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界一

“ 梨子 ，玩累了沒 ，一起去泡溫泉？”許文樂殷切地含笑道。

除了某些常人難以完成的任務讓宋黎出手外，許文樂向來把宋黎的每一天安排得舒适又充足。

随着勢力越來越大，連偶爾的争鬥都不讓宋黎出面了，這兩年以來大大小小的幫戰，年輕的許幫主秉着實力不夠人數來湊等離間、埋伏、群毆取勝，反正有宋黎這個作弊器在，許幫主耍起陰來一點兒都不虛。

還是宋黎自己要求活動活動筋骨，王幫的餘孽和幫裏的弟兄們才有幸發現許老大疼愛的小弟弟竟然是只小怪物。

宋黎說先陪你吃飯，許老大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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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潢豪華的餐廳內。

山珍海味、燕窩魚翅，宋黎每盤菜就只伸一次筷子，但他吃得慢，細細地嚼再慢慢地咽，配上認真品味的表情給人感覺在吃人間難求的美味，尤其少年淺色的唇瓣沾染上油腥顯得明亮潤澤，更是讓觀衆胃口大開。

宋黎作為修真者并不需要進食。溫飽、學習、社交，所有人類基本的生理需求修真者都可以通過修煉滿足，但這并不意味着修真者沒有欲望，只是在漫長的歲月中，目睹世間滄海桑田，再深刻的往事也過眼雲煙，其它情/欲便自然而然淡薄，問鼎大道則成了最初、也最深入骨髓的追求。

但這并不妨礙宋黎享受美食，事實上，父母雙亡的宋黎是被糖葫蘆騙上山的。而年複一年吸納天地靈氣，日複一日的靈丹妙藥，宋黎從修真起再沒嘗過凡間五味，即使辟谷前也遵循着師尊的教導為避免體內存留太多雜質而以丹藥果腹……只有那個人，常四處尋來滋味不同的靈果靈獸做成美食來引他出關、逗弄他開心……

宋黎恍惚回到踏月峰，幹淨簡單的小竹屋內，俊逸清雅的男子眸色溫柔神情柔和，細細講解着桌上各色靈物制作的菜肴。

如同此刻，兩人相對而坐，言笑晏晏。

“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宋黎忽然詢問。

許文樂身體一僵，頓時覺得口中味如嚼蠟，胸口悶痛。他終于厭煩了嗎？他終于要走了嗎？他是在暗示我不要異想天開嗎？許文樂只覺得心中滔天駭浪，腦中一片混亂，只隐隐決定不管用任何辦法都要請求少年留下來……

若是他執意要離開呢……

明明是熾熱的十月，窗外太陽赤烤着大地，吹進來的風都帶着讓人煩悶的熱氣，許文樂卻四肢麻木、如墜冰窟。

“我樹敵很多……我太年輕，人人都嫉恨我，我還嫩，所有人都想捏一捏，千方百計地想踩掉我，我還不夠強大……”許文樂有些語無倫次，是你說的，會陪伴我到無人敢欺、無人可傷。

宋黎看着慌亂急切地表達着依賴的青年，不由陷入沉思，看來是自己做錯了，不應該直接介入青年的命運，給他留下過于深刻的印記，讓他在自己面前變得如此卑微。

少年的沉默不語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許文樂恍惚回到四年前的黑夜，被至親哄騙飲下迷藥作為貨物送到陌生男人的床上，人生所有的堅持和信念瞬間崩塌，連眼淚都是無聲地嘲諷。

只是這次，再沒有天神般降臨的少年。

是啊，少年的身手驚才絕豔，少年的力量神鬼莫測，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分明不谙世事，卻又輕易将萬物玩弄在手中。自己越是成長越是強大，也越是發現少年的……無所不能。

也許，真的是來自于九天之上的神明吧，四年前的拯救已是恩賜，四年來對自己的改造和幫襯更無以回報，又有什麽資格再束縛他回到屬于自己世界呢。

宋黎無語地看着青年眼淚婆娑、神色灰敗，不知道他又腦補了些什麽。

宋黎早就發現這人喜歡盯着他發呆了，前世就是這樣，不過是端着師兄架子面無表情地呆，今生的情緒既是這般豐富，難道那道雷劫不僅劈毀了他的靈體，還劈壞了他的腦子？

宋黎不由眉頭微皺，心懷愧疚，終歸是自己對不住他。

宋黎放輕了語氣安慰道：“我當然會陪着你，你可以慢慢變強，只是我總有顧及不到的一日，如果那時有個知你懂你的人在你身邊，事事以你為重，豈不更好？”

