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二十二)

兩個月後。

應天城外一座僻靜小院內。

“那晚夜太黑,加上還有別的人馬前來欲搶走殿下,故而現場有些失控。殿下被逼山中後不幸滾落,我們的人已經在四處尋找。”徐蘭溪跪于石板地上,身子筆直。

徐蘭溪深知眼前的趙铎此刻心中的痛楚不下于被刀絞,修長的身子弱弱不可觸。

趙铎自從得知伊姀失蹤後,便吩咐他必須找到她,不論死活,之後便極少言語。原本他的身體已經處于極度虛弱狀态,徐蘭溪是不同意他來應天附近等人的,可是他深知趙铎有多執拗。

沉默良久,趙铎邁開猶如千斤頂般的步子,眼前已是模糊不清、一片黑暗,此刻的他似乎只剩下一個冰冷的身軀。他張了張口,未發出聲音,旋即身子軟了下去。

徐蘭溪大驚,連忙搶前當人肉墊子。

盡管他人皆認為趙铎待人永遠是溫和而疏遠,從小錦衣玉食、天賦聰穎,可是只有他知道那一切不過是假象。

趙铎雖然六歲登基為帝,可是他也需每日練字、讀書、背史,完成不了目标依舊被王徵責罰、先生打板。只有他知道他的性子其實最是深沉內斂,從不向他人敞開心扉。他把壓力、責任全部積壓于內心。

伊姀于他而言,便是心中的一抹星光。

半個月後,搜尋的隊伍大部分已随同趙铎回京,只是一路上趙铎幾乎都處于昏迷狀态。回京後,徐蘭溪按照事先商定将趙铎留下的皇後因病而崩的诏書頒布天下,處理一切相關事宜。

消息一傳出,禮部立即鄭重地制定了喪儀,宣布凡內外百官,仍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而除,即全國居喪二十七日。除此之外,辍朝百日,臣民全部服喪,文武百官素服行奉慰禮。文武官員皆服斬衰,自成服日為始,二十七日而除,仍素服。至百日始服淺淡顏色衣服。另,大小寺院鳴鐘三萬響,晝夜不息。

至于天下臣民,軍民男女皆素服三日,自聞訃日為始,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樂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軍民一月。

對于陛下這一做法,舉國上下皆贊揚其深情。而本在慈寧宮“靜養”的王徵聽聞消息後卻明白,趙铎這般做法不過是一石二鳥。一來表現了他對皇後深厚的哀思,二來也可以令全國百姓因帝後深情而夫妻更加和睦,為隆重的喪儀所感染,國家的民風更加淳厚。等到她死去後,怕是也會如此。

如今,東廠的馮科也基本以讨好趙铎為主,畢竟掌握這個國家權力的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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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運轉的很好,并沒有因為一個人的消失而出現太大的變化。

這日徐蘭溪臨出府前,錦衣衛北鎮撫使淩濛私下前來。

随後徐蘭溪将其帶入自己的攬芷園。

淩濛剛剛從應天趕回,與此同時,他還帶回了一具女屍。

“年齡、死期、身形皆與殿下相近,不過因為時日過長,外貌已無法清晰辨認。故而仵作還在進一步驗屍。現下依舊無法肯定她便是皇後殿下。”淩濛口吻依舊如往昔的冰冷,說起此事目光暗淡。

徐蘭溪也知此事調查的難度,對此并不多加要求。伊姀執意回蘇州府調查十五年前的案子,他不得不奉命出手阻止。

“是否要将此事立即上禀陛下?”淩濛畢竟沒有徐蘭溪的官職、地位高,加之此事乃是徐蘭溪負責,他必須向他請示。

思考片刻,徐蘭溪否定道:“陛下還處于昏迷之中,待他情況好些兒再禀報此事吧。”

随後兩人又商談些許有關皇後喪儀的治安問題,淩濛才匆匆離府。

淩濛離去後,原本躲在徐蘭溪廂房的徐蘭卉立馬跑了出來,徐蘭溪也許是因為最近太過疲憊竟然沒有察覺到妹妹在背後偷聽,一時之間不免有些頭疼。

他從未用過如此嚴肅的語氣警告徐蘭卉:“忘記今日你所聽到的每一個字!否則休怪為兄不念兄妹之情!”他身為魏國公府世子,不得不顧整個魏國公府的名譽與生存。

原本紅腫着雙眼的徐蘭卉被他冷漠狠絕的神色吓得生生退了兩步,驚慌之中被門欄跘倒,整個身子倒靠在了半扇門上。

望着如此陌生的二哥,徐蘭卉雙眸驚恐,聲音帶着哭腔懇求:“二哥,你別這樣……我……害怕……”

