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信
言冰雲:……
言冰雲站在火堆旁,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有些不可置信:“他是你兄長。”
範無救點點頭,“我知道。”雖然是挂名的。
言冰雲看起來對于範無救的行為充滿震撼,繼續問:“那你還這麽做?”
範無救直言不諱:“我怕他告訴我家殿下……雖然這事吧,其實我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老謝那個眼神太像捉/奸/在/床了,我怕他誤會。”
範閑坐在火堆旁,他拿起剛烤好的肉串,剛剛才為言冰雲解釋了範無救只是把人打暈了而沒有殺人這點,雖然他在一開始看那架勢,也以為範無救要大義滅親了。
沈婉兒還沒醒,小言公子一直在馬車內陪護,聽到範無救極度凄厲而果決的尖叫——主要以無數音調不同的啊組成——的時候下了馬車,就看到一個人應聲倒下來了,範無救似乎留了些餘地,沒讓人臉着地。
謝必安沒來得及防備,範無救雖然沒下狠手但是下手果決而迅速,本來的二人談心就變成了三人圍聚,還有一個躺平的人。
言冰雲完全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麽,在遇到範無救之後,他就只覺得離譜,離譜到根本就沒有譜子存在了,範無救行為出格只是令人驚訝,也不讓人覺得意外,他對于範無救的第一印象早就在各種日常相處裏面翻新了幾十遍,起初以為是冷血刀客,後來發現可能是腦子不太好,倒是範閑冷靜到在那裏還能悠閑地啃肉串,這麽就顯得他一個人的反應很特別。
範閑合理分析:“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像是做賊心虛。”
範無救蹲在謝必安的身邊,時刻盯着自己随時都會醒的兄長,頭都不擡,語氣強硬:“呸,我這叫防範于未然。”
範閑:“……怎麽防?”
這事範無救也不知道,所以她沉默了片刻,“那我不管,我跟殿下剛剛訂婚,老謝跟殿下說消息最實誠,不搞定他,等回去了肯定就是‘我送信的夜裏看到無救和範閑抱在一起’。”
她說得底氣十足:“殿下聽到了肯定會不得勁,我這麽喜歡殿下,不能讓他難過。”
範無救的話剛剛落了音,言冰雲突然間給出了反應。
言冰雲看起來像是剛剛打開了什麽新世界的大門,他似乎消化了一下範無救剛剛的言語,獲得了新的信息,将不可置信四個字表達得淋漓至盡,從表情到動作,“什麽?!你喜歡二殿下,還與二殿下訂婚了?”他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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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無救:……?
範無救傻了兩秒,她這才扭頭,看言冰雲的眼神有點類似于看傻子,扯了一下左邊的嘴角,看向範閑,也沒有詢問的意思:“他……剛通網?”
範閑啃肉串的動作也是一頓,随即咀嚼了兩下,合理地解釋了一下範無救的困惑,“他被沈重關着,又沒人跟他說,斷網了很正常。”言冰雲剛問這話的時候範閑也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範無救這丫頭把喜歡二皇子這件事表現得太理所應當了,從見到他的第一面就開始灌輸她如何喜歡李承澤這件事,導致他長久地把這個條件儲存在腦中。
解決了範無救的困惑,他看向言冰雲,擡起手,五指合攏,很官方地介紹一下,“這位是未來的二皇子妃,看好了,以後在紅樓裏面瞧見她了直接舉報給老二就行了。”
言冰雲緊接着道:“我還以為……”他話沒說完。
雖然小言公子話沒講完,但是範無救還是從裏面摸出來了點什麽不對勁的意思,這句話是很微妙的,如果言冰雲沒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範閑,那麽範無救就不會發現這其中的微妙之處。
範無救沉默了,範無救嘶了一口氣,範無救啧了一聲,她在言冰雲的欲言又止中懂了一些什麽東西,她問:“你不會以為我對範閑……”
她也只講了一半,屬于懂的都懂的狀态。
言冰雲側過臉去,用動作表示他真的誤會了這一點,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身邊有聲音,轉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範無救還沒來得及收的表情。那姑娘向來不收斂表情,此刻更是扭在了一起,她眯着左眼扯着嘴角,一副‘這世間怎麽可能真的有誤會她跟範閑有想法的人而且這個人居然還他媽是言冰雲’。
言冰雲被她盯得及其不适:“你與範閑這般熟稔,随他同行至上京,他又知你……”
“那都是假的!你可別給我舉例了。”
這些話在範無救耳朵裏面就是回京都後李承澤能找她事的點兒,她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及時打斷了言冰雲的話,看着悠悠轉醒的謝必安,整頓好表情,直接就撲了上去,惡人先告狀并且将責任扔給了範閑。
她看起來悲憤至極:“哥——範閑剛剛把你打暈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範閑深感無力,倒頗有種習以為常的感覺,在看到明顯跟不上他們節奏的言冰雲又陷入了迷茫與震驚後,選擇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點什麽?習慣就好?這話範閑可說不出來,要真順着範無救這麽下去,今日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會面對些什麽。
謝必安剛醒來,覺得後頸疼得厲害,撫着地半坐起來,看着挂在他身上的範無救那張充滿擔憂的臉,不知道到底應該露出什麽表情,索性癱着臉選擇了片刻的沉默。範無救有個只有謝必安知道的點,就是這個人一旦做了什麽跟他有關系的錯事,張口肯定就是哥而不是老謝了,他沒有辜負範閑的信任,“我看到是你了。”
範無救垂死掙紮,張口就來:“那是範閑!範閑穿着我的衣服!”
