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顧讓和劉朝的梁子似乎是在高中時期就結下了。
晚自習返校，劉朝問顧文笙為什麽不來他家了。
“我堂哥來了。”顧文笙把糕點推給劉朝，示意讓他嘗嘗。
“堂哥？”
“嗯，比我大了三歲，已經上大學了。”顧文笙見劉朝遲遲不動手吃，主動拿起一塊遞到劉朝嘴邊，“你吃一口。”
劉朝把住顧文笙的手，咬了一口點心。
顧文笙問：“好吃嗎？”
“嗯。”
“他一來，我就出不去。我媽總要我陪着他。”顧文笙當着劉朝的面翻了個白眼，“我就不明白了，他那麽大的人了，用得着人陪嗎？”
劉朝覺得顧文笙說得很有道理，但不好意思附和。他自己吃剩的點心，最後一點糕點渣全部塞進了顧文笙嘴了。
顧文笙的舌頭碰到劉朝的指尖，軟的濕熱的觸感燙得劉朝指尖一抖，他把手收回來，盯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愣神。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劉朝知道顧文笙有這麽一個讨人厭的堂兄。等到後來劉朝真的見到了顧讓，又覺得顧讓豈止是讨厭——簡直就是讓人想直接上手揍。
因為住宿，每星期只能回一次家，所以一學期過得十分的快。
等到大家反應過來，期末考已經将近。
“還有一個星期就考試了，文言文我還是不會背！”顧文笙把課本攤開放在課桌上，自己趴在課本上。
“多讀幾遍。”劉朝把筆放下。
“記不住。”顧文笙把臉朝向劉朝，“我又不像你，讀幾遍就能把課文記的七七八八。”
劉朝把剛寫完的試卷蓋在顧文笙頭上，“死記硬背。”
“啊……筆油……”顧文笙立馬把卷子從臉上拿下來。
其實顧文笙的成績也不算差，在年級裏也排的上前二十，只是對比劉朝又顯得不那麽夠看。
學校在此之前大大小小的考試也考了幾回，每次劉朝都是年級前五名。第一次考試後，好多同學都養成了考試之前來劉朝這裏“拜學霸”的習慣。
顧文笙有次也趁着劉朝在宿舍午休時，雙手合十拜了拜他。結果一睜眼就發現劉朝正盯着他看。
“有這個功夫拜我，還不如多看看語文書。”劉朝伸手勾住顧文笙的脖子，把人帶倒在床上，手虛搭在顧文笙腰上，“現在，睡覺。”
期末考試之前，老師們總愛把“重點”這個詞反複強調。
一整本書全都是重點，這叫人怎麽背？
顧文笙英語、語文是最差的。這兩門科目只要肯下功夫，其實都不算難，要是學好了，更是容易拿分。
第一次考試成績下來，顧文笙瞪着英語分數看了好久，最後終于敗下陣來。
“算了，周日我也別出去了。找顧讓給我補習好了。”
“他英語很好嗎？”劉朝自己的成績還沒看完，聽到顧文笙說話，立馬轉過頭問。
“嗯，他就是學這個專業的。”
劉朝沒說話，轉過頭皺着眉繼續看自己的分數。
等到第二次考試，劉朝的英語成績是全年級第二，只差了第一0.5分。
其實顧文笙也只是說說，他敢在劉朝面前稱顧讓為“顧讓”，在顧讓面前就只有乖乖叫“堂兄”的份了，更別提叫顧讓給他補習功課。
顧文笙家裏的關系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每個人說每句話都是有斟酌的，每個人對每個人都是客套禮貌的。顧文笙不喜歡這樣的氛圍，但他明白，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的一個人。
這麽說來，顧文笙和顧讓的關系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很不錯了。見了面還能聊幾句，笑裏多少帶幾分真誠。
一個星期過得很快，期末考試完後，所有人都打包好東西準備回家過個好年。成績會在第二天公布在校園網上，能不能過好這個年，分數也至關重要。
本來以為會是顧家的下人來幫顧文笙收拾東西，沒想到會是安慧娴親自來。
劉朝看到她時先是愣了一下，随後點頭問好：“阿姨好。”
安慧娴認得劉朝，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剛開學時。她對這孩子的第一印象不錯，之後也總聽顧文笙提到他。
等到顧文笙把床鋪收拾好，安慧娴笑眯眯地叫顧文笙自己把所有東西搬到樓下。
“可是我一次拿不了這麽多啊。”
“那就分兩次拿。”顧媽絲毫不讓步。
三樓，縱使顧文笙是個男生，扛着大包小包折騰兩次也夠嗆。
可既然顧媽都發話了，顧文笙也就只好咬牙試着一次性都拿下去。
安慧娴在一旁看着，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反正拿不動了，他自然會在中途舍棄某一樣東西，然後再返回來拿——而這麽做的結果只能是平白浪費更多的力氣。