聽着宋黎的解釋，許老大松了口氣，雖然還是要走的，但不是現在，就還有機會……

經過這麽一出，許老大身上冷汗涔涔的，背上全濕了，也沒了再吃下去的胃口，吓飽了。

“你和你師傅住在深山，不知道這世道已經變了，我們現在都講究自由戀愛，男女之間如果互有情意，就會主動向對方告白，不需要再通過媒妁之言，也沒那麽多門戶之見，在結婚時還要發誓與對方一生一世不離不棄……”許文樂的聲音磁性悅耳，在說到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時特意放緩音調，優雅低沉中帶着潺潺深情。

宋黎懵懂地看着他，覺得師兄果然多情，想到這個人也曾嘆息地對他說過，若能用長生不老換一知心人，便是棄了仙道又何妨。

宋黎無法理解他的惆悵，踏上仙途便有無盡歲月，所有愛恨都會在時空中消逝，又何必執着于虛妄。

許文樂看着少年黝黑清澈的眸子，只覺得眼前之人心思純白，從內到外都不惹塵埃，讓人想小心翼翼護着，又情不自禁染指。

許文樂從有了自己的勢力起，沒有一刻停止過對少年的調查，不是因為懷疑，而是為了了解。

從一開始，少年就顯得與這世界格格不入，除了毫無理由的輔助他，仿佛世間萬物都不入他眼。随着少年的情報沒有一絲一毫傳來，仿佛憑空出現，自己則從最初因為自己對少年的特別而沾沾自喜，到恐慌少年想要離開那天。

也曾直問過少年從何處來，為何助他。少年回答自己随師尊在山上修道，遇到瓶頸，遵師傅旨意入世歷練，而你我有緣，遂助你渡劫。

渡劫啊……該讓你知道，你才是我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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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設計在室內，大理石的涼意透過連接的赤/裸足心一路傳達到心髒，許文樂一個激靈，待轉頭看到少年蒼白細膩的裸體，又覺得熱血沸騰。

宋黎慢條斯理披上浴巾下了水，氤氲的霧氣遮掩了身形，許文樂跟着一步跨入池內，沒站穩一個跟頭紮入水底，“嘩”地綻開大片水花，許文樂正要撲騰着浮上來，看到少年移動過來的雙腳不知怎的竟停了動作任由自己漸漸窒息……

手臂被用力拉住，身子落入一個清新氣息的胸膛裏，許文樂雙眼禁閉，內心熱淚盈眶，以前的我都是傻逼啊，逞什麽強、裝什麽逼，明明苦肉計就能分分鐘抱美人入懷，還好現在不晚、不晚。

宋黎苦惱地看着懷中濕漉漉的美人，青年心率略快、脈搏有力、呼吸順暢，一點也沒有嗆水的跡象，卻不知為何無法醒來。

想着如今青年只是凡人之軀，脆弱似蝼蟻，宋黎不敢托大，将青年平放至岸上，再從岸邊衣服口袋裏摸出手機，喚了熟悉的手下的進來詢問。

李青接了電話後趕來，跟着侍從一進門就感覺心跳加速 。

俊麗的青年無力地躺在岸邊，浴衣微敞，露出修長優雅的脖頸和白皙濕潤的胸膛，半覆在他身上的少年秀美的臉上被霧氣蒸出一片紅暈，靜谧如畫的眉眼綴着水珠，看過來的眼神純粹疑惑又帶着無盡誘惑：“他并未嗆水，怎會不醒？”

好懸，還好自己不喜歡男人，李青咽了下口水穩住了心思，上前打量自家老大的狀況，再細細問了之前溺水的情況。聯想到上午老大看這人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宋少爺，老大應該是一時窒息導致的昏厥，您給他人工呼吸試試？”李青充分發揮着軍師的智慧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宋少爺還麻煩您快些，我來這兒的路上就耽擱了不少時間，老大就這麽躺地上，等會兒人醒了可別落下病根。”

