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犯太歲其七
練習生公寓樓下的鐵門密碼對于姜小爺而言形同虛設,他只消輕輕一句“有個诽謗我的孫子躲在裏面不肯出來”就有十來個姜氏地産的高管争先恐後地把管理密碼權限開放給他。
看着短信收件箱裏一列整齊劃一的“7846*”,姜誠在元鴻運崇敬的目光中沉着地依次按下這幾個數字及符號,旋即鐵門應聲而開,他扭頭沖站在身後的師徒二人勾了勾手指,率先側着身子走進了樓道裏。
樓道裏的聲控燈靈敏度極好,三人踩在樓梯上那不算重的腳步聲也被捕捉到了,于是一路澄黃的燈光照耀着前進的道路,三人很快就走到了七樓,然而看着門口貼着的“泰運鴻開興隆宅/財源廣進昌盛家”,姜誠覺得這裏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混血兒會住的地方,他疑惑地指了指門上的春聯,用口型對元鴻運說道:“就是這裏嗎?”元鴻運不确定地搖了搖頭,用氣音小聲回複道:“我也不知道哎。”
燕衡突然走近右側挂着的“財源廣進昌盛家”,伸出手指輕輕在春聯紙上觸了觸,撚動手指上沾着的紅色粉末湊到鼻尖輕輕一嗅,皺着眉頭對兩個疑似在玩你畫我猜的豬隊友說道:“是黑狗血。”
豬隊友一號姜誠順嘴接了一句:“好吃嗎?”
豬隊友二號元鴻運倒是還記得職業操守,認認真真地科普道:“誠誠這個不能吃啊,因為鬼有魂無魄,魂屬木,狗血屬金,金能克木,所以一般黑狗血都是用來驅鬼辟邪的。”
“哇,在辟邪的血紙上寫吉祥話,那這個宅子豈不是風水旺得很?”姜誠裝模作樣地評價了一番,又去看仍然皺着眉頭的燕衡,“燕道長怎麽看?”
燕衡冷着臉擋開姜誠伸向對聯的手:“黑狗血是腥臭之物,不可用作寫春聯,這是宅主拿來攝魂的邪術,沒有靈力的人進門後容易□□控意識。”
姜誠趕緊收回手背在身後,讪笑道:“我也就随便摸摸……”
燕衡沒有接話,退後幾步仔細觀察了一下對聯的位置,擡手甩了一張符釘在了“隆”字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揭下了兩張對聯,伸手對身後仰着脖子看的元鴻運說道:“水。”
“噢噢噢噢對,水水水!”元鴻運忙不疊從包裏掏出一個碗,又叮鈴哐啷從包底掏出了一個葫蘆,拔開塞子往碗裏倒了些水遞給燕衡。
燕衡接過碗,把對聯折了幾折扔進水裏,姜誠驚訝地發現對聯居然在幾分鐘之內被水化得一幹二淨,而原本清澈的水色卻被攪得渾濁,站得不算遠的姜誠甚至覺得自己還能嗅到一點似有若無的腥臭味道。燕衡把碗交還到元鴻運的手中,配合默契的小徒弟立刻拔開葫蘆的塞子又将那一碗不明混合物倒了回去。
看着元鴻運把葫蘆又塞回了包裏,姜誠好奇道:“這玩意你還要拿回去做循環處理啊?”
“不是哦,這裏沒有垃圾桶,我們要講衛生的。”元鴻運态度認真地教育姜誠道。
解決掉了黑狗血對聯,三人站在樓梯上面面相觑,元鴻運緊張地搓着手問道:“師父、誠誠,接下來我們要幹嘛?”
姜誠心中還記挂着羅天放:“來都來了,都已經站到門口了,當然是進門讓那個孫子把我經紀人交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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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們終于要私闖民宅了嗎?”元鴻運躍躍欲試地擄起袖子,把背上的包又往上擡了擡,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家有問題少年怎麽治……姜誠拉住元鴻運,轉頭用不贊同的目光看燕衡:“能說話解決的事情,絕對不能動手解決好吧。”
沉默寡言燕道長默默地把攥在手中的符紙又放回了暗袋中:“姜施主有何高見?”
三分鐘後,匆匆用手整理了發型的姜誠重新站在了大門口,擡手按下了側邊的門鈴。
按了幾下後,門後傳來了腳步聲,接着一個男聲響起:“誰在外面?”一邊問還一邊打着哈欠,似乎是剛從睡夢中被門鈴驚醒。
姜誠感覺“全世界都認識我”的人設不倒:“我。”
裏面的人大概是通過監控看到了外邊站着的三人,很快打開了大門,用略帶驚喜的聲音說道:“誠哥?您怎麽現在這個點來找我,是歌迷會有什麽活動嗎?”
是啊,到你家捉鬼怕不怕啊。姜誠盯着眼前這個五官深邃的小夥子仔細瞧了一會,勉強把眼前人同昨天要合照的練習生對上號,脾氣不太好地問道:“咱倆的合照,你存着嗎?”
身後的元鴻運多嘴地接了一句:“誠誠等結束之後我也要和你合照。”燕衡斜睨了他一眼,他立即知情識趣地噤了聲。
Abraham點點頭,又打了個哈欠走去卧室,順便不忘讓出玄關邀請三人道:“誠哥你們先進來坐,我去拿一下手機。”
三人從善如流地關上門踏進屋內,元鴻運甚至還頗懂禮貌地換上了居家拖鞋。姜誠打量着這間裝修和大部分單身公寓別無二致的房子,湊到燕衡身邊小聲問道:“燕道長,這間房子有什麽問題嗎?”
