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娘,月娘。
溫仲嵘尚還沒說什麽,阿慶倒是先開口了,她很是驚訝的咦了一聲:“他連月娘的事情都同你講了?可了不得。他同你講到哪裏了?月娘出逃去挂牌的事情他和你講了嗎?”
韓岐不接阿慶的話茬,只等着溫仲嵘給他個回答,阿慶還在絮絮叨叨的和韓岐問東問西,猝然被溫仲嵘打斷:“阿慶,不要和他說那些無謂的話。”
阿慶哼哼的笑了兩下,很是不屑的模樣:“這怎麽就是無謂的話了,說起來要是沒有月娘,我們還真不知道未來的世界會是這樣的,現在我只是空了說兩句玩笑話罷了,你又何必生氣呢,再說了,這話題又不是我挑起來的,小朋友要聽故事我給他講講又怎麽了?”
溫仲嵘有些不高興了,他說不過阿慶索性不再理她,一心一意的去照料韓岐:“感覺好些了嗎?阿慶下手沒輕沒重的,我看你這個還得難受幾天。”
韓岐看了看阿慶,又看了看韓岐。
阿慶朝他聳聳肩,又再溫仲嵘看不見的地方朝他做了個惡狠狠的鬼臉,溫仲嵘仿佛無知無覺一般絲毫不在意,小心翼翼的捧着韓岐的手腕仔細的瞧着,韓岐有些挫敗的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聽個故事而已,你們幹嘛呢這是。想讓我自己查就和我直說不就行了,搞這些彎彎繞繞的真是沒勁,先生,你們的這種行為是叫做欲擒故縱嗎?不是我說,你們的演技可真夠差的,比最著名的演員的演技還要差。”
溫仲嵘聽韓岐說他的演技差,他微不可聞的搖搖頭,苦笑一聲:“你可真是了不得,你要讓我相信你是個完完全全的未來人,這實在是難,你既然已經知道是陷阱,是我故意誘哄你到這裏來,你為什麽又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就這樣跟着我來了呢?”
明亮的大樓,溫暖和和煦的藍色陽光。
之前委員會有發出過對于為什麽将陽光的顏色定位為藍色的解釋,他們說藍色會讓人感到平和,安寧,如今韓岐又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藍色不僅有平和和安寧的意思,他還讓人覺得有些冷冰冰的。
韓岐靠在椅子上,這裏沒有攝像頭,大樓外面也沒有穿着同樣顏色衣服的人群,只有血污和屍體,可這樣的場景卻讓韓岐反而覺得比從前更加安寧而平和的多。
也是,人都死了,能不安靜,能不平和嗎。
韓岐這樣想道。
他的手不太方便挪動,只能靠在椅背上象征性的往上坐了坐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懶散:“先生,我記得你和我說過,說你見過紅色的太陽,你說太陽光的顏色也不是藍色,而是紅色或者是黃色什麽的,早上的陽光淺一些淡一些,到了傍晚就變的濃一些,天邊的雲會像被烈火灼燒那樣;有時候早上的溫度會低一些,有時候中午又會熱一些,有時候會突然打開了水龍頭,有時候又會看不見太陽…”
“先生,太陽的紅色,白色的雲,藍色的海水,會叫的鳥,這些事情對你來說,或許只是習以為常的一件事情,對我來說卻不是這樣,我從小看到的就是藍色的太陽藍色的陽光,永遠不變的二十五攝氏度,先生,這樣的日子待久了也是會無聊的。”
韓岐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困得不得了,好像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一樣,可他眼中哪有一點困倦的樣子,分明清醒的不得了,溫仲嵘此時也有些想不明白了,蒙在韓岐眼前的那層霧到底散開了沒有,他如今也不敢肯定了。
阿慶咳嗽一聲,走到溫仲嵘身邊,悄聲問道:“他剛剛的說的那些,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明白?”
溫仲嵘沒理她,他蹲下來,正好和韓岐平視,他握着韓岐的手,問道:“韓岐,你想不想聽月娘的故事?”
說實話,韓岐有時候是有些恨溫仲嵘的。
他恨溫仲嵘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開始思考着從前從來沒有思考過的那些事情,什麽自由什麽平等,日子總歸是一樣的過,大家都是一樣,如果單是自己與衆不同,豈不是顯得和大家格格不入。
要讓韓岐來說的話,人活着還是糊塗一些的好,糊塗一些便能少了許多的煩惱,可偏偏是他遇到了溫仲嵘,他自己偏偏又要主動去招惹溫仲嵘,生來便糊塗是幸運,揣着明白裝糊塗卻是愚蠢。
眼前的迷霧已經被溫仲嵘撥開了,他還能怎麽辦呢,難道還要把黑布重新蒙回眼睛上嗎。
因此韓岐心甘情願的去受溫仲嵘的騙,故意掉進他的陷阱裏,只是溫仲嵘現在這莫名其妙的愧疚讓人摸不着頭腦。
然而韓岐卻很樂意拿他的愧疚來做文章,他故作大度的問道:“能講嗎?不能講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好奇。”
假的,韓岐明明就很想知道。
溫仲嵘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扶着韓岐從椅子上站起來;“少裝,這招對我一點用都沒有,想聽就直說,你什麽時候學的也開始搞這些彎彎繞繞的?”
