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文笙被推進沙發裏，根本使不上勁，聽到劉朝那麽叫他，耳朵先紅了個徹底：“你起開。”
劉朝起身。
顧文笙也跟着起來，低着頭，細軟的頭發遮不住泛紅的耳廓，“不許這麽叫我。”
劉朝的眼神暗了暗，沒回答，伸出手把顧文笙的頭發往耳後別，“該剪頭了。”
顧文笙更不好意思了，狂甩了兩下頭，讓頭發又貼回臉上，“不剪！”跟個鬥氣的小孩兒一樣。
劉朝這次沒再伸手碰顧文笙的頭發，像是沒聽到顧文笙說的一樣，他又道：“明天去剪頭吧。”
“不去！”
“寫作業吧。”
“我說我不去！”
“你語文寫完了嗎？”
“你……”
“寫完了？”
“……不，沒寫完。”
“嗯，那就繼續寫吧。”
顧文笙用手擋了擋發燙的臉頰，低下頭寫作業。
現在過年無非就是走親戚串串門，年味越來越淡，會因為過年而回家團聚的人也漸漸少了起來。
顧文笙給劉朝打電話的時候，劉朝正在寫作業。
“你在幹嗎？”
“寫作業。”
“……”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顧文笙問一句，劉朝答一句，這期間顧文笙向劉朝抱怨說，自己老爸工作太忙，都沒時間陪他和媽媽一起過年，又從抱怨中跳到吃餃子上，說餃子很好吃，但他不喜歡蘿蔔陷，直到十二點鐘鞭炮聲響起。
“新年快樂！”顧文笙住的地方嚴禁放鞭炮，不過他在電話裏已經聽見了劉朝那邊的鞭炮聲，“你那邊好熱鬧啊。”
劉朝從客廳移回到卧室，把門窗都關緊後，一切歸于平靜。
“新年快樂。”他說。
“嗯，新年快樂！待我向叔叔阿姨問好。”顧文笙聽見安慧娴叫他，“我媽叫我，我先挂了。開學見！”
“好。”劉朝把手機更貼近自己，“開學見。”
寒假總是短暫的，除夕之後也差不多要開學了。
劉朝把手機随意仍在床上，打開了卧室門。
——客廳空無一人。
假期……能不能快點過去呢？
開學典禮十分的沒新意，唯一不變的就是全體師生都要乖乖站在操場上聽各個領導唠叨一遍。
“哎呀。”站在劉朝旁邊的李文惠瞧見小少爺，忍不住問，“顧文笙你是不是長高了啊？”
顧文笙扭過頭看李文惠，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興奮，“嗯，173了。”
“長得好快啊。”李文惠沒看到小少爺晶亮晶亮的眼睛，又轉頭問劉朝：“劉朝你呢？我覺得你好像也比以前高了。”
劉朝居高臨下，把顧文笙來回搖晃的尾巴都看的一清二楚，怕李文惠的注意力又移回小少爺身上，劉朝立刻回答：“長了兩厘米。”
“好高。”旁邊有人回應。
等到上面領導宣布可以散會了，學生們松了口氣，陸陸續續往宿舍、食堂走。
開學第一天主要就是交作業、發書，相對要輕松很多。顧文笙和劉朝吃完飯，就回了宿舍。
宿舍裏有外地同學還沒回來，顧文笙開門看見的第一個人，是蹲在窗邊吃泡面的顧洋。
“你怎麽不去食堂？”顧文笙問。
顧洋擺擺手，“別提多倒黴，我今天好不容易土豪一把坐個出租車，結果錢落車上了！泡面錢還是我跟隔壁張三借的。”
“那你這個星期怎麽辦？”
“一會兒我媽來給我送錢。”
顧文笙整個頓住。
他還……挺怕家長的。特別是別人家的。
劉朝把兩個人的書包都扔在自己床上，問顧文笙：“出去嗎？今天不上課，可以出校門轉轉。”
顧文笙馬上點頭：“好啊。”
等快走到校門口，顧文笙突然說想上廁所。
劉朝：“那我在花壇等你。”。
廁所在學校花壇那邊，是學校後院，平時很少有人去。
顧文笙還沒等來，兩個打扮很花哨的女生先出現在劉朝面前。
“你是不是一四的劉朝？”其中一個打着耳釘的女生問。
劉朝點頭。
那女生笑起來：“那我就直說了。我是藝考生，明年的現在應該就要出去集訓了。我挺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覺得你人挺好的，對舍友也不錯，當男朋友應該會很體貼，我說是吧？”
女生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我不想浪費。這麽說吧，我挺中意你的，想和你處對象。”
