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秋日無事
範無救醒來的時候,總覺得李承澤抱得有點緊,那手箍在她的腰間,讓她醒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了李承澤的下巴。她頓了一會兒,壓制住了想要咬一口的沖動,她保持着不吵醒李承澤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正對上一雙溫柔的眼。
這眼神把範無救看得一頓,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李承澤似乎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語氣有點緩慢,處于沒睡醒的狀态,“醒來的時候看到你還在,我還以為仍在夢中。”他說得慢,聲音有些低沉沙啞,悶悶的,像是在感嘆些什麽。
範無救整個人呈蜷縮的姿勢窩在自家殿下的懷裏,聽得她整個人一頓,猛地起身——這動作似乎還驚到了李承澤,對方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看那姑娘忽然間就氣鼓鼓起來的表情。
他微微擰眉,卻是在笑,看起來還覺得範無救有些好笑。
“殿下您這話說得我好像做了什麽負心事兒,我就在您床上醒過來了一次吧。”範無救癟嘴。
“以後多的是機會。”李承澤扶着床起身,輕描淡寫地接了句。
範無救:……
“您這個樣子屬于犯規行為!”她整個人一頓,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兩個人在聊些什麽,臉猛得一紅,扯着被子就躺了回去,近日雖然降溫了,卻不是很冷,範無救甚至還塞了兩下,企圖把自己變成一個球。李承澤喜歡她這模樣喜歡得緊,往外走嚣張跋扈甚至大殺四方的天地一刀,到了他這裏就收起渾身利刺,袒露真心後只剩下一懷的柔軟與春水。
他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那個球,忽然道:“範閑與婉兒的婚約定在了月末,姑姑會從信陽趕回來。”
範無救這麽一聽,猛地将臉露出來,她起身,欲言又止,到最後只說了幾個字,“四年前……”
她也沒怎麽料到李承澤會在床圍間說這種話,頓了一下,還是沒忍住。範無救對于李雲睿的不喜從頭到尾都是清楚明白的,但是李雲睿看起來還……挺欣賞她的?她只見過李雲睿一次,剛到了李承澤身邊的時候。
李承澤知道她想說些什麽,“我知道,”他披了外袍,看着忽得瞪大了眼睛的姑娘,“四年前的暗殺與姑姑有關,我知道。”
從北齊回來後,蘇巧巧是這般笑着跟範無救說:您看起來像是忽然間完成了什麽事情那般輕松。
範無救回她:也不是,只是該輕松一會兒了。
秋季多雨,範無救輕松的方式就是索性哪兒都不去,她這幾天就住在府內,下雨了就與李承澤在書房內看書寫字,李承澤坐在案臺前讀《紅樓》、讀《詩經》,翻閱莊墨韓标注過的詩經,偶爾看看範無救讀的話本,都只是翻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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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讀文學,她讀市井,坐在窗邊,都坐得不規矩,她一腳踩在窗臺,一腳垂下來,偶爾看看秋日細雨,落葉飄蕩,忽然覺得自己也許也能算個文化人,在讀書方面,其實兩個人之間也沒什麽好聊的。
偶爾李承澤忽得讀出了詩經裏面的內容,她記得的就接幾句,不記得就擡個頭。
這種平淡到索然無味的日子範無救還挺喜歡的,她難得有這種好日子,在江州那半年雖然也悠閑,但就一個人過日子,如今這般閑适下來,還有點不适應。
晴日裏了和謝必安練練身手,範無救早就發現其實用劍要比用刀來的好看多了,至少是在視覺方面,她拿刀的時候基本都在拼命,碰了劍卻生了些閑情逸致,她拿着謝必安曾經給她的袖裏軟劍,和他在院裏面過個兩招,紅衣翻着風的滾兒,刀光劍影,卻揉碎了一地的桂花。
這幾回她不留餘地了,看着謝必安被她出人意料地發狠打掉手中劍的時候,笑得像是年幼得到了糖塊的孩子。
他們練手,李承澤就坐在亭子裏面,赤着足,面前擺着幾盤葡萄,糕點是京都中最出名的。
除去這些洗漱平常的事兒,大概就剩下夜裏宣/淫這些事兒了,李承澤似乎是對于‘不行’這兩個字産生了什麽後遺症,她贏了謝必安之後,偶爾口嗨句‘老謝你不行啊’,遠遠地在亭子裏面看書的殿下都會擡起頭,看了過來。
我沒說你這句話範無救還真說不出來,她覺得這都是範閑的錯,肯定是範閑的錯,适合現在被她再砍一刀。
範閑近幾日都在忙碌着婚事,她見得到林婉兒對方見不到,因為腿傷連半夜爬窗都沒機會了,無聊得很。範無救也懶得去找他,更何況她還擔心自己見到範閑真的把人給砍了,關于那日回京入宮的事情,她雖然不知道範閑到底怎麽說的,但是在她的幾次逼迫下,與她見過一面的林婉兒才肯吞吞吐吐地告訴她,那大家閨秀似乎是羞于提起,半天才說完。
範閑跟李承澤講了賣油翁的故事,講了幾句話,大致意思是雖然自身天賦在那裏,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好,無他,但手熟爾。
範無救:……?賣油翁。
林婉兒點點頭。
範無救當時差點直接把茶盞都給摁碎了,特別想跑過去跟範閑講一講《岳陽樓記》的故事,越明年,适合某位去谪守巴陵郡了。
更何況範府還有沈婉兒在那裏,她依稀還記得回京路上,她半夢半醒間,一把抓住了那姑娘的手腕,微微用力,掉落下來的是一把匕首。範無救當時沒睡好,口氣不好,直接拽着人手腕給拉到了言冰雲那邊,癱着一張充滿起床氣的臉。
“有沒有跟她說過,我,九品。”範無救一字一頓。
言冰雲那天守夜,未入睡,一把扶住被範無救扔過來的沈婉兒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範無救不等他反應過來,直接把匕首往人姑娘腳邊一扔,也不管被她吵醒的那些人,口氣更加不善:“給我下毒都比給我一刀機會大,不要再妨礙我睡覺了。”她對沈婉兒沒什麽必要的好感度,範閑把她和沈婉兒相提并論的時候她還挺不樂意,瞪了一眼身邊的人,覺得範閑在罵她,她一巴掌拍範閑後背上,惡狠狠地反駁:你覺得就算同樣都是戀愛腦她配和我一個level嗎?
範閑一尋思:還真有點像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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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閑的單身聚會在婚前幾天舉行,本來這種日子是要等着婚前的,但是放在這個時期明顯不合适,他邀請了幾個相熟的人,在京都中有名的酒樓定了一席。範無救這次來的時候特地換了男裝,挽了發髻,腰間別着把鑲金佩玉的裝飾作用更大的匕首,翻到二樓入屋的時候,看着一屋子男人還愣了愣。
她本來是準備說,“各位單身狗晚上好。”
這是單身聚會?範無救陷入了迷惑,她本來以為範閑就會邀請個言冰雲什麽的,大家大晚上欺負欺負老實人,還挺有趣的。她看了一眼已經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王啓年與滕梓荊,又看了一眼正在和沈婉兒玩‘大家懂都是真的懂’卻偏偏在瘋狂互相言語傷害的言冰雲,和坐在主位上的範閑打了個招呼,最後把視線落在了真正單身的高達身上。
她微笑:“這位單身狗晚上好啊。”
範閑直接就給她笑出來了,他本來端着杯茶在喝,喝了一口後差點給嗆出來了。
高達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