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褚珩輕嗤一聲, “皇上說笑,父皇若泉下有知,您如今就坐高位, 他最想見的怕是您。”

褚铎臉色一沉, 諸王皆都倒抽一口氣,怕是也只有褚珩敢于皇上正面沖突。

忽而, 褚铎笑了,臉色陰沉, 眸光冷冷, 轉了話題, 道,“朕命人設了宴席,為各位藩王接風洗塵。”說罷做了個請的姿勢。

黑夜漆漆, 宮內無聲。

褚珩坐在軟榻上,想到今日宴席上,褚铎言語間要他交出他手上的另一半虎符。

若是他們兄弟同心,沒有這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事, 這虎符他自然交的心甘樂意。

只是,如今這局勢,叫他怎能輕易将虎符交出?

褚珩思緒紛纭, 眉宇間竟是煩悶,祭祖大典後,他務必想個萬全之策出離京都。

倒不是說怕褚铎,而是褚珩不願看到兄弟殘殺血流成河的景象。

再者, 他對那皇位真沒多大興趣,還不如在封地跟他的小阿軟一起逍遙快活來的自在舒坦。

想到白軟,褚珩眉梢之間轉了柔色,心底的思念跟着翻攪上來,讓他恨不得立時飛回王府,好好的抱一抱白軟。

細細算來,他的信想必已交到了白軟手中,不知,小東西會不會給自個回封信?

——

靖王府,淩煙閣,屋子裏的軟榻上。

白軟坐在那兒,拿着毛筆,認認真真一筆一劃的寫着褚珩的名字,寫完後,盯着那紙張看了片刻,圓乎乎的眼睛眨眨,眉梢間帶了一抹愁緒來。

阿珩給自個的是親筆書信,那阿軟自然是要給阿珩親筆書信的,白軟理所當然的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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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生的自個是個不會寫那麽多字的小笨妖,莫說是寫上個百字了,就是十字八字,怕是對他來說也難得很。

唯一能寫得好的便是他和褚珩的名字,可對褚珩的思念,怕是寫上三天三夜都寫不夠。

小山雀站在小幾上望着這紙張,“阿軟,怎麽不寫了?”

“阿軟是想寫,可攏共就會寫那麽幾個字,如何寫得出對我家娘子的思念?”白軟說着眼裏沁了淚,可憐氣的道,“阿雀,阿軟好想阿珩的,怕是寫好多好多好多字都是不夠的。”說着擡手抹了把淚,抽了抽鼻子,趴在軟榻上,将小臉埋進軟枕裏,煩悶的拍枕頭。

小山雀眨眨眼,心疼它的朋友,又眨眨眼,靈機一動,道,“阿軟莫哭,若不然讓人代寫?”

“不要!”白軟甕聲甕氣,擡起腦袋,抹了把淚,起身坐好,軟聲道,“阿軟要給阿珩寫親筆書信,要知道阿軟全身上下都在想阿珩,好想的。”

話說到此,白軟貓兒眼圓溜溜,黑眼珠轉了又轉。

全身上下都想阿珩。

低頭瞧了瞧自個,白軟腦袋靈光閃閃,将眼角淚珠抹掉,臉上現了笑意,連忙将冬容她們幾個叫進來,後吩咐她們準備個盆,盆裏要倒進墨汁。還要準備大一些的紙張來。

四個丫頭眉頭微微皺着,全是個不解,但也不敢不聽吩咐,便都照着去準備了。

待她們準備好,将那些個東西放在屋裏地上,白軟高興的看了又看,心滿意足的挺了挺小胸脯,擺擺手,“你們下去吧,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哦。”

得了令四人行禮,退出了房門。

白軟嘿嘿一笑,将門關上,便現了原形,圓乎水潤的眸子眯成月牙,站在盆邊,開始親身書信。

先印個自個的爪爪,再印個自個的蹄子,然後是嘴巴、屁股、尾巴、肚子……

白軟自覺聰明的打緊,在那紙張上印的認真又開心,原是渾身雪白,此刻已經是個黑不溜秋的碳球。

小山雀歪着小腦袋,眼睛睜的圓乎乎滴溜溜,眼前的白軟已全然是個黑軟了,無奈嘆了口氣,只要阿軟開心,它也便開心。

白軟望着自個的傑作,心裏倍感滿足,圍着那紙張轉了兩圈,笑眯眯的仰躺在地板上,一雙小爪子放在胸脯前,一雙貓兒眼盯着房梁,他想,阿珩見了他的親身書信,定然是開心的。

“阿軟,你現在全身都是墨汁了。”小山雀伸長着脖子看他。

白軟眼睛瞪得圓乎乎,看了看自個,渾然不在意道,“無礙的阿雀,阿軟是給我家娘子寫信呢。”

小山雀撲棱着翅膀在屋子裏盤旋飛了一會兒,細細瞧了瞧紙張上白軟“寫”的信,小小的眉頭皺起,有點擔心那個靖王能不能看得懂了。

白軟累了,躺在那便睡着了,等他醒來,才察覺到那些個墨汁全幹在了身上,味道臭臭的,着實的難受。

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打了個哈欠,要哭不哭的看着小山雀。

“阿雀,阿軟渾身臭臭的。”

