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三十四)
當于晚清在吉安府收到寧王已經開始攻擊安慶城的消息後,他立馬跳下床又翻出早已銘記于心的地圖。
伊姀與顧爽都在安慶城內,如今一生之中最為重要的人生死未知,他必須做出準确的判斷!
當夜,于晚清召集官員,開了一場會議。
其實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也就兩種選擇——一是援救安慶府,二是攻擊南昌府。
莫家宴等人一致認為,如今寧王久攻安慶不下,士氣必然低落,若是現在從後抄擊聯合安慶士兵前後夾擊,必然使其腹背受敵。至于南昌府,雖然趙浩不再,但城內依舊有重兵把守,如今貿然攻擊,怕是短時間內難以攻下。
雖然這個想法看似有理,但于晚清卻不這麽認為。
對此,于晚清略一沉吟,道:“不對,只能進攻南昌城。”
見衆人皆帶着疑惑望向他,于晚清繼而道:“安慶城在南昌城的下游,如果我軍越過南昌直接攻擊安慶,則南昌守敵勢必會攻擊我軍後部,斷我軍糧道,那時我們便陷入腹背受敵的境況。除此之外,安慶守軍本就只能自保,又如何與我軍聯合,前後夾擊敵軍?”
衆人對此連連點頭稱贊于巡撫分析的周到。
崔濡對此提出了疑問:“可南昌城向來堅固,我軍人數僅一萬,一時之間如何攻下?”
于晚清笑了笑道:“此次寧王已率全軍精銳兵進攻安慶,此時的南昌城必然十分空虛,此時進攻,自然十拿九穩!”
而且此計可謂一箭雙雕,南昌城被攻下,趙浩勢必調轉回頭,安慶城的危機即可解除,應天府的危機自然也不複存在。
第二日,于晚清起了個大早,因為他今日要率領全軍誓師進攻南昌城!
可是他剛出門準備吃口早飯便被急匆匆趕來的下屬打斷了。
吉安府推官王行神色慌張:“于大人,剛剛探子來報,在南昌縣外十裏地有大批軍隊駐集,我方人員估計約有三萬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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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于晚清立馬将早飯之事抛之腦後,頓時蹙起了眉,哪兒突然冒出了三萬士兵?趙浩的人?
不對,他的情報不會有錯,如今趙浩的大隊在安慶,小隊在南昌城、九江等地分布。他降服的那批流氓匪盜?也不對,算算時間那波人應該還沒到,而且也沒這麽多人。
正當于晚清沉思之際,另有贛州衛都指揮鄒德堯來報說是有人正在前廳等着,點名要見江西南贛巡撫于晚清。
于晚清懷揣着疑惑前往前廳。廳外有一男一女在守候,見到于晚清時皆拱手行了禮。于晚清踏入廳中便見一男子身穿暗紅色錦衣外披黑色長袍,長身玉立。
于晚清看清來人立馬心中大驚,面上卻是波瀾不驚随即吩咐鄒德堯等人退下。
待到屋內僅剩二人,對方才率先開了口:“敝姓張,名慕人,乃是魏國公府徐蘭溪世子殿下的遠房表哥,不過江湖閑人一個。此次前來乃是奉陛下密诏相助于大人圍剿亂賊。在下已經奉命集結湖廣各衛軍士三萬三千五百人于南昌縣外。”
聞此言,于晚清頓時舒了口氣,原來如此。轉念一想,對方竟然如此心有城府,将他的謀略看得如此透徹,不禁心中一沉。
見對方不願透露真實身份,于晚清微微一笑,順着下去:“有勞張公子千裏相助,不知張公子對此戰役有何見解?”
對方面色溫和卻神情冷淡:“既然陛下已經在任命诏書中點明于大人可便宜行事,自然是由于大人自行做主。本公子并不參與此戰。”
于晚清見兩人在這麽說下去也沒什麽意思,索性也不再客氣,便宜行事,那他就自己幹吧。
随後于晚清将接下來的作戰方案簡單的和對方交談一番,由于戰況緊急,于晚清便未多問對方接下來的打算,直接按原計劃行事去了。
當夜,于晚清原本集結的一萬大軍聯合張宸帶來的三萬多精兵攻陷了南昌縣。
是日,于晚清将所有官兵召集,下達了明日攻城的任務分配。
南昌城有七座城門,為此,于晚清任命莫家宴為司令官,将軍隊分為十三路,,分路進攻。
為了保證士兵拼死一戰,臨戰前,為了避免攻打南昌縣中出現的士兵不聽命令的現象再次出現,于晚清下達了一道規定——士兵不聽命,斬其長官;長官不聽命,斬其上級;上級不聽命,斬莫家宴!
