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七)

屋內,顧爽身披長袍,腰佩長劍,不羁的俊臉在昏暗的燭光下劍眉擰着,目光四下一掃随即落在魏姼娪身上,直接忽視于晚清對魏姼娪抱拳行禮。

顧爽道:“殿下萬安。宮中傳來消息,太後娘娘聽說您在坤寧宮中反思,懷疑您已經出宮,故下旨命您抄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三十遍,于明日傍晚前差宮女送去慈寧宮。陛下有旨,命奴才護送您回宮。”

這王徵倒是想着法子整她。

魏姼娪聽說被罰抄就頭疼,凝眉道:“你找些人抄三十份交給太後不就好了嗎?”

顧爽聞言嘴角噙着一絲笑意,依舊躬身故作認真道:“奴才本也嘗試這般做,只是殿下您的字跡奴才們都不大能模仿來。”

魏姼娪:“……”

于晚清:“……”

魏姼娪幹咳兩聲,頗為尴尬。

先前她給了他一包去□□材,如今他也在話語中不動聲色回報了她,魏姼娪內心苦悶。

站在一旁的于晚清忍住笑意,開口道:“看天色已是亥時,此刻回宮只怕會遇到宮中宵禁。”

魏姼娪點點頭,道:“我在這兒抄,明日你再将我抄寫的心經送進宮交給太後吧。”

顧爽堅持道:“殿下,您還是随奴才回奴才在宮外的宅邸休息為好。”

如今魏姼娪依舊是蜀朝的皇後,在臣子的住所借宿自然是不大方便,聞言于晚清也提出是他考慮欠周。

魏姼娪确實是忽略了這一點,她向來随地而栖習以為常,見狀便也同意道:“也好。”

與于晚清告別之後,魏姼娪便随顧爽前往澄清坊顧公公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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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東廠與錦衣衛的眼線察覺,顧爽僅帶了六名轎夫候在門外。

轎中,魏姼娪靠在車廂阖起了雙眸,她奔波了一天,站起來便覺得累,坐下來便想癱下去躺着。顧爽靠在一旁一手支撐起下巴,斜睨着魏姼娪。

轎中沉默良久,魏姼娪才張開口輕聲道:“是你向王徵透露本宮偷溜出宮的。”

聞言顧爽神色微變,并未直接反駁。

東廠與錦衣衛那邊如今都忙着兩件事,一是查清淑太妃之死,二是盯着各方進展。

顧爽身為禦馬監掌印太監,且眼線衆多,躍躍欲試開辦新型“工廠”,自然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謝英吉與東廠都督馮科的頭號關注對象。對于顧爽這邊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宦官”完全不會有人注意到。

坤寧宮本就沒什麽人,王徵本就沒給幾個宮女宦官服侍她,僅剩的幾個宮女宦官也已經被換過,是趙铎的人,自然不會是這邊洩露出的風聲。

魏姼娪思慮一番,僅有的可能便是顧爽仍然猶豫不決,既不想得罪趙铎也不想得罪王徵,兩邊都讨好,拉她出去當墊背。

見顧爽黑色的雙眸沉默的目光看向她,魏姼娪移去目光,道:“本宮只是喜歡把說清楚。本宮不會強迫你如何選擇,但本宮還是要送你一句話‘腳踏兩只船,遲早要翻船’。”

盡管魏姼娪知道自己說話還是太過沖動,“忍耐”二字她還是無法完全做到,但是說完此番話她仍是在心裏默默舒了口氣。

半晌,顧爽揚唇一笑,透過布簾看向轎外,一片漆黑,四下寂靜無人,慵懶随意道:“多謝殿下相贈忠言。”

回到澄清坊魏姼娪便開始着手抄寫心經,字數不多,但三十遍還是不小的量,直到第二日清晨,魏姼娪才放下筆墨,倒床迷迷糊糊便睡着了,一覺無夢,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她終于睡了個好覺。

這邊顧爽正在聽風亭訓斥下屬,顧爽打小入宮,混到如今的地位,早已練成了不怒自威的氣勢。

“我養你們何用!十幾個人連個丫鬟都找不到!”顧爽說着直接拔出長劍直指跪在一旁的其中一名奴才,神色狠戾。

三名親信奴才吓得汗流浃背,哆哆嗦嗦,一個一個聲稱有罪。

“我再給你們今日一日期限,傍晚前必須見到人!”說着顧爽轉身看向遠處院落,目光一轉道:“另外,馬上派人查清太後那兒是從誰處得到了皇後出宮的消息。”

“是,大人放心。”三人連連遵命,提着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顧爽随即擺擺手示意退下,自個兒也朝園外走去。

才到半路,便有一名屬下急急忙忙跑來禀報。

“剛剛府中來了兩人,一人身材清瘦,卻器宇不凡。另一人身穿華服,他向屬下直接亮出魏國公府的牙牌後便同那人徑直前往清寧園了,似乎早已得知小娘子居住于此。”張十三躬身行禮道。

