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一)

仁宣九年冬,宣宗趙熾駕崩,傳位于皇太子趙铎,定號永熙。年僅六歲的皇太子趙铎登基後追封其生母王皇後王徽為慈聖皇太後,谥號孝定貞純欽仁端俪天襄弘聖皇太後;尊嫡母王皇後王徵為仁聖皇太後。

趙铎登基後,王太後先後以皇帝年齡過小與皇帝體弱多病為由把持朝政,掌握實際皇權,大肆封賞王家人。時下外戚專權。

永熙十三年一月,盡管王太後不希望皇帝掌權,一直以來故意忽視大臣們的有關皇帝陛下選妃立後之事的奏折,朝中不少官員卻再也看不下去了。百官聯名上書表明皇帝以至弱冠之年,應當重視皇嗣問題,廣納嫔妃。

王太後迫于壓力,不得不稍稍低頭,終于松口答應為“兒子”趙铎選妃,但是她自然也不願意兒子找一位背景雄厚的皇後,故而以為表公允為由命內閣拟旨昭告天下,皇帝陛下将從全國适齡女子中選妃。

三月,大選結束。趙铎親自從全國初選的五千名淑女中,選出自己的皇後魏氏。同年四月冊立蘇州吳江縣正八品縣丞魏善祥妹妹魏氏魏姼娪為皇後,舉行大典。

蜀朝禮儀向來繁缛,采納問名,前期擇日,遣官告天地宗廟。到了日子,還需設禦座、制案、節案、鹵簿、彩輿、中和大樂等禮儀,每一典禮具在禮部相關官員的引領下進行,三跪九拜,皆不可少。

一套複雜繁缛的禮儀程序完全走完,第二日乾清宮便傳出皇帝陛下身體不适的消息。

趙铎本就體弱多病,如此需體力操勞的禮節一一走下來,自然是吃不消。

身為皇後的魏姼娪得到消息自然不能當作無事發生,故而在宮人陪同下前往探望,不過第一次前往乾清宮看望皇帝陛下她便吃了個閉門羹。

魏姼娪到達乾清宮時,正巧迎面碰上王太後的儀駕從大殿出來。

無論是按長幼尊卑還是宮中禮儀規定,魏姼娪自然都必須提前跪拜恭迎。

王太後頭戴鳳冠,着華服,披霞帔,腰間玉帶等華美昂貴之物一一不拉下,那雙丹鳳眼中的目光犀利。

盛陽下,天空的朵朵白雲不知何時已飄散離去,澄藍的天空空澈無餘。

王徵身後的小宦官、宮女皆低頭恭敬有禮。儀仗不可不謂之聲勢浩大。

這位王太後乃是先皇第二位皇後,願本是先皇的妃子,其姐姐王徽是仁宣帝趙熾原配皇後。趙熾登基後,冊封王妃王氏即王徽為後,并封其父王倫為太康伯,随後将其二妹王徵迎入宮中封為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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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朝為皇帝選妃向來以家境樸實即無背景為前提,不重門第重品行,不準大臣推薦,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定,自然是為防止外戚專權。當然老祖宗當時估計因太忙而一時沒想起“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句話。

後姐姐王皇後因生皇子時血崩,不幸崩了,仁宣宗不久便立其二妹王氏為後。

王徽崩世後仁宣帝便對外宣稱大皇子夭折,追封為皇太子。後來宮中也再無子嗣出生,妹妹王徵更是至今無子嗣。仁宣帝病危之際,大臣自然是為立嗣的問題争得近乎“頭破血流”。

原本就頭疼的宣宗坐于龍椅之上聽到下頭嗡嗡一片更是惱火,大怒罵道:“誰說朕無皇子的!”随後大殿外江超公公還真拉着一位身着蟒服的瘦弱小男孩穩步而入。

當然那便是如今的皇帝陛下趙铎。

後來仁宣宗趙熾給出的解釋是此乃朕與已故王皇後之子,為替父皇母後祈福一直養在百靈寺,未免上天過于厚愛奪其子而選擇暫時不對外公布。

原本在其出生之際,趙熾便已封其皇太子,加之文武百官本就是以陛下無皇子為前提而争吵,如今皇帝陛下親自稱其為自己的兒子,這下前提自然不存在了,于是争吵多年的立嗣問題終于結束。

也不知是不是被大臣們氣的病情加重,仁宣帝趙熾幾日後便駕崩,新皇登基。

王皇後利用皇帝年小奪得大權,後來王太後突然之間多出了許多“家人親戚”,如當今的內閣首輔王弼便堅定稱自己為其遠房表弟,“外戚”當權,逐漸形成如今的朝局。

魏姼娪在宮殿下恭恭敬敬行了大禮,王太後卻是沉默半晌未作回答,任憑魏姼娪跪于石板之上。

她擡眸打量不遠處的女子,這個女子不過二八年華,容貌清麗,舉止端莊,氣質溫雅。但她相信她絕不會是那五千淑女中最美的女子,為何趙铎會僅僅掃了一眼五千淑女便随意指到了她?