這場戰役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原本溫文爾雅的于巡撫瞬間令衆官員心驚膽顫。
次日,淩晨于晚清下達攻擊的信號後,莫家宴率先攻打廣潤門,可廣潤門的士兵早已被于大人四處宣傳的“集結三十萬精銳大軍攻打南昌城”的消息吓懵了,莫家宴不費吹灰之力即攻進南昌城。甚至有一路的長官費盡力氣架好了雲梯好不容易爬上了城牆,下面的人卻大喊城門根本沒鎖……
所以于巡撫靠着忽悠順利的攻下南昌城。
只是進入南昌城後,卻見不少土匪士兵燒殺搶劫,于晚清毫不姑息,立馬當衆斬殺幾個代表,其餘由此心思的士兵立馬害怕了,頓時老實不少。
可惜,寧王府的人得知南昌城已破立馬放了一把火,将整座寧王府燒了。家丁四處流竄。于晚清趕到後,熄滅火,原本氣勢宏偉的王爺府已經殘破不堪。
看着這座城,他不禁感慨萬千。
他的好友為了給他生的希望,從容赴死英勇犧牲。江南萬千百姓因這場戰役而颠沛流離,痛苦不堪。此時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理解為何朝中衆臣遇到外敵入侵首先采取的方針必定不會是回擊了。
靜姝,顧爽再堅持一下!
待一切繁瑣事宜處理後,于晚清立即命下屬在南昌城貼出告示,安撫百姓,并表示對沒有與寧王同流合污的百姓十分欣慰,對于被迫脅從的人員,只要其深刻反省,主動自首,便既往不咎。随後,于晚清命人打開趙浩的糧倉,為百姓分糧。
南昌城又恢複了平靜,除了主人不再是趙浩,其餘一切基本未變。百姓恢複安居樂業的生活,甚至開始準備起了新年。
兩日後,于晚清收到趙浩率軍回師的消息,頓時松了口氣,至少安慶城安全了,應天府也無虞了。
随即他又召集下屬開會。
但是下屬都知道說是暢談,其實也就是去湊個場面,走走過場,最終還是要聽于巡撫的策略。他們對此也并無異議,誰讓他們智商沒有他高呢!
此次會議,一如往昔,除了于晚清一人,其餘人皆認為如今趙浩雖然在安慶城受挫,但其主力軍依舊不可小觑,如今他們兵力依舊不及對方,唯有堅守南昌城不出以作緩兵之計。
而于晚清的看法則又是相反。
“閉城不出不是長久之計,城中官兵百姓衆多,長此下去,糧草便會緊缺。如今我方已有精兵五萬,雖不敵敵人但也可與之相抗。如今敵軍的家人大都都在城內,軍心已大亂,此時進攻,時機正佳!”
這幾日,于晚清忙着戰役,未曾有多餘的時間過多關注那位張公子。在南昌府與魏無畏重逢後,為了他的安危,于晚清便提出讓對方和他提起居住,為了最快得到伊姀傳回的消息魏無畏爽快的同意了。這樣一來,伊姀租住的那座小院倒空置了,于晚清轉念一想,正好!安排那位張公子入住去!
