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桃花鎖其二十
常竟慈的速度很快,姜誠又要分心去注意街邊的行人,幾乎快要跟不上他,燕衡只好朝常竟慈去的方向擲了個尋蹤符,勉強能讓姜誠跟着尋蹤符發出的微弱光芒向前去。
追了足有兩條街,常竟慈終于停了下來,他的手上好似揪住了什麽人的衣角,另一只手努力作出抵擋的姿勢,口中大聲呵斥着“不許動!給我老實點!”。
雖然看不到持刀的歹徒,姜誠仍然能從常竟慈的動作中窺探出一兩分當時的兇險。警校出身的小片警動作利落,揮拳有力,時不時地閃身去躲歹徒的攻勢,姜誠看得心驚肉跳,抓着燕衡的肩膀問道:“就不能幫幫常警官?”
“這只不過是常施主死前的幻象罷了,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不會因你的動作發生任何改變。”燕衡見姜誠一臉失落的表情,只好從暗袋裏又掏出一罐熒光色的粉末向前抛灑出去,和常竟慈對峙的虛空中漸漸顯現出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的模樣。
男人被常竟慈一拳打中了肚子,捂着肚子張大了嘴巴,踉跄着向後退了兩步,口型大開大合似乎在朝常竟慈說着什麽,忽然間掀開衣服拔出了別在皮帶上的一把瑞士軍刀,猛地拔開主刀瘋狂地向前比劃着,無聲地叫嚣着。
“師父,幻形粉整個協會去年就發了十罐,你能不能別把它當爽身粉随便用啊……”元鴻運的聲音中有說不出的心痛,“另一個人看不看得到又不影響你收魂。”
姜誠這才知道這個顯形的居然是用粉末塑出來的幻象,難怪任憑它怎麽張大嘴巴都發不出一點聲音。
常竟慈這邊是赤手空拳,歹徒手上卻有着一把鋒利無比的瑞士軍刀,兩相對比之下,常竟慈自然是落了下風,他不但要在歹徒手中搶下飾品店老板娘的包,還要提防歹徒突然失控沖到人群中做出更加瘋狂的舉動。
“你不要亂來!先放下刀!”常竟慈小心地和歹徒周旋着,然而已經失去理智的歹徒又怎麽肯聽從勸告,掄圓了胳膊甩動着瑞士軍刀,雙目赤紅地瞪着常竟慈。
已經知道了結局的姜誠不忍卒看,偏頭問燕衡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出手啊?”
燕衡的目光注視着纏鬥在一起的幻象,聲音帶着讓人難過的冰涼:“幻象消失即代表着死魂即将歸體,只有在那一瞬間才能用縛魂缽困住死魂。”
“不過死魂在歸體的時候一般不會與宿體離得太遠,”燕衡的視線掃視了一圈街邊的情形,“鴻運,開示蹤鏡看一看附近有沒有陰氣波動。”
“好。”元鴻運雖然對師父揮金如土的做法有千萬埋怨,還是任勞任怨地按照師父的指令從包裏抽出了一把銅色的雙面鏡。他拔開鏡柄上的小塞子,食指對準上頭的小尖刺輕輕一戳擠出點血來,把那點血抹到了鏡面上,鏡子仿佛海綿般将那一點血迅速吞噬幹淨。
元鴻運搖下兩邊的車窗,舉起鏡子左右照了照,最終照到了右側一排店面中某家奶茶店裏黑乎乎的一團霧氣,趕緊撤下鏡子拿肉眼往那裏一瞧,發現一個打扮怪異的女人正坐在店裏喝奶茶,她的臉上架着一副巨大無比的墨鏡,感受到似乎正有人往自己這邊瞧,第一反應就是飛快地低下了頭。
“師父,”元鴻運扯了扯燕衡的袖子,把剛才所見說給他聽,“有一個穿得跟黑客帝國一樣的女的身上波動特別大哦。我也不知道她看沒看見我。”
燕衡接過示蹤鏡沒有開窗随意往奶茶店裏一照,放下鏡子對姜誠說道:“溫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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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着常竟慈魂魄不讓他往生的人是溫穎,那麽此刻出現在附近的人是她也就不奇怪了。既然溫穎就在附近,也省得到時候幾人為了協會的事再多走一趟,燕衡把鏡子又遞還給元鴻運,囑咐道:“車子我布置了結界,她看不見我們,你盯住她就好。”