盡管皇帝陛下金口玉言,選秀當日便表明“就她了吧”,她之後也是派了錦衣衛去蘇州查詢了一番,這位縣丞的妹妹背景實在沒什麽可值得一提,簡單的不能再簡單,自幼喪父喪母,家中僅有兄嫂二位長輩,家境清貧,人盡皆知。

趁王太後沉默之餘,魏姼娪卻并未僅僅靜靜跪在石板上等待,她在思考,她在抉擇。

幾日來她一直注意王徵的神情舉止,王太後處處跋扈,儀仗排場十分盛大,如今她需要确定的是她此舉是否是為了給自己這個皇後來個下馬威呢?确保她皇太後在後宮中永遠的無上至高的地位?如果是,那麽她便也不那麽可怕,因為她并不是真的善權,而僅僅是愛權。

善權者善于利用權力,他們本身有謀略有手段;愛權者大部分僅僅是為了享受權力帶來的假象尊榮,這一類人常常是聽從他人的意見而做出行動。

魏姼娪進宮遇到了她的第一次猶豫,因為接下來的舉措很有讓她萬劫不複!

“免禮。”良久,王徵才淡淡回應,立于原地并未有親切的意圖,表面上的婆媳和睦樣子她也不願意做。

“謝母後。”

謝恩過後,魏姼娪才在貼身宮女月錦的攙扶下起了身。她身姿綽約,容顏姣好,不卑不亢,微微帶笑,與之對視。

眼前的女子不過十六歲便得到了她夢寐以求費盡心力二十五歲才得到的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她自然有些心有不甘。王徵面色冷淡,開口道:“陛下身體不适,皇後還是勿要打擾了。”說完便欲離去。

誰知魏姼娪突然道:“本宮乃是陛下親封的皇後,作為六宮之主,理當為陛下分憂。如今陛下身體不适,本宮定會為陛下處理好後宮大小事宜,定令陛下安心休養,無後顧之憂。”

此言一出,王徵腳步一頓,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宮中從未有人敢以如此高傲的語氣和哀家說話!

字眼行間盡是表明自己乃是皇後,新一任後宮之主,□□裸的宣誓主權啊!

一旁小宦官及宮女聞言皆背後發涼,為這位新後感嘆命不久矣,同時希望皇太後勿要發怒牽連自身。

王徵随即便欲發怒,一旁張聰連忙上前不動聲色的示意太後稍安勿躁。

這位張聰公公乃是慈寧宮正五品總管太監,原本應當僅有乾清宮一宮設一名正五品總管太監,皇太後宮殿內的總管太監本當為正六品,但奈何如今王太後掌權,自然是她想設幾品設幾品。這位張總管陪伴王徵幾十餘年,頗得其信任,王太後見狀果真按捺下怒火一聲不吭氣走了。

魏姼娪看着遠去的儀仗暗暗舒口氣,她不能放松,必須處處小心,因為她相信經過剛剛她極為挑釁的宣誓語,太後肯定很快便會找她的麻煩。

但是她也期盼着她的麻煩。因為人生不過在得失之中輪回,有失才有得。

既然太後下了命令不允許她進殿看望趙铎,想必她現在進去也會被殿中太監們攔下,索性她便打道回宮。魏姼娪借機故作悠哉在後宮中轉了不少地方,以便自己更加熟悉地形,方便未來。

這邊王徵回到慈寧宮先是大發脾氣,胡亂砸了一通珍寶,拿宮內奴才們發了一通火出出氣,随即便呵斥張聰當時為何阻攔自己給魏姼娪那丫頭顏色看。

張聰立于一旁,聞言連忙鞠躬行禮,禀明:“禀太後,您若是看皇後不順眼,咱們有的是法子除了她。太後何必動怒,若是您的玉體有損豈不是便宜了皇後。”

聽聞張聰的馬屁後,王徵這才稍稍順心,道:“這丫頭這是以為自己飛上枝頭便成了鳳凰!”

張聰:“若是白日裏在乾清宮便解決了魏氏自然不是不可,但是畢竟人多眼雜,若是讓史官記下些什麽自然有損太後您的盛譽。咱們大可讓魏氏悄然消失。”

混到正五品總管太監的張聰自然是有點能耐,比如他對皇太後的拍馬屁能力頗為自信,深信對方一定喜愛。無論何時先把王徵大誇一通,再提出解決辦法,定不會有錯。

靠于紅木椅上的王徵聞言吩咐道:“你去告訴馮科處理利索些。”

說完王徵随即閉目養神,一旁的宮女小心翼翼上前伺候着。

“請太後放心。”

領完命,張聰随即跪安,出了慈寧宮直奔東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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