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趙涵糾結了很久，還是沒有回奶奶那兒。

大概是睡多了覺，到半夜，趙涵都沒睡着。他躺在薛惟家客房裏的大軟床上，睜眼看天花板。

人要是睡不着，就會胡思亂想。趙涵躺在床上的這大半天，已經想了很多問題。比如他今天沒去醫院，奶奶，他的假奶奶會不會想他？會不會跟別人打問他去了哪裏？比如他的親生父親如果不是趙保國，那會是誰呢？比如他媽媽周穎為什麽當初不帶他走？從周穎這些年給他的生活費來看，她完全能夠養活他 ，為什麽要放任他在非血緣關系的別人的家裏？

越想越難受啊......

薛惟在外面敲門，他喊了聲進。薛惟穿着睡袍推門進來，坐在床邊說，“我看你燈亮着，就過來看看。”

“這麽晚了，你怎麽沒睡？”趙涵問。

“睡不着。”薛惟輕描淡寫，一側身，躺在了趙涵旁邊。

趙涵悄悄地挪開點距離，聽見薛惟問，“你以後打算怎麽辦？你今天都沒回答我。”

“我不知道。”

大概還是得先去奶奶那裏，把問題說明白。然後呢，就獨自生活吧。他快十七歲了，一個人生活除了孤獨，其實沒什麽問題。

趙涵輕輕嘆了口氣，就在這嘆氣聲中，薛惟突然轉身抱住了他。“趙涵，我一直都在，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薛惟溫熱的呼吸就在趙涵的脖頸上環繞。趙涵覺得癢，也不舒服，使勁兒推了一把，卻沒能将薛惟推開。

“兩個大男人抱一塊兒，你不覺得惡心？”趙涵的眉頭皺的很兇。

“你能不能.....別離開我。”薛惟輕聲細語，連他自己都快認不出自己了。“不求別的，我能看到你就行。”

趙涵冷冷道，“你何止是想看到我，你怕是還想感化我吧！薛惟，我說過了，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就算淪落到上大街要飯去，我們也不是一路人。”

薛惟沒說話，抱着趙涵，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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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突然響了。

連着響了好幾遍，薛惟才放開趙涵，不情不願地去接。

薛惟在“喂”了一聲之後，對面傳來急切的粗暴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趙涵呢？我找趙涵！他死到哪兒去了？他奶奶快不行了！”

電話那頭基本是吼出來的，趙涵站在薛惟身後聽的一清二楚。慌亂中披了衣服，奪門而出。薛惟喊不住他，緊随其後。

趙涵的奶奶處于彌留之際，呼吸已經非常沉重了，吊着一口氣，就是在等趙涵的出現。趙涵一路奔到病床前，喊一聲“奶奶”，眼淚奪眶而出。

趙涵爸臉色陰沉，在病房門口站着，見薛惟要跟着趙涵進去，一把拉住他。“你小子，就是薛惟吧。”

“是啊。”薛惟點點頭，表情有些淡漠，也沒有問候長輩的自覺。

“哼，你倒是跟你爸長的挺像。”

薛惟偏過頭去。他對趙保國沒有好感，父母親最近的離婚事宜裏面，經常出現趙保國的名字。母親說當年他是為了保住父親的飯碗才跟趙保國滾到床上去的，父親這兩年做生意發了橫財，底氣足，架子大，罵母親不知廉恥，自己水性楊花還到處找借口，母親說不信你可以去問趙保國，他當年拿留廠名額威脅過她，父親便說趙保國還真不是這麽說的雲雲.....。陳年舊事拿出來上綱上線，成了感情破裂的□□之一。

眼下趙保國在病房門口堵着，薛惟進不去，只好靜靜聽趙涵在奶奶床前哭得一塌糊塗。

這頭趙奶奶仍舊像過去一樣，費力地擡起手，胡撸胡撸趙涵的腦袋，顫顫巍巍地說，“小涵，......毛衣.....我給你織好.....了，就在......櫃子裏......，記得.....穿，......別......凍着.......”

趙涵哭的更厲害了，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哭過。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此刻要離開了。

“傻小子，....”奶奶慈祥和藹，“你永遠...都是.....奶奶的....乖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