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韓岐一邊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邊拉着溫仲嵘瞎轉悠。
街道上空無一人,偶爾有巡邏的機器人大部分也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殘次品,看來F區的确是遭到了大規模的破壞,否則的話,這種殘次品是應該直接送回去檢修的,而不是繼續放任他們在街道上巡邏。
這種東西其實沒什麽攻擊性,但他們內部裝設的錄音設備仍然需要警惕,韓岐朝那一雙雙冒着紅光的眼睛笑了笑權當是打過招呼,等到他們走遠,韓岐才悄悄的扯了扯溫仲嵘的袖子:“先生,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溫仲嵘搖搖頭,他看着這滿地的殘骸和血跡,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其實我也不是不高興,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裝了芯片的人,究竟算是機器還是人?監控每個人的思想?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思想這種東西也是可以監控的。”
再如何令人渾身發冷的話,再如何令人心驚膽戰的場景都改變不了永遠不變的二十五攝氏度的太陽,韓岐總算是放過了那枚可憐的小石子,他一邊走一邊用金屬探測器搜刮着屍體上的名牌,若是探測器出了反應就把死者身上的名牌回收,屍體反倒棄之不顧了。
韓岐随手從一具屍體上掏出一塊芯片,然後塞進包裏:“先生,如果你是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不高興的話,那其實并沒有什麽必要。或許你自己并沒有察覺到,但是實際上你正在慢慢的習慣幸福國的生活,所以沒什麽好不高興的,你的不高興不會持續太久,等再過幾天你自己就會想明白了,大部分幸福國的居民其實都是那樣。就和我們覺得攝像頭的弊大于利一樣,有的人離開攝像頭就沒辦法活下去,這都是大家自己的選擇,這沒什麽好驚訝的。”
溫仲嵘神情複雜,其他的旁的話卻什麽都沒有說,他生硬的轉移了話題:“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是去找那些襲擊F區的人,還是按照原計劃去找乘風臺?”
韓岐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從包裏掏出一條薄薄的綢巾把手擦幹淨,答道:“我不覺得這兩項有什麽沖突的地方,我覺得這兩件事情我們完全可以同時進行,走吧,我們去找乘風臺,如果路上遇到了那些怪物,我們可以到時候再想辦法。”
溫仲嵘點點頭:“也好。”
他看韓岐随手就把擦手的那塊綢巾扔到垃圾桶中,意有所指的問道:“那些鐵牌已經不用再收集了嗎?”
韓岐把包裏的牌子一個個的數過去,不多不少,剛好十個,數量沒有錯韓岐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他一臉的理所當然道:“不用了,這事兒留給F區的那個局長去煩惱吧,我也就是為了湊夠數量好交差而已,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溫仲嵘低頭看着底下的那些殘肢斷骸,苦笑着搖搖頭,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氣:“沒什麽大不了的……算了。”
韓岐回過頭去,他順着溫仲嵘的目光,看着滿地的血跡和屍骸。
溫仲嵘的這句算了,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他不明白,他與溫仲嵘之間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隔閡。
他原以為這種隔閡算不了什麽,溫仲嵘總有一天會改變的,就像從前許許多多的來到幸福國的人一樣。
可溫仲嵘沒有改變,韓岐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時間過的很快,F區雖然只是個小區,面積大約只有A區的三分之一,可常住人口卻是A區的三倍都不止,高聳入雲的大廈和樓房以及一條條錯綜複雜的小巷,為了能夠容納下這麽多人F區的政員們可謂是絞盡了腦汁。
韓岐和溫仲嵘一路走走停停,溫仲嵘拿着地圖眉頭緊皺,韓岐湊過去一看頓時明白了:“F區的政員們為了在F區塞下這麽多人可真是不容易,我看他們恨不得多出生一個嬰兒都要多建造一幢大樓,不過幸虧F區的政府已經在控制嬰兒的出生數量了,我聽說他們新頒布了一條關于F區的特別政令,三十歲以下的姑娘們嚴禁生育子女,而三十歲以上的姑娘們每個家庭也只允許有一個孩子,并且在孩子出生時需要向政府繳納高額的稅金。”
