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四十）
子時，夜深雲淡，平靜無風。
伊姀出了門，輕聲走到東廂，那兒是于晚清的屋子。溜進窗，伊姀點起火折子，她遠遠地朝着卧榻的方向照了照，掀開的被子有些淩亂，無人？伊姀立馬提起心，一口吸在胸口，靜待片刻，無事發生，她立馬快步走到書桌附近，快速翻看各書冊。
這院子裏住了她、于晚清、魏無畏、顧爽及趙铎，故而院裏清淨無閑雜人等，而院外卻暗探日夜守衛。外人進出不易，可裏面人四處走動卻不難。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伊姀便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揣入懷中，伊姀連忙恢複屋內原狀，逃離此地。
都說做賊心虛，伊姀心理素質卻極好，出了于晚清的屋子，伊姀連呼吸都未曾改變，依舊平穩，腳步輕輕，在長廊上如散步一般不急不緩往自個兒的屋子走去。
剛入屋中，在床上躺下，伊姀有些心煩意亂，正當準備放空大腦，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伊姀立馬警惕起來，動作卻是有條不紊。
開了門，是于晚清。
對方身着常服，眉目間有些疲倦。
伊姀笑了笑道：“大哥，我吹了一天的冷風，可不想再站在風口。進來說吧。”
說罷二人入屋，伊姀便欲去點燈，不料于晚清卻苦笑道：“不必點燈，我可不想隔壁那位知曉我半夜還入了你的閨房。”
伊姀：“……”
伊姀：“出什麽事了？”不出事，他不會半夜來找她，伊姀只盼不是那件事。
“魏無畏半時辰前意欲劫獄。”
“溫有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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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伊姀呼了口氣，即為不是那件事而舒心，也是為魏無畏意欲劫獄而無語。這小子智商不低啊，怎麽會做這種傻事，要劫獄怎麽說也要等死刑判了下來再劫獄，關鍵是還行動失敗了！太丢人！伊姀決定今後不再自稱為其師。
今日回來，伊姀便找了魏無畏聊了聊關于溫有儀的事，将吳汎許告知她的有關溫有儀的經歷全部告知了他。
她原本是想試探對方的想法，畢竟她不在南昌城這麽久，一回來他便将溫有儀行刺之事告知她，感情似乎很不尋常。
這下好了，他這麽直接就給出答案了。
可是這個傻子不知道就算明日溫有儀被判死刑，那也要交至三司複審，最終遞交至趙铎，由其親筆批審同意方可執行。
随後于晚清安慰了伊姀幾句便離開回屋休息了，這大半夜的也不能再做什麽，伊姀想着就讓魏無畏在牢裏待兩天，體驗一番新生活，随後便也上床裹緊棉被。
原本想着抓到趙浩南昌府的事宜基本便無她的事了，剩下的有關趙浩起兵謀亂，朝中各方争功勞推卸責任的事兒便由于晚清自己處理就好了。現在好了，她又要費些腦子想法子解決魏無畏與溫有儀一事。
迷迷糊糊地睡了兩個多時辰，伊姀便穿衣起床，她有些睡不着，總覺得心裏煩悶。出了門，屋外還是漆黑一片。院子裏的燭火早已熄滅，幾株桂花樹依舊幹粗葉綠。
伊姀走下石階，寒冷的空氣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寂靜的院子有些滲人，伊姀轉過身。
忽然發現原來不知何時身後無聲無息站了個人，此人面目俊朗，身穿紅色錦衣，披着黑色披風，身無佩刀，只是右手拿着一個紅木盒，不是顧爽是誰。
伊姀吓了一跳，看清面容後才笑道：“顧大人，您怎麽起這麽早？”
“嗯。”
見對方沒回怼她，伊姀正覺奇怪，對方又開口道：“上次在安慶城和你說的事考慮的如何？”
聞言，伊姀想起顧爽口中的事便是問她是否願意蘇州不入京城一事，伊姀忽的來了興趣打趣道：“怎麽的，顧大人想要包養我？”
聞言顧爽一怔，随即面無表情道：“你願意的話也不是不可。”
這下伊姀倒是一時間有些無言，心中說不出的感覺不斷擴大。
沉默間，顧爽遞上手中的紅木盒，伊姀接過後打開卻發現裏面全是百兩以上的銀票。
伊姀：“……”旋即伊姀将盒子合上還給顧爽。
伊姀笑了笑道：“你這一年多，宮中安插的勢力基本都被東廠和錦衣衛連根拔了，三七和十六這次也……犧牲了，你的那些房産財物想必也不剩多少。你身邊無人可用，回宮後用到銀子的地方肯定不少，這些銀票你還是自己留着以便不時之需。”
“不必。”
聞言伊姀将錢盒子塞入顧爽手中，道：“錢到用時方恨少！我回蘇州後也不需要什麽銀子……”
說着伊姀突然發現身體被一道力量帶着前傾，旋即撞入顧爽懷中。
瞬間伊姀僵硬在那兒，雙手不知所措，只覺得耳邊有呼吸聲，身上有淡淡的暖意襲來。
心跳的聲音交雜，有些難以分清。
就這一次，第一次，估計也是最後一次，我想抱抱你，伊姀。
昨日趙铎已經下了命令，命他今日五更三點城門開時便立即出城回京。
片刻後，顧爽松開伊姀，雖然時間不過一瞬，卻如漫漫長夜，無法揮之忘卻。
