑。他醒來後，終于想起來，以前在卓英流放棄他的時候，他曾經回過中國要把他找回來。
一切都是徒勞。但是在他心灰意冷回美國的時候，卓英流還是來機場送他，并握着他的手祝他幸福。
為什麽這些事情他曾經忘了，反而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想起來？
潘浩現在還不知道答案。
曾經，在第三天的時候，Nathan給他打過電話，但被他挂斷。
潘浩現在已經被剝奪公司的職位，但還是讓他留在公司，只不過變成一個小職員。可是為公司辛苦賣命這麽多年，只落得這個下場，難免讓人唏噓。
別的公司也不再打他的主意，就算他的工作能力很好，但是現在他的名聲已經讓別的公司不想挖他。
Warner不僅拿走他在公司的一切，還斷了他的後路。
潘浩沒有吃晚飯，一個人在床上坐着，但是表情沒有意思悲傷。
他的床觸感很好，房子的地段也不錯，如果這房子拿去賣的話，應該可以賣不少錢。
潘浩的手機有一個消息提示，是Warner給他發來的短信。
在走進咖啡屋的時候，Warner已經坐着等他來。
“我果然沒看錯，就算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是沒有被打垮。”
“客氣。”潘浩拉開椅子，“我現在已經想掐你的脖子了，有什麽話趕緊說，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
Warner笑了起來，轉着桌上的杯子，“以前跟你從來沒發現你是這麽幽默的一個人。”
潘浩冷冷地看着他，等他把話說下去。
但是，他們以後怕是不會再有這種面對面的機會了。
Warner把咖啡喝了一大半，兩人間依舊沉默。
“公司留不下你了，在中國有一個分公司，你就去那裏吧。你本來也是中國人，相信你在那邊的機遇不錯，我也不想太絕情。”
潘浩看着對面那個氣勢迫人的男人，沒有把他發配到非洲去，到底是他的幸運呢，還是不幸。
他之前聽說是自己光芒太露，看來是吸引到某個不該吸引的人，那個人喜歡他不喜歡這個老板。
潘浩的心裏有意思報複的快感，但也只有一瞬間而已。
他從來不關心一個不相關的人。
不過Warner是不是為了那個人才打算把他發配中國，因為他以前在中國确實有過一段難以忘記的記憶。
算了，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這個人的事，他也不想知道太多。
“好，我接受。”潘浩起身，“我證件辦好就走，記得給我買好機票。”
Warner看着潘浩的背影，把手上的咖啡喝完。
這幾天的時間裏，潘浩聯系好中介，把他的這套房子賣出去。
收拾東西的時候，能賣的就賣，能丢的就丢。
收拾床鋪的時候，潘浩在床板的夾縫中找到一張照片。
是他跟卓英流的合影。
記得以前挽回無果的時候，他曾經把卓英流有關的一切都丢出去，以為這樣就能緩解那個無法言喻的心痛。
但是沒有用，他還是痛了七年，甚至痛到為什麽心痛的理由也忘了。
知道他遇到Nathan。
可是，他還是同樣把Natha對他希冀給毀了。
照片上的卓英流，眼睛笑成月牙，看起來很高興。但是在旁邊的那個人的神情呆板，心思明顯不在照相這件事上。
看着照片上兩個青澀的少年，潘浩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這麽的沒心沒肺。
難怪，卓英流選擇離開他，Natha也如此恨他。
潘浩嘆了口氣，反手把照片丢進垃圾桶裏。
周末，潘浩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裏，該收拾的他已經都收拾好了。
機場送別的人很多，依依不舍的樣子，感情看起來很深厚。
公司知道他要離開的人不少，但是一個來送別的人都沒有，一個慰問的短信也沒有。
就像曾經跟他關系很好的商業夥伴，一起喝過酒的酒友，熱情邀請過他的實習生，還有公司那些下屬，以及他包養過的小男生。
沒有，什麽都沒有。
包括Nathan。
但是潘浩還是在機場等着，他知道有一個人會來。
人來人往的人潮中，Nathan最終穿過人群，穿着西裝革履朝他走來。
“你來了。”潘浩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意外。
“是，不來怎麽可以看看你現在到底有多慘。”Nathan咬牙切齒地說着狠話，但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潘浩上上下下地看着他，現在的Nathan，已經不在像他開始見到的那樣還是青澀害羞的大男孩，身上已經有成熟的味道。
是因為自己吧，人在經歷過一段失敗的感情後，都會成長的。
也該是時候結束了，畢竟到現在，潘浩連一句喜歡也沒對Nathan說過。
以前沒有等到合适的機會，現在更是說不出口了。
潘浩把行李放下去，上前摩挲着Nathan的臉頰，輕聲道：“對不起。”
謝謝你喜歡我，我走了以後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Nathan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潘浩把Nathan別在胸前的胸針拿下來，他買給Nathan的禮物不多，因為Nathan從來不要求。
但是在收到這個胸針的時候，他還是很高興，舍不得拿出來戴，把它小心珍藏起來。
胸針被潘浩扔在地上，用腳踩壞了。“Nathan，我再教你一件事情，沒有用的東西就不要再留着了。”
Nathan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像是用了很大的決心，“我現在已經有能力了，你不需要再那麽辛苦，我來養你就好。以後你跟着我，我來對你負責，你不準再想着其他人。”
Nathan的氣勢原來越弱，聲音也變小了，“我會對你很好的。”
潘浩看着他，一根一根慢慢掰開了他的手指。
以前不可能的事情，現在也不可能。
“Nathan,你以後遇到誰也好，就是不要再遇到我。”
Nathan的眼睛裏流出了眼淚。
潘浩閉了閉眼睛，轉身去拿行李。
“你為什麽就不問問，我會不會去中國找你。”Nathan對着他的背影大吼。
潘浩停下腳步，但卻沒有回頭，“還是不要了，你中文不好，交流不方便，就不要來了，再說你的家人會擔心你的。”
身後傳來隐忍的啜泣聲，但Nathan終究沒有追上來。
潘浩拉着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裏公司的事情都是我亂編的，一堆漏洞請勿考究
另外，潘浩終于跟Nathan掰了，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