韓岐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天才一般的想法,真不知道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生育的權利竟然也可以作為征收稅金的理由,真是令人聞所未聞,辛虧A區沒有這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規定。”
溫仲嵘還在研究地圖,聽到韓岐這話,默默的彎唇微不可聞的笑了一下:“你最近進步神速,不寒而栗這種詞都會用了,真是了不起。還有,你也稍微注意一些,這裏雖然大部分的監控和機器人遭到了破壞,但是誰知道在哪個看不見的角落裏有沒有藏着那麽一兩個。”
韓岐癟了癟嘴,剛要說什麽,就傳來一陣刺鼻的香水味兒。
一名女子穿着一件綠色的無袖旗袍懶洋洋的靠在牆上,手裏拿着一個銅制的煙槍,眯着眼打量着溫仲嵘和韓岐,她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煙:“放心好了,這四周我們都檢查過了,沒有眼睛盯着你們,也沒有耳朵在聽你們說話,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好了,哪怕你說你要毀滅世界,也不會有一個安全保衛部的人知道的。”
那女人的聲音像是山精鬼怪一樣,說話時的尾音拖的老長,讓人忍不住就發抖,溫仲嵘看了看那女人的衣服,又盯着她手裏的煙槍看了半晌,悄悄上前一步擋在了韓岐的面洽,然後微微偏頭,小聲朝韓岐道:“小心些。”
韓岐點點頭,準備從包裏把他的飛镖摸出來。
那女人看到韓岐的動作,有些驚訝的叫了一聲,她快步走到韓岐的面前:“咦?你包上印的标志…你是安全保衛部的?那你旁邊的應該就是……”
韓岐迅速出手掐住了那女人的脖子,笑吟吟的答道:“是呀,我是安全保衛部的,現在咱們先走個流程,先取消您的合法公民身份…”
韓岐不知道又從哪兒摸出來一個小小的掃描儀,然後朝那女人的臉上照了一下,果然不出韓岐所料,系統之中并沒有關于這個女人的任何信息,韓岐的眼神一下變得微妙了起來:“能躲這麽久,你還真是厲害。”
韓岐只是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卻沒用勁兒,那女人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着急,反而拿着手上的那杆煙槍又嘬了一口:“喂,你們到底是不是我們的人?”
韓岐有些搞不明白了,他扭頭求助一般的去看溫仲嵘,豈料溫仲嵘也只朝他搖搖頭,其他的什麽都沒有說,那女人眼珠滴溜溜的一轉,又在韓岐和溫仲嵘之間打量了一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啦,是不是我們的人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事,你們之前的話我也一個字不差的都聽到了,不管現在是不是,總之你們不會是那群蠹蟲的狗腿子就是了,你們到了這裏也是緣分,我叫阿慶,你們要是要是願意,也可以叫我一聲阿慶姐,好啦,小朋友,你的手擡了這麽久不酸嗎?差不多也可以放下了。”
韓岐挑釁一般的手上用了些力氣,阿慶無奈的搖搖頭:“現在的小孩子嘛,都不怎麽聽話,不能總慣着他,你也要管管的呀…”
阿慶的話還沒說話,她一個反手就把韓岐的手腕擰了過來,韓岐痛的一下就叫了出來,阿慶冷哼了一聲,卻還是不肯罷休,握緊了拳頭看樣子是要在韓岐的肚子上再補上一拳,溫仲嵘一個閃身擋在了韓岐的面前,偏過頭冷冷的看着阿慶。
阿慶哎呀一聲:“好吧,好吧……跟我走吧,我帶小朋友去處理一下傷口。”
阿慶領着韓岐和溫仲嵘走進一個大廈,韓岐雖然還痛,還是興致勃勃的和溫仲嵘說道:“我還以為這種隐秘的組織一般都會藏在地下室裏或者昏暗的黑房子裏,沒想到竟然在這種随處可見的大樓裏,先生,這可和你給我講的那些故事不太一樣。”
還不等溫仲嵘解釋什麽,阿慶就率先開口道:“地下室裏的采光不好,也不怎麽通風,至于你說的那種不見天日的房子…現在哪還有那種房子,難不成要現造一個出來?再說了,如果真在地下室裏反而更加顯眼吧?”
韓岐想了想,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說的也是!”
阿慶沒下狠手,韓岐的手腕沒什麽問題,只是扭了,疼是疼,可過幾天也就好了,阿慶給韓岐随便塗了點藥水又拿繃帶像模像樣的随便紮了下就算是糊弄過關了。
阿慶下手有輕重溫仲嵘心裏早就明白,可知道歸知道,溫仲嵘還是有些心疼,心裏默默給阿慶記上了一筆。
反觀韓岐,他适應的倒是不錯,不僅沒有半分的不适,反而和阿慶攀談了起來,韓岐長的小,最讨阿慶這個年齡的人喜歡,不過一個包紮的時間,兩人已經熟稔起來了,韓岐不知道說了什麽,把阿慶逗得咯咯直笑。
大概是察覺到溫仲嵘的視線,韓岐回過頭也朝溫仲嵘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起來,先生把我帶到這裏來是想讓我知道什麽呢?先生,你是打算在這裏繼續給我講月娘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