另一邊歹徒和常竟慈的搏鬥仍在進行着,常竟慈身手好,耐不住歹徒不要命,起先常竟慈還有餘力勸歹徒不要亂來放下武器,漸漸地他便不再說話,專心致志地應付着歹徒毫無章法的揮刺。躲開了一刀後,常竟慈繞到了歹徒的身後,伸手試圖控制住歹徒的胳膊。然而失控了的歹徒力氣奇大無比,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将身後的人掀翻到地上。
常竟慈背脊着地後露出了一個疼痛的表情,但他很快調整過來,就地朝旁邊打了個滾躲開了歹徒的又一波襲擊,靈活地扭身扯住了歹徒挂在身上的那只包。
被桎梏住的歹徒拼命地想要反身去刺人,牛皮做的包竟然生生被他扯斷了一根帶子,少了點約束的歹徒又往常竟慈的方向靠近幾分,刀直直地朝他的脖頸刺去。
常竟慈左手死死地拽住包不讓歹徒再動作,右手毫不猶豫地往上伸去阻攔歹徒直劈下來的那一刀,本來手是朝他的手腕處去,不知怎的卻橫擦過鋒利的刀劍,虎口處頓時血流如注。
“唔。”常竟慈悶哼一聲,卻依舊動作堅定地握住了歹徒的手腕,從他的面部表情姜誠能感受到他經受的是多麽大的疼痛。
歹徒見常竟慈已經負了傷,動作愈發激烈,原本抓着皮包帶子的手忽然松開,沒曾防備的常竟慈由于慣性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師父師父!溫大姐動了哎!”姜誠在前排看得緊張萬分,後排奉命盯緊奶茶店的元鴻運忽然猛烈地搖着副駕駛座向燕衡通風報信道,“她手上抓了根繩子,我要不要現在就把她給抓起來啊?”
燕衡按住躁動的元鴻運:“不要輕舉妄動。”
常竟慈的體力已經在追逐戰中消耗地差不多了,此刻支撐着他繼續和歹徒搏鬥的只有他滿腔的熱血,再一次側身躲過了歹徒的刀,這一次他卻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常竟慈左手護着那只好不容易搶來的包,右手将挂着的手铐往歹徒手上扣去。與此同時,歹徒的刀已經捅進了他的肚子。
歹徒拔出刀子,看到地上掙紮着仍想起來的片警,又對着他連捅了數刀。常竟慈握住手铐的那只手随着刀子的進出起起落落,用了最後一點力氣才将自己和歹徒铐在了一起。
旁邊行人中終于有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站了出來,幾人合力搶過了歹徒手中的瑞士軍刀。
除了常竟慈外,其他人的形象開始變得飄渺起來,姜誠知是那幻形粉的效力将要過去,心情沉重地推了推燕衡道:“你快點去吧……別讓他再疼了……”
燕衡點點頭,提起桃木劍開門下車。
一陣粉末揚起灑落在血泊中,一道紅色的繩索劃過一道抛物線擲中了常竟慈,像是套環一般将死魂圈在了裏面。而圈套竟然好似長了眼睛一般,慢慢地收緊成一人大小。再然後繩子一扯,閉着眼睛的常竟慈被從地上扯了起來,傷口處的血随着動作不住地往下流。
姜誠握緊了手中的開天眼符,想要把眼前的場景看得再清晰一些,默默祈禱燕衡能将常竟慈安全地帶回來。
燕衡下了車之後先甩了張平安符到車上又加了一道保險,接着挽了個劍花将劍指向繩索,看似鈍而無力的桃木劍一下子就将緊繃的繩索劈成了兩段。燕衡大踏兩步走到常竟慈身後,穩穩當當地托住了他将要墜下的軀體。
繩子在被斬斷之後,常竟慈身側的那段落地後仿佛受到磁鐵的吸引一般朝着另一端繩子追逐而去,緊接着姜誠看到了手中拿着一個手鏈大小紅繩圈的溫穎出現在了車前。
“燕先生,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阻攔我?”溫穎的眼神中帶着不解,朝燕衡伸出手去,“你把我的阿慈還給我好不好?”