言冰雲的表情在崩塌的邊緣徘徊。
謝必安:“……範閑能動?”他剛剛看到了,這位小範公子左腿綁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起來就是腿斷了。
範無救繼續道:“那是假的,騙人的,範閑才沒有這麽容易受傷,現在跑個十公裏都沒問題。我對殿下的心日月可鑒,天地可明,你可不能誤會了……”她前後兩句話沒什麽聯系,很自然地自己把自己賣了。
範無救這樣子謝必安見得多,他擡起頭,看到異常冷靜的範閑和已經被範無救震撼到世界重塑的言冰雲,總覺得他要是繼續下去,範無救還能繼續給他捶暈了,他還有任務在身,“我不會說的。”
這五個字一出,範無救身體一僵,本來挂着的義憤填膺的表情瞬得扯去,她龇牙一笑,“老謝您真好。”還特地帶上了敬語。
她這表情換得極快,比戲臺子上唱大戲的變臉都要快上一些。
言冰雲:……
這回範閑會了,他又是拍了拍言冰雲的肩膀,道:“習慣就好。”
—
謝必安本來趕來送信,就是奔波勞頓,又被範無救幾下下去,先行下去休息了。
範無救得了謝必安的承諾,此刻倒有種心中的大石頭落下的感覺,她雙腿直放,坐得毫不規矩,正打算說些什麽,後知後覺地發現剛剛烤熟的肉都進了範閑的肚子,此刻對方正拿着最後一串,因為行動不便坐得老老實實,還拿着謝必安帶回來的信。
言冰雲也沒離開,和他們圍着一簇火坐着,些許是受了不小的震撼,此刻平淡着表情,竟是半句話都沒有說。
範無救剛剛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情緒難免大起大幅,事情輪番過去後,有種看遍世家滄桑的豁達感,然後就開始犯困了。
她打了個哈欠,看到範閑遞過來一封信,“還有我的?”
範閑答道:“有三封。”
她一封,範閑一封,言冰雲一封,三封信合在一個大的信封裏面,言冰雲起身接了信,卻看到範閑将自己的信一折,靠着自己的努力往火堆旁湊了湊,在其餘兩個人的注視下,竟是面無表情地直接将信扔進了火中。
那信紙掉入兇猛的火光中,從最下面的一角被點燃,只是短暫的眨眼間,就被吞噬得幹幹淨淨,連灰燼都找不到。
他這行為下來,連範無救都有些驚訝,那姑娘微微挑眉,似有所言。
言冰雲剛拆開自己的信。方才謝必安也說了,李承澤希望他們二人同時讀信,至于範無救,随那姑娘開心,這般話下來,也應證了他一開始覺得不真實的事情倒是真的了,如今範閑看都不看,就直接扔入火中,他雖不覺得什麽,卻還是問了句:“你不看嗎?”
範閑道:“她在這,看不看信不重要。”
他沒有指名道姓,言冰雲卻立即明白了是在說誰,那姑娘在聽完這句話後,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坐到範閑的身邊,拆開信,極為大方地說,“你不看你的信沒事,來,一起看我老公給我的信。”
言冰雲覺得範無救此刻愉快得很,連語氣都輕快無比。
那姑娘三兩下拆了信封,那信封上只寫了兩個字‘無救’,随即展開信紙。
那封信只寫了寥寥幾個字,簡單得很。
——離京多日,莫貪芳華,早日歸家。
被迫被喂了狗糧的範閑說:“你笑得好生滲人。”
範無救不以為然:“吃你的檸檬吧……看到沒,他說他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