燕衡繞着客廳走了一圈,臉上嚴肅的神情始終不變,讓姜誠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搖搖頭說道:“房子沒什麽問題。”
恰好Abraham也正拿了手機從卧室出來,看到身着白袍的燕衡目光犀利地盯着客廳茶幾上的紫砂壺,挂上個笑問道:“這位先生也對茶有興趣麽?”
燕衡收回視線,平靜無波的眼神對上Abraham:“茶具亦有靈性,一只壺只泡一種茶為上,否則容易使味道産生偏差。”
Abraham愣了愣,旋即欣喜地說道:“看來先生是懂行的,家父就是做茶葉貿易的,你們說不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還站在過道上的姜誠聽不下去了,不耐煩地打斷了兩人文绉绉的對話,沖Abraham伸手道:“合照呢?”
Abraham将手機解鎖,進入相冊鼓搗了兩下,很快調出一張他搭着姜誠肩膀的自拍合照,照片上姜誠露着标準的偶像式微笑,當時的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短短幾個小時之後這場偶遇會掀起如此大的波瀾。
姜誠打開藍牙把照片傳到了自己的手機裏,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叫什麽來着?”
Abraham又是一愣,神情古怪地看着姜誠:“誠哥您能查得到我的地址,難道查不到我的名字嗎?”
完了,演過了。姜誠臉上表情不變,睜着眼睛瞎說道:“啊是這樣的,公司就給了我你的地址,說名字是你隐私沒告訴我。”說完他立馬恨不得把自己舌頭給咬了,這理由連元鴻運都覺得瞎得要命。
“Abraham。”Abraham的回答倒是很坦蕩,“因為家母是加拿大人,所以我也入了加拿大籍,但是我很喜歡中華文化,就來中國發展了。”
對于Abraham的身世姜誠并不感興趣,他轉了轉手機說道:“對于昨天我倆的事情你怎麽看?”
料想Abraham居然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問道:“什麽事情?”
“你沒有上微博?”
“Clause哥說出道之後才準開微博,所以我還沒有下這個應用,”Abraham搖搖頭,好奇地問道,“微博上怎麽了嗎?”
要不是方才看到燕衡是如何對待門口挂着的那幅黑狗血對聯的,姜誠幾乎是要完全相信眼前這個尚帶着六分睡意的混血兒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吃瓜群衆了。相比起為了出道而進行全方位假人模式培訓的未來偶像,姜誠更願意相信身前那個沉默寡言卻異常可靠的燕道長。
姜誠斂下眸子,三兩下找出個帶節奏最兇的營銷號微博正文展示給他看:“有狗仔昨天蹲了個狗幣角度。”
“Andy去超市裏調那段時間的監控錄像,結果Andy從超市出來之後就失蹤了,”姜誠一邊說一邊觀察着Abraham臉上的表情,“公司的監控拍到他出門之後不久,你也從同一個通道下了樓,你沒有看到他嗎?”
“我沒有看到過Andy哥,”Abraham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足夠坦然,“我點的沙拉到了,所以我下樓去取了外賣,但是我下樓的時候Andy哥并不在公司樓下。”
聽到這裏,姜誠忽然笑了,他鎖上手機緩緩揣回了口袋:“你怎麽知道Andy下樓的那段時間剛好就是你去取沙拉的時間呢?”他凝視着Abraham,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剛才好像沒有說過Andy是什麽時間出門的吧?”
Abraham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因為被驚醒後沒做好保暖措施受了涼:“我昨天就出門兩趟,第一次下樓的時候遇見了您,那想必您說的Andy哥失蹤應該是在我下樓拿外賣的那段時間了。”
滿分的回答與鎮定的神情讓姜誠又多了一分不确定,站得近的燕衡捕捉到了混血兒眼底那稍縱即逝的狠毒,悄悄地往姜誠的身前擋了擋。
“不過出了這麽大的事,誠哥您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Abraham回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中,“如果今天您要開發布會的話,要我做什麽我都會配合的。”
一直憋着沒說話的元鴻運忍不住了:“呸呸呸你這個大辣雞,說謊不打草稿,獬豸的角我都給你按住了你還有嘴叭叭叭。”
Abraham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跳着腳叫嚣的元鴻運:“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說我說謊,我同誠哥還有Andy哥無怨無仇,我為什麽要費那麽大心思去害他們?”
“我是誰?我是你爸爸!”元鴻運一把扯下扣在包上的挂件扔向他,姜誠驚悚的發現那個他原本以為是缺角沸羊羊的公仔居然化形成了一只他前所未見的獨角長毛獸,這只長毛獸不斷膨脹變大,最終長成了一只山羊大小,額上一只角直直地抵在Abraham的胸口,嘴裏還不住地發出令人戰栗的低吼。
“我靠,這什麽鬼啊?”姜誠目瞪口呆。
燕衡揮手替姜誠擋過一點長毛獸低吼時飛濺出來的口水:“獬豸,上古神獸,能通人言,最不喜說謊之人。”
原來是古人的測謊儀。姜誠站在燕衡身後探出一點頭,意外地看到被獬豸踩在蹄下的Abraham居然沒有一絲害怕之意。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獬豸嗎?”他眼神癡迷地盯着獬豸那造型別致的角,手微微顫抖着,大有一副要摸上去的意思。
本來還超級兇的元鴻運見到這詭異的景象,氣也消了大半,忍不住往師父身邊靠了靠小聲問道:“師父,這人別不是個變态吧?”
作者有話要說:
燕衡:我覺得OK,鴻運你先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