顧文笙踉踉跄跄到了樓梯口，劉朝只拿了一件行李。
“你怎麽拿這麽少啊？”顧文笙明明記得劉朝大包小包的比自己還多。
劉朝把顧文笙放在地上的包袱扛到自己身上，“幫我拎行李，你的東西給我。”
顧文笙搖頭，“不要。這些我拎的動，你幫我拿一件就行了。”
顧文笙是愛和劉朝耍小孩子性子沒錯，但那只能算是一種依賴和信任的表現。而依賴是分時候的，更多的時候，顧文笙覺得劉朝和自己是平等的。同樣是男人，沒有什麽是別人能幹，自己不能幹的。既然是這樣，那麽就沒必要把重擔全部交給劉朝，他也應該承擔一半。
安慧娴跟着兩個人下來，等到兩人把東西都放進車裏，她問顧文笙：“現在就走嗎？”
顧文笙喘着氣擺擺手，“你等我歇會兒……再等等，我去幫劉朝搬東西！”說着又蹿上樓去。
如果自己兒子真的敢二話不說坐上車的話，安慧娴準保要把顧文笙踢出車子，叫他幫人家提行李。
她覺得劉朝這個孩子不錯。對自己兒子也是真心好，這兩個小孩兒在一起玩也讓她比較放心。
這次等兩個人出來，安慧娴叫住劉朝，叫他有空去他們家玩。
還沒等劉朝回話，顧文笙先興奮起來，他撲向劉朝的背，把整個人挂在劉朝身上來回搖晃。
“明天吧！就明天吧，明天來找我玩！”
劉朝被顧文笙搖的左右直晃，聲音卻還是很穩，“嗯，好。找你寫作業。”
顧文笙聽到劉朝說到作業，動作一停，松開他直接跑回車裏。
等到車子啓動，顧文笙又把車窗搖下來，看樣子是有認真考慮過了，他說：“寫作業也行，記得來找我！”
劉朝沖着他揮手，算是應下來。
車開了一段路，安慧娴突然問：“劉朝的父母怎麽沒來接他？”畢竟放假有很多東西要拿回去，很多人都是父母代勞。
“可能還沒來吧，剛剛我問他，他說一會兒就到。”
安慧娴透過後車鏡看到兒子的臉，嘆了口氣搖搖頭。
該說自己兒子是太傻了還是太信任他的那個舍友了呢？
劉朝第一次去顧文笙他家，是顧文笙去車站親自接的。
小少爺的房間除了大了一點之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比較特別的可能就是小少爺的睡衣。
劉朝捏了捏睡衣帽子上的熊貓耳朵，問：“睡覺不會硌到嗎？”
“會。”顧文笙對這個話題十分不感興趣，但還是回答了，“所有要側着睡或者戴着帽子睡。”
“還挺暖和的。”劉朝眼看見顧文笙的耳後一片通紅，卻還是不肯放過那件睡衣。
“穿上我看看？”
“……寫作業吧，寫作業。”
“真的不是你自己買的？”
顧文笙學着劉朝，面癱着一張臉，“我媽買的。”
劉朝又揉了一把睡衣上毛茸茸的耳朵。
顧文笙：“……”
後來劉朝又陸續去了顧文笙家幾次，顧文笙也帶着零食去了兩次劉朝家。
“劉朝，為什麽你家人總是不在家啊？”
“……比較忙。”劉朝用手擦掉顧文笙嘴邊的零食殘渣，“而且你不是很怕他們嗎？”
顧文笙極力掩飾，“才沒有！要是叔叔阿姨回來了，我一定會打好招呼的。”
——事情往往就是那麽湊巧，顧文笙話音剛落，劉朝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劉朝起身去開門，顧文笙拽住劉朝的衣角，慫慫地問：“我、是叔叔阿姨回來了嗎？我、該說什麽啊？”
劉朝拍了拍顧文笙的腦袋，“我來說。”
劉悅進門後就看到沙發上坐着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她轉過頭看已經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兒子，“你朋友？”
“嗯。”
自己兒子平時從不往家裏帶朋友回來，這還算是第一回。
“阿、阿姨好。”小少爺緊張的結巴。
“哎，好。你是朝朝的朋友啊？”
噗……朝朝？顧文笙忍住笑，擡頭看劉朝。
“媽。”劉朝出聲提醒，有點尴尬的用手背蹭了下鼻尖。
顧文笙還是緊張，聲音不由發緊，“阿姨好，我叫顧文笙。”
“文笙是吧？你們玩你們的，我去給你們切水果。”
等到劉悅走進廚房，顧文笙才松了口氣。他戳了戳劉朝，賤兮兮地叫了聲“朝朝”。
顧文笙雖然語文成績不好，但讀課文卻不錯。他聲音好聽，脆生生的像鈴兒，打在人心間是有回聲的。他拖長聲音叫劉朝，是在故意使壞，可聽到劉朝耳朵裏又不全是這麽一回事。
劉朝覺得渾身燥熱起來。這不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變成這樣的契機是什麽，可他明白，會讓他這樣的只有顧文笙。
劉朝把顧文笙壓進沙發裏，讓他陷進去。
“文文。”
他在他耳邊低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