韓岐頭一揚,朝文中詞眨眨眼:“當然是和先生學的。”
溫仲嵘一愣,之後不由失笑出聲:“你好的不學,壞的倒是學的快,走吧,我帶你去見見其他人。”
韓岐有些着急了,怕溫仲嵘真的不給他講故事就這樣糊弄過去,慌忙說道:“那故事呢?你什麽時候給我講?”
阿慶丢了個小小的紙團給韓岐:“別急,他不講大不了我給你講,走吧,我帶你去認人,這裏的路比較難走,你們跟好我。”
韓岐翻開那個小小的紙團,那個裏面有一塊黃色的硬邦邦的小石頭,看上去和食品部研發出的那些東西很像,他把它又重新包起來打算還給阿慶:“我們已經吃過飯了,所以暫時用不上。”
阿慶咯咯笑了起來:“小傻瓜,這個可不是你們的那些騙人的鬼東西,我是看你年紀小才給你一個,要是你身邊的這位溫二爺想要,我還不給他呢,你還沒吃過糖吧?這個好吃的,嘗嘗看。”
韓岐遲疑了一下,阿慶是溫仲嵘的朋友,他雖然對阿慶還持有一些疑問,對溫仲嵘卻是毫不懷疑的,因此韓岐也不過多的糾結就把那個叫做糖的東西含到了嘴裏。
他是第一次吃糖,韓岐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麽好吃的東西,甜甜的,又酸酸的。
溫仲嵘看韓岐眼睛都亮了起來,又彎唇笑了一下:“走吧,喜歡的話我再問他要一些。”
阿慶哼了一聲,不理溫仲嵘,腳下快了幾步走到前面帶路去了。
這樣一路走着也是無聊,韓岐便催促溫仲嵘道:“先生,現在反正也沒什麽好玩兒的,不如你就趁這個時候給我說說月娘到底是怎麽回事?”
溫仲嵘想了想,答道:“也行,我看這路還得走一陣子,給你講講也沒什麽,你要從哪裏開始聽?”
之前溫仲嵘在舊學社裏給他講的韓岐只記得個大概,具體在哪裏斷開他自己也不太記得了:“都行,怎麽方便就怎麽說吧。”
溫仲嵘握緊了韓岐的手:“那我就從煙都的流娼給你講吧。”
“那時候外族入侵,偏偏民智未開,當局又毫無作為只曉得一昧附和外族,時局混亂。煙都是當時較為繁華的幾個城市之一,因為煙都裏和外族人做生意的商人很多,所以煙都裏的外族人也比其他地方要多很多,因此煙都的流娼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一些。”
有不懂的就要問,韓岐想破頭也想不明白流娼是個什麽意思:“先生,什麽是流娼?”
前頭帶路的阿慶聽到韓岐的這個問題一下沒忍住噗嗤一下的笑出聲來,溫仲嵘也頓時有些尴尬,他全然忘了,這個時代的人哪裏能聽得懂流娼這種話,可真要他給韓岐解釋什麽叫做流娼,這也實在是難以啓齒。
溫仲嵘這邊兒想着怎樣才能給韓岐解釋,連耳朵都紅了半截,阿慶笑吟吟的提醒道:“你好端端的和小孩子講這些幹什麽,這麽點路你就是說也說不明白的,你不如講些好玩兒的給他聽,比方說那個翡翠镯子的事情,我看那個事就很有意思。”
韓岐小孩子心性,聽阿慶這麽一說立刻就把流娼的事情忘到腦後去了:“翡翠是什麽?什麽翡翠镯子?”
說起這個事情,溫仲嵘也忍不住搖頭:“翡翠在當時是一種昂貴的石頭,月娘有一次招待外族人,外族人送了她個镯子,說是翡翠,其實只是綠色的玻璃造的罷了,便宜的很,偏偏月娘不識貨,聽了那外族人的鬼話,真的把玻璃镯子當成了翡翠镯子,還戴在手上洋洋自得。有一回她來赴宴帶了那镯子,人家說是玻璃,她偏不信,恰好那外族人也在現場,于是兩人當場對質,結果外族人用假貨騙錢的事情暴露了,月娘流娼的身份也暴露了,兩邊都沒讨到好處,怪沒意思的。”
韓岐聽了這個故事,也有些失望:“的确挺沒意思,我還以為會是什麽好玩兒的故事,說道最後,只是認錯了東西而已。”
阿慶卻哈哈大笑起來:“小朋友,你不曉得,這裏面的意思可多了。單單只是認錯了東西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最多不過是說她一句沒有見識就算了,好在那個時候沒有見識也不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可沒有見識的是月娘,那就有意思了,她可是外出留過學的,結果連翡翠和玻璃都分不清,這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嗎?說起來,溫家還得多謝這玻璃镯子呢,要不是它,你們也發現不了她竟然做了流娼。”
這話題繞來繞去又繞到這個詞上去了,韓岐這回不幹了,再不打算輕易放過:“先生,這個流娼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溫仲嵘有些為難:“這…”
話正說着,阿慶推開一扇門,在門口站定:“好了,這些話以後再說,進去吧,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