是這樣嗎？宋黎看着身下的青年，離開了溫熱的池水穿着濕漉漉的浴衣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白皙的肌膚在黑色石面的映襯下越發蒼白，凡人很容易生病吧……宋黎不再遲疑，含了一口靈氣便渡進對方口中。

貼上自己的唇清涼柔軟，從對方口中徐徐傳來沁人心脾的氣流蜿蜒至五髒六腑，許文樂克制着深入對方唇舌的渴望，告訴自己不能急，不能讓對方感到排斥，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許文樂像每一個被救的溺水者一般用力咳嗽着醒來 ，對宋黎歉意地笑到：“又讓你擔心了……”

宋黎搖搖頭輕拍他的背部，築基前自己身子骨弱，常常咳嗽，這個人也是 這樣做的。

許文樂将身子靠在宋黎懷裏慢慢放緩呼吸，腦袋無力地搭在宋黎肩上，沒有被推開，心中暗喜。

李青接收到老大滿意贊許的眼神，覺得自己又能升職加薪，一邊識相地把閑雜人等都帶出了門，一邊樂呵地考慮着許幫在A市已立于不敗之地，自己能找時間談個戀愛了。

宋黎環着許文樂勁瘦的腰肢，覺得人類的肉體還是太過不堪一擊，要不要讓他也修煉呢，雖無法再成大道，卻足以在自己的幫助下築基，又迅速否定這個念頭，當初師兄以為自己即将灰飛煙滅必死無疑，靈體消散前卻說後悔虛耗了千年歲月，沒能向所愛之人表白心跡。

那麽想來，相比枯燥乏味的無盡修煉，師兄是更願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吧。

“梨子有沒有喜歡過什麽東西，或者什麽人？”正出神間，青年的詢問伴着熾熱的呼吸撒在耳畔，宋黎竟覺得心中一顫。

微微偏頭，不去想心中的怪異，宋黎認真地思考：“有啊，師尊、師叔、師兄還有小白……”

“小白？”

“嗯，一只白澤獸，天生就能隐匿形跡，師兄在無極山救下的，回來便送給我做伴了。”

“你師兄對你不錯？”

“師兄很好，爹爹戰死後，娘就跟着去了，師兄下山歷練遇到變成小乞丐的我，說我有仙緣，當時我并不知什麽叫仙緣，他便讓我跟他上山，說是能吃飽飯、穿暖衣，為了讓我相信他，不僅帶我走街串巷吃遍了平日不敢想的美食，上山前還背了一整棍糖葫蘆當誠意……”即使過了幾百年光陰，宋黎仍能回憶起髒兮兮的小瘦猴般的自己被俊逸清雅的青年牽起時救贖般的感動。他帶自己度過的不是一個饑餓寒冷的冬季，而是一整個荒涼無助的人生，直到後來自己被測出單系水靈根，師兄也一臉詫異驚喜，才明白什麽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資質，只是想帶他回門派護着罷了。

“師兄是對我最好的人，比師傅還好！”少年黝黑濕潤的眼眸明亮耀眼，向全世界炫耀着他在乎的人有多值得贊美。

“後來呢？”許文樂有意引導宋黎說出更多的經歷，同時暗暗記下少年無意中透露的風俗人情和地名。

後來……宋黎看着眼前的青年，青年本該逍遙天地、潇灑肆意，卻因為替自己渡劫險些魂飛魄散，再也無法重塑靈身，而今不得不堕入輪回，嘗遍凡間疾苦，宋黎黯了眼眸，再不願開口。

察覺到少年的低落，許文樂心中一緊，試探着将少年抱在懷裏，寵溺地揉了揉發頂。

仍沒有被拒絕，若不是顧及少年的情緒許文樂真想大笑三聲發洩心中的快樂。

再次慶幸自己沒有因為對少年敬若神明而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天的破釜沉舟已經帶來了太多的驚喜，少年對他有着出乎意料的包容，全然不像是對待一個偶然相遇的有緣人。

想到少年口中提及師兄時的依賴仰慕，許文樂不由心中一沉，随即又抛開了猜測，管他呢，只要能不斷靠近真實的少年，別說是因為和誰相似，就算自己直接成為少年心中某人的替身，許文樂也樂意至極，總好過水中望月、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