魏國公府乃是世襲爵位,雖然如今在朝中勢力并不如開國之時盛,但歷代皇帝皆頗為敬之。

聞言顧爽擰起眉頭,一言不發,連忙加快步伐,朝清寧園趕去。

清寧園廂房內,男子身穿青墨色長衣,坐于床榻之邊,目光中略帶柔和,雙眸看向正背對着他熟睡的魏姼娪。見魏姼娪這般熟睡,趙铎并未多加打擾。

而守在門外的徐蘭溪靠在石柱上悠悠閑閑,見顧爽帶下屬趕來,嘴角微揚,并未有主動打招呼的意思。顧爽見清門外這位世子爺,連忙面帶微笑躬身行禮,一行奴才皆連忙下跪,畢恭畢敬喊聲“世子殿下安好”。

“還好還好。”徐蘭溪擺擺手,嘿嘿笑了笑不懷好意道:“只是維桢兄和我來到此處,皆發覺顧公公您的宅子寬敞清幽,住的好不舒适。維桢兄立即嚴厲批評了我一頓,對我給皇嫂備的宅子一頓痛罵。”

顧爽:“……”

徐蘭溪乃是魏國公府的唯一嫡子,陛下早已冊封過的世子爺。

如今魏國公府雖然在朝廷上無太大實權,但地位卻也不容小觑,因為眼前這位有些玩世不恭的魏國公府七公子在府中頗為受寵,且又是趙铎的伴讀,兩人關系不錯,如今掌管禁軍!因而兩人常常以小字互稱,“維桢”便是趙铎的字,顧爽自然明白這其中有何深意。

聞言顧爽微微擡眸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世子爺,心道好你個徐韶祤!上來就這麽坑老子!

“于是我立馬言明這宅子乃是顧公公特意為皇嫂備的,方便日後皇嫂在宮中待久了出宮沒個舒心的住所。顧公公可是細心備至,忠心耿耿。”徐蘭溪幽幽道,說着用戲虐的眼神示意顧爽等人不必多禮。

顧爽只得順着說下去:“多謝世子爺為奴才美言,向陛下解釋清楚。”內心氣的牙癢癢,這宅子他還沒住過兩次呢,就這麽白白的送給了魏姼娪!

“不客氣不客氣,改日你再請我去月閣樓吃一頓就好啦!”

顧爽聞言眼皮跳了跳,心道您這麽直言真的好嗎?一扇門之內皇帝陛下沒準已經聽到你的言語了!

半晌後,趙铎才緩步出來輕聲和上門,未待顧爽等人行禮便面色溫和神色清淡示意其勿要出聲,随即起身朝屋外走去,徐蘭溪随即站直身子跟了上去,顧爽退避下屬恭謹地跟随其後。

待到踏入園中清幽處,顧爽連忙行大禮。

“奴才不知陛下親臨,未能親自恭迎,還請陛下懲罰。”顧爽腰身挺直跪在青石地上,躬身行禮。

“起來吧,辛苦你這般仔細照顧皇後。”趙铎淡淡一笑,似是感謝實則疏遠。

“這是奴才應該做的。”顧爽謝恩自謙道。

“淑太妃的案子進展如何了?”趙铎聲音清清淡淡,面色依舊是疏離的溫和。

顧爽道:“皇後娘娘聰明過人,不過一日便已鎖定嫌疑人。昨日奴才陪同殿下前往安王府,一番仔細查詢這才發覺平日裏淑太妃心情煩躁,府中下人尤其是近侍明玉多次受其打罵,故而對太妃早已懷恨在心,只是如今明玉丫頭早已被淩大人帶往诏獄,奴才也無法靠近。不過,殿下又查明早已有人在太妃平日裏的香料內下毒,加重太妃心情煩躁病情。”

一段話充分誇贊了魏姼娪,又充分的表明了自己的盡心盡力輔助,順帶還參了一本北鎮撫司。

趙铎聞言神色平靜,繼而道:“朕聽說你們還未找到女婢嫣兒?”

聞言,顧爽背後直發涼,這些事兒陛下如何得知?

據他的情報,連東廠都沒有開始尋找嫣兒這條線索,雖然錦衣衛與東廠走得近,可是淩濛不吃這一套,想要從他那兒套情報,難比登天。而淩濛又是王徵的親戚,皇帝陛下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竟然如此詳盡深入?

難道是魏姼娪提前向他彙報過?

陛下這是暗示他勿要在他面前隐瞞耍小聰明?

“奴才無能,還望陛下恕罪!”說着顧爽又是一跪,磕頭請罪。

徐蘭溪悠閑地在一旁吃瓜看戲。

“你即刻将‘明玉已認罪,按罪謀害皇親貴族當九誅,陛下不日将下旨’的消息散播出去。”趙铎淡淡的看了眼低頭下跪的顧爽,語氣波瀾不驚,說完又上前親自作狀扶起顧爽。

顧爽見狀連忙誠懇道:“多謝陛下不罰之恩,陛下英明!”

趙铎道:“別告訴皇後朕來看過她。”

顧爽按捺下疑惑領命道:“奴才遵命。”

說着趙铎示意了一眼身後的徐蘭溪可以走了,徐蘭溪這才笑嘻嘻跟上。

顧爽又是行禮:“奴才恭送陛下,世子殿下。”

徐蘭溪滿臉燦爛離開之際特意在顧公公身邊放慢了腳步,輕聲道:“顧公公,改日月閣樓見呀!”

顧爽汗顏。

“要我說,就該告訴皇嫂陛下您特意溜出宮來看她呀!”

“閉嘴!”

“那多無聊。”

“……”

“……”

看着走遠的兩人,顧爽腦子裏一片疑惑,心中感嘆陛下身邊跟個話痨大概很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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