安排好一切後,他也沒有心思與精力再去查其行蹤與舉動。
安慶城知府衙門。
許暢錦深知顧爽與伊姀本是前來通知并相助他守衛安慶城,為此當趙浩退兵後,許暢錦當晚便在府衙擺了酒席慶祝,可惜顧爽受了傷不能飲酒,伊姀傷寒剛好也不宜飲酒。
晚間,伊姀走到院落裏,才發現院子裏僅有即可光禿禿的楊樹,連片綠葉都不曾見,雖然是寒冬臘月,但也未免太過凄涼。
自她與顧爽重逢之日來,倆人一直忙着趙浩謀反之事,四處奔波趕路,倒是未曾真正坐下來好好說過一番話。此時,她見顧爽屋內燭光閃閃,思慮片刻,走上前,伸出手“哐當”扣了兩下門。
片刻後,屋內傳來一聲帶有傲氣的聲音:“進來吧。”
聞言,伊姀推門而入。
顧爽本以為又是大夫來換藥,外衣都未曾穿上。見來人是伊姀,顧爽竟尴尬了片刻,臉上少有的上了紅暈。
昨日抵禦敵軍之際,顧爽與許暢錦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許暢錦被敵軍的飛石砸傷了腿,而顧爽則被對方的長箭射中了左臂。
這一次也是伊姀第一次親歷戰争,昨日看見趙浩的人在滑溜溜的牆上爬上滑下的模樣她終于在苦悶中找到了一絲樂意。
見狀,伊姀開玩笑:“這傷口倒和我右臂的傷疤相對稱。”
顧爽原本就對那夜應天城外發生的事心懷愧疚,聞言,并未回應。
伊姀拉了張板凳在床前坐下:“你還是裹着被子在床上待會兒吧,等下大夫過來也省的你穿衣又脫衣。”
顧爽聞言哼哼,道:“于晚清倒是算準了日子,再遲一日,老子怕是都沒機會回京城了。”
伊姀笑道:“當真如此,我不也在這兒陪你嘛?”
防禦期間,顧爽特意派了兩人在府衙看着伊姀,不允許她出府半步。
聞言,顧爽沉默片刻道:“你便從未懷疑過應天城外的黑衣人到底是哪方的人?”
見他終于願意談及此事,伊姀低眉片刻才道:“顧公公看來應該已經有了想法?”
頓時,顧爽目光銳利紅唇緊閉,片刻後才開口道:“寧王之事完結後,你有何打算?”
伊姀轉身倒了杯茶,随意道:“看我大哥打算喽。”
“此事一結,他勢必要回京述職。”
“那就回京!”
見顧爽蹙着眉頭,神情恍惚。
伊姀這才笑道:“怎麽的,怕我回京向陛下告你護我不周全的狀?”
顧爽依舊不語。
伊姀嘆口氣,道:“其實我已經隐隐約約猜出那波黑衣人應該是皇宮中人派出來的。無論他們是否與你有關,如今我好生生的坐在這兒,自然不會再與你去計較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只是今後你可得好好把我供着!”
伊姀隐去那夜黑衣人乃是兩撥人的細節,她想那些黑衣人似乎并未想要她的性命,只欲制止她前往蘇州調查。如今她也調查了,人也沒事了。何必再為此添煩惱、損友情?
而且如今她想告狀,也不知趙铎是否還願意理她。
聽見伊姀早已不計較此事,顧爽直直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兒。
正當屋內一片沉默之際,燈芯中啪啪作響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随即為顧爽換藥的大夫出聲詢問是否方便進來為大人換藥。
伊姀連忙請對方進來,随後伊姀站在一旁看着大夫小心翼翼拆開已經血漬凝固的紗布,顧爽則咬緊牙齒皺着眉頭硬是忍着疼不出聲。
大夫查看了一番傷勢,道了幾句術語,大致意思便是休養幾日便可,近來勿要碰着,飲食要注意些雲雲。随後大夫又替其包紮一番,留了藥,這才起身離去。
伊姀道謝後送走大夫,見顧爽額尖冒着幾滴汗珠兒,唇角發白,想着她再在此也無益處,叮囑其好生休息便欲回房休息。
轉身之際,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你喜歡哪個府縣?”
伊姀不假思索道:“蘇州府。”
顧爽道:“你別回京城。我會命人在蘇州府買一座宅邸,你可以久居蘇州。”
伊姀對此既不否定也不應答,反而道:“你還是想回宮?”
顧爽颔首不語。他不希望她回京,乃是不希望她再卷入朝中鬥争,成為犧牲品。但他當然要回宮,他付出一切只為了重回巅峰。
伊姀:“此番守衛安慶府,陛下自然會重賞你,重新重用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當初久留遼東,并非僅僅因為是被馮科等人算計的緣故。”
見顧爽擰着眉頭,伊姀嘆了口氣,解釋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衆必非之。前鑒不遠,覆車繼軌。”
不僅朝中衆臣不喜歡權勢滔天的人,身為一國之主的陛下自然也是不喜歡的。
簡而言之,做人要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