燕衡沒有回答,托着常竟慈的死魂将一個明光墜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挂墜裏傳出了幾聲凄厲的尖嘯,幾道黑色的光震碎了墜子,飛速地從常竟慈體內逃竄出來幻化成幾個形容可怖的魑祟彙入到其他邪物的□□隊伍裏。
常竟慈的口中嘔出一口黑血,但原本灰蒙蒙的臉色變得紅潤了些,溫穎上前兩步欣喜道:“您……您是何先生的朋友麽?您是他喊來幫助我的人麽?”
燕衡仍然沒有答話,伸手在常竟慈的頸下兩寸探了探,忽而神色一變,厲聲對趴在車窗上觀望的元鴻運道:“把定魂幡拿下來!他要魂飛魄散了!”
元鴻運一聽要出大事,不敢怠慢,背着碩大的包跳下車,丁零當啷一陣翻找掏出一面寫滿了咒語經文的幡插在地上,手結三清印念着口訣幫師父定住他懷中開始變得透明的死魂。
溫穎已經被這場景吓壞了,哆嗦着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住嗚咽着,眼眶中淚水打着轉不敢落下,喃喃地說着:“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
燕衡用桃木劍挑起一張紅符頂在劍尖,凝神念動口訣,過了一會兒,常竟慈的死魂仿佛受之感召,化作一點點細碎的光點朝紅符吸附而去。
“不要——!!”溫穎大喊一聲,想要撲過去阻止燕衡,元鴻運眼疾手快,随手拿了個葫蘆阻擋在兩人之間,葫蘆一落地像是被打滿了氣一樣瞬間膨脹到半人多高。
溫穎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她看着已然只剩半個身體的愛人的魂魄哭道:“我都已經失去過他了啊……為什麽你們還要讓我再失去他一次啊……”
元鴻運原本不想再理這個自己已經粉轉黑的明星,一聽她仍然執迷不悟,氣不打一處來:“大姐,拜托你醒一醒好不啦?輪回是天道法則,逆天而行能有什麽好處?人家本來早就往生了,現在卻差一點就魂飛魄散,你以為是誰害的?”
“不、不是這樣的,”溫穎拼命搖頭,哪裏還看得出大衆女神的溫婉知性,“何先生說了,只要有宿主的精氣供奉,他除了只能借體而活,什麽都和正常人一樣的……”
“有正常人會去偷超市的避孕套嗎?”元鴻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雖然這不是他本意,但陰魂天生就容易吸引不幹淨的東西,他的靈魂裏附着了這些穢物,就會指使他去做違背本心的事情。”
“當然更厲害的是吸引穢物的是他,監控錄像裏拍出來的人永遠是你那個你不愛的老公陶齊偉先生,當代第一背鍋俠,娶了你四年還不知道你喜歡的另有其人,并且嫁給他只是為了有人可以用精氣供奉自己的愛人。”
溫穎仍然在不停地流着淚:“他喜歡我,我利用他複活我喜歡的人,這沒有錯,在他看來還是他得到了我,我沒有錯……”
紅符已經将死魂完全吸了進去,燕衡撤下桃木劍,任符紙随着風打旋飄到自己手中。他用食指和中指夾着符紙,雙手合十結印念了句口訣,平地突然起了狂風,卷挾着符紙上了天。
作者有話要說:
陶齊偉:鍋我不要,你自己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