伊姀看着對方雙眸神色複雜、紅唇一言不發，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顧爽看着伊姀站立那兒呆萌的樣子心中不覺好笑，面上卻依舊無什麽表情：“陛下命我今日回京。城門就要開了，走了。”
聞言伊姀點了點頭，随即回過神來，忙道：“那你路上小心點兒……注意你的傷口！”
“知道。”
言畢，二人再未多言。
望着顧爽那抹黑色的背影漸漸消失，伊姀只覺心中煩悶更深。
如今朝中動蕩，據說最近馮科已經不收例銀，愛錢如命的馮公公突然不要錢了，那還正常嗎？憑她的直覺，只怕朝中就快有大事發生。
自從回來南昌府，顧爽便一直怪怪的，話不多，眉頭皺着，突然間便走了。
今後他仕途如何還未可知，在這外表平和內則飄搖動蕩的蜀朝，今日一別便不知是否今生會再見面。
想着，伊姀發現她竟然還有些傷感，她連忙拍拍臉蛋，制止自己再胡思亂想。
睡了一個回籠覺，伊姀再醒來跑到府衙前面，發現莫大人案子都審完了，百姓都散場了。
毫無意外，溫有儀與魏無畏都被判了死刑。縱使莫家宴再剛正不阿，蜀朝律法擺在那兒，謀害朝廷官員——死罪，擅自劫獄——死罪。
伊姀無奈晃悠着回偏院，正巧碰到墨安從趙铎屋子裏出來。
墨安手持長劍，看見伊姀連忙問好：“伊主子安好！”
“……我應該比你大幾歲，你今後就喊我小姀姐姐好了。”伊姀勉強笑了笑。這麽主子主子喊個不停，魏無畏聽到了又要追着問她怎麽回事。
墨安聞言立馬笑道：“小姀姐姐安好！”
“你們家公子有沒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京城？”伊姀輕聲打探道。
“回小姀姐姐的話，屬下不知。”
“你們家公子在屋子裏忙什麽啊？”
“屬下不知……”
“那你們家公子身體可好些了？”
“這……屬下……”
“算了，我知道你不知。”
聞言墨安默默地低下頭。
不是不知道，而是屬下不能說……
伊姀看着墨安委屈巴巴的模樣，走上前如大姐姐般踮起腳尖笑着摸摸他的頭以示安撫。
墨安：陛下，這……屬下什麽都不知道啊！
随即，伊姀便發現眼前的小孩動用輕功飛一般消失出了院門。
“小姀姐姐再見！”
餘音繞耳。
伊姀：“……”
一下子院子裏都空了，一位回京城，一位蹲大牢，一位估計辦公還沒回來，一位估計在屋內養病，就剩她一人在這兒瞎轉悠。
伊姀擡頭看了看天空，一碧萬裏，暖洋洋的太陽曬在身上舒适的很，心下一計。伊姀回屋搬了個凳子到石階下，靠近柱子，人便坐着加靠着，曬起了太陽。
屁股還沒坐熱，于晚清便一身青衫常服便踏出院中，看到伊姀獨自在曬太陽溫和笑着走去。
之所以時至今日他還未啓程回京，未抓到趙浩是主要原因，但還有一些瑣事需處理，如今趙浩已經落網，瑣事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也該啓程回京了，不管裏面那位有何打算。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辦一件事。
于晚清走到欄杆旁，看着東廂一間門窗緊閉的屋舍，半晌開口道：“我打算後日啓程回京。”
伊姀聞言并未開口，她想他有話對她說。
“明日可有興趣去大哥老家一游？”他多年不曾回過祖宅，正巧此次回江西，他原本便打算順道回家看一看，如今他已經認伊姀為妹妹，自然該帶她回去拜見父母祖宗才是。
聞言伊姀立馬起身，盈盈一笑：“真的？！”雖然面上從不承認，但她深知她內心深處有多麽重視感情。
輕易不敢與他人建立關系，正是因為怕被感情傷害。
表面越是不在乎，內心便越是珍重。
“自然是千真萬确。”于晚清溫和笑着，如沐春風。
想起顧爽今日晨間便已離開南昌府，伊姀低聲失落道：“大哥，顧爽于今日一早離開南昌府回京了，你可知？”
聞言于晚清怔了怔，緩緩地低眉，片刻後轉身走到石階下，淡淡的笑了笑：“不知。”
“反正都是回京城，總會再相遇的。”
“嗯。”
說罷于晚清再擡起眸，恢複往昔溫潤如玉，微微一笑看向伊姀身後的屋子，朗聲道：“妹妹，無畏此番入獄，你有何打算？”
伊姀看見于晚清目光看向趙铎的房間，随即明了，癟癟嘴嘆息道：“我能有什麽打算。這些制定律法的當權者真是可惡！”
說罷于晚清搖頭一笑，道：“走吧，去吃午飯？”
“嗯。”伊姀沒精打采點點頭。
魏無畏這事她還真沒什麽好法子，簡單明了，證據确鑿，蜀律也寫的清清楚楚，并非冤假錯案。
伊姀随着于晚清走了沒兩步，便遇見墨寧從外走來。墨寧依舊恭恭敬敬地向伊姀行了禮。伊姀無奈道了聲不必如此客氣，于晚清與墨寧二人相互示意算是打了招呼。片刻後二人便聽見身後傳來幾道敲門聲，出了月洞門，“吱呀”一聲輕微的開門聲傳來。
伊姀與于晚清還未踏出府衙門，一道清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伊主子請留步，公子請您入內一見。”墨寧躬身行禮，立于階下。
聞言伊姀狐疑看向于晚清，後者眸色微變。
墨寧見狀，遲疑片刻後傳話道：“公子說……‘當權者想要徇私枉法一回’，問您願意不願意入內……”
于晚清聞言淡然一笑。
伊姀：“……”
作者有話要說： 顧公公暫時下線？
于巡撫的套路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