聽見妹妹的哭聲,徐蘭溪收回原本的狠絕,走上前伸出手語氣溫柔不少:“起來吧。”

之後徐蘭溪又是端茶倒水安慰一波徐蘭卉,見妹妹稍稍冷靜後才嘆了口氣。

徐蘭卉來此原本僅是想要懇求他帶她進宮讓她照顧趙铎,不曾想進來時發現他一出門,随後又協同淩濛返回,意外之中她不得不躲在廂房,後來聽聞屋外沒有了動靜才跑了出來。

徐蘭溪對此自然是反對,但奈何拗不過妹妹的凄慘哭泣加撒嬌,加上之前自己的行為有點理虧只好點頭同意,但還是叮囑一波徐蘭卉,不可多言。

乾清宮內殿之中。

趙铎睜開桃花眼時,明亮的光線順着窗戶照了進來,他費力的坐起身子,環顧四周,明亮的大殿,華麗的裝飾。随即他閉上雙眸,腦海中一陣痛楚。

徐蘭卉端着湯藥進來時,發現趙铎終于醒來,不禁大喜,清甜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內:“維桢哥哥您終于醒了!我看這殿內實在太過黑暗,便命人将錦簾都束了起來。”

聞言趙铎少有的語氣不悅:“誰讓你進來的?”他睜開雙眸,低眸看向床榻邊她曾經坐過的位子。

徐蘭卉從未聽過趙铎這般冰冷的口吻,不禁心中失落,臉蛋上依舊挂着笑容:“我求了二哥許久,他才答應我的。您別怪他,好不好?”

說罷,徐蘭卉走到床榻邊,将湯藥端起意欲坐下服侍趙铎飲藥。

“你回去吧。”趙铎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舌尖似乎已經嘗不出苦澀的味道。

見趙铎這般疏遠自己、蒼白的容顏上冷漠的神情不禁令她心中冷顫。

徐蘭卉一陣失落,她以為他待所有的女子都是一般的溫和而疏離,永遠那麽彬彬有禮卻無感情,皇後也是如此,因為她見過他與皇後相處時的舉止并無不同。可是此刻,她忽然發現她似乎錯了。

徐蘭卉站立在一旁,低頭低聲道:“我知道你只是把我當做妹妹想看……”

趙铎:“朕不會有妹妹。朕與你僅有的關系便是君與臣。”

話落,徐蘭卉雙眼氤氲,擡眸看向眼前的天之驕子。她未曾想到他這般果決、冰冷如十裏深潭般。她原本想着,她是徐蘭溪的親妹妹、魏國公府的郡主,無論如何,他也會特意照顧她。

她也是虛榮的,世間哪個女子不虛榮,尤其是她這般擁有高貴的身份、傾城的容貌的女子,自然是希望世間所有的男子都為她投來傾慕的目光。而她只想要他一人的目光即可,可她知道這是遙不可及的。

“出去吧。”趙铎淡淡道。

徐蘭卉只得跪下行了大禮退去。

片刻之餘,趙铎掀開被子,赤腳緩慢走向窗邊。不一會兒,大殿內恢複了黑夜。

冰冷、黑色與孤獨才是他應屬的,他該明白的。

幾日後,徐蘭溪攜帶劉曦入宮見趙铎。

劉曦在乾清宮看見面如白紙的趙铎前所未有的深沉、冷淡,心中不禁咯噔了下。

劉曦随後解釋當初在郊外月老廟,伊姀的祈福帶并未系上,而是交由她保管了。

當初伊姀看見劉曦拼了命地将系了石頭的祈福帶向高處扔,劉曦見她不動便好奇問她為何不抛,而她只是笑了笑說她心中不誠,還是不系了。臨走時,伊姀将她所寫的祈福帶交由她,請求她保管,并且對她說如果她今後不能回京了,便将其交由趙铎。

故而今日她找到徐蘭溪請其幫忙帶她入宮見趙铎。

趙铎接過那絲帶,便見其上筆墨書寫着:心乎愛矣,遐不謂矣。

八個字雖然不夠娟秀,但卻端莊,足見其着筆時的認真。

頓時那雙桃花眼氤氲中布滿血絲。

趙铎心中苦澀,口中一股腥甜味兒湧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篇完結。第一階段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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