小少爺太慢了。
劉朝換了個站姿：“抱歉，我不喜歡你。”
女生愣了下，很快又道：“畢竟我們不在一個班，我的意思是先處處看……”
“既然知道我是誰，幹嘛還問我是不是一四的？”
“那……”不是為了方便引出下面要說的話嗎？女生有些接不上劉朝的話了。
“我不喜歡你。”劉朝又重複了一遍。
到底是女生，再怎麽大膽也經不起這樣的打擊，旁邊梳着馬尾的女生快要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問劉朝：“你有喜歡的人？”
劉朝想了想，“有啊。”
梳馬尾的女生被噎住了。她本來是想等對方回答沒有之後，讓兩個人先當朋友看看，結果……
“那你倒是說說看是誰？”
劉朝皺了皺眉，覺得現在的女生不是一般的難搞，喜歡誰？他喜歡……
腦海裏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短短的頭發，清亮柔和的聲音。
——“真的！我媽說上高中還可以發育。”
是個有點話唠的人。
——“新年快樂！”
是會和他一起在除夕迎接新年的人。
——“你好，我叫顧文笙。”
他喜歡的人，是個特別幹淨純粹的少年。
“顧文笙。”他道。
“啊？”這回是告白的那女生出的聲，顧文笙她知道，是劉朝的舍友，長得很俊秀，總和劉朝走在一起。她說劉朝應該會是個體貼的男友也是因為劉朝對顧文笙特別好。這次也是碰巧看到劉朝自己一個人，才拉着朋友來告白的（平時劉朝都和顧文笙在一起，根本找不到告白的機會）。
女生有點生氣，覺得劉朝是在搪塞她還開她玩笑，拉着旁邊的女生就要走，走之前還特氣憤地說了句：“那祝你們倆早生貴子！”
劉朝把頭擡起來，“謝謝。”
雖然人已經走遠了，但他回答的還挺認真——起碼比前幾句話都認真。
這要是放到六年後，劉朝自然是不會這麽說，這麽說只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可畢竟現在他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人就是要有不成熟的地方，不然還怎麽一步步成長起來呢？
說得好聽，其實都是借口。
十七八歲的劉朝說白了就是智商高情商低。
二百五。
“你要在那兒貓到什麽時候？”劉朝問蹲在牆角的顧文笙。
顧文笙有點尴尬地站起來，“我沒偷聽。這麽遠也聽不見啥……我要是突然站出來不是尴尬嘛……”
“所以你就偷聽？”劉朝轉身往校門口走。
“都說了在那什麽也聽不見！”顧文笙追上去。
在冷飲店坐了一會兒，顧文笙還是沒忍住，問劉朝：“剛剛那個女生跟你表白啊？”
“嗯。”劉朝把吸管插進顧文笙的杯子裏喝一口，“拒絕了。”
顧文笙點點頭，“很正常。那種女生……唔，也不是……就是感覺你應該不會答應。”
“嗯。”
劉朝看向坐在對面的小少爺。
因為父母的緣故，劉朝一直沒有想要和誰交往的念頭，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什麽人。
第一次見到顧文笙，只是覺得這孩子很像姑姑家的一個妹妹，同樣白白淨淨同樣笨手笨腳，忍不住多照顧了一點。
少年人的心總是柔軟的，即便是劉朝也不例外。
可心底那份灼熱不會錯，燒在他胸膛的火已經越來越旺。
劉朝站起身，手拂過顧文笙的頭發，“上次剪的，已經長長了。”
“我頭發長很快啊，”顧文笙擡起頭，“就是個子不見長。”
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這個問題似乎也沒那麽重要。
劉朝只是發現，他喜歡上一個人，喜歡上一個男孩，一個和他性別相同的少年。
劉朝沒由來地笑起來。他笑起來很好看，顧文笙是這麽說的——既然小少爺都這麽說了，那以後要不要多笑笑？
——這是專屬于他喜歡的人的特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