小山雀也才睡醒,迷迷瞪瞪的看向白軟,立時整張小臉皺了起來,道,“回青蓮山,去那裏的溫泉洗一洗。”

白軟又看了看自個,點點腦袋。

兩人用法術回了青蓮山,白城适才睡醒,淺淺的打了個哈欠,正出洞要去石砡那讨食,被眼前突然出現的黑球吓了一跳。

白軟軟聲軟氣的喊了聲,“阿城。”

許是剛睡醒,眉目間沒什麽精神,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挂着淚珠兒,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而白城也是剛睡醒,一臉困頓迷茫的望着眼前的小黑團子,又望向他腦袋上的小山雀,伸手将那只傻鳥虛握住,放在手心裏詢問的眼光看着它。

小山雀給他看的心虛,将白軟為何變成這樣道明了。

聽罷,白城笑的差點兒岔了氣。

他覺好笑也是無奈,将小山雀一丢,看向白軟。

白軟蹲坐在草叢裏,小爪子抱着一顆草,小嘴溜圓,眼睛也溜圓,可憐巴巴的望着白城。

“阿城,阿軟身上臭臭的,又幹幹的。”他軟糯道,用小爪子揪了揪自己的毛毛,“毛毛不順滑了。”

白城一副“親娘”的眼神,揪住他的大尾巴,直接将他提溜起來,晃晃悠悠的去了溫泉邊,随後将手上的黑團子扔進了溫泉裏,蹲下,道,“小阿軟,給我洗幹淨了再上來。”

又轉頭對小山雀道,“看着他點,我去吃飯。”

“阿軟也還沒吃呢。”白軟小小聲地的說。

白城哼一聲,扔給他幾個野果子,轉身走了。

白軟抱住那些個野果子,給了小山雀一個,小山雀靠在泉邊的小石頭上,還用嘴銜了點草鋪在身下,惬意的往哪裏一靠,想翹二郎腿,腿太短,翹了半天沒翹上去,只好放棄,舒了口氣,開始喜滋滋的啄面前的野果子。

白軟泡在溫泉裏,美滋滋的雙爪抱着果子一點點吃着。

好久沒吃到青蓮山的果子了,樂的白軟在水裏眯眯眼。

心裏想着的是,等他家阿珩回來,一定要摘些這個野果子給他吃。

只要想到褚珩,白軟心裏就甜蜜的緊。

——

石砡正在廚房裏炖東坡肉,深山裏打的野豬,又肥又大,健碩無比,這肉吃起來絕對美味。

多年習作生涯,石砡沒什麽愛好,除了殺人便是做飯了,以前是做給自個吃,如今卻莫名的成了一只狐妖的專廚,不過倒也樂意。

畢竟,有個活物愛吃自個的東西,管他是人還是妖,都是對自個的肯定。

白城懶洋洋的靠在門口,瞧着鍋裏的肉,露出連他自個都不知的饞樣來。

人類的食物确實美味的緊,他心裏不免如此想。

這個石砡,還好當日沒殺他,他又想,若不然可真就吃不到這一頓頓美味佳肴了。

從溫泉裏爬出來,白軟恢複了白茸茸的模樣,叫上小山雀,蹦蹦跳跳的去找了白城。

白城正大爺似得坐在桌邊吃肉,白軟爪子扒着桌沿,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口角挂着口水,“阿城,阿軟洗幹淨了。”

“那就吃飯。”白軟說着遞到他嘴邊一塊肉,白軟迫不及待的張口就咬住了,三兩下吃進嘴裏。

“阿石,你做的真好吃。”白軟沖石砡說道,“怎麽這麽好吃呢。”

得了誇贊,石砡微微一笑,道,“一整只野豬呢,多吃點。”

白軟點頭,望着滿桌子豬肉大餐,顧不上其他,便幻了人形,開吃起來。

“小阿軟,你那書信,有沒有将最重要的部位印上?”白城好奇又逗趣的問。

白軟臉蛋紅撲撲,用力點頭。

白城笑的肆意,伸手捏了捏白軟軟嫩的漂亮臉蛋。

白軟啃着排骨,嘿嘿的傻笑了兩聲,長翹的睫毛撲扇扇,讓人看了就不禁心裏一軟。

“信送去京都了嗎?”白城又問。

白軟搖搖頭,“阿軟待會回去就送。”說着撫了撫小山雀,“讓阿雀送,我們說好的。”

白城笑了笑,“你倒是乖巧,我還以為你自個送。”

白軟抿抿唇,“不行的,阿珩說要我乖乖在家等他的,不許阿軟去京都。”

白城又問,“那分開這麽多日,有沒有想你家阿珩?”

白軟重重點頭,“好想的。”

白城壞趣味的接着問,“那小阿軟有沒有想床上那等事?”

白軟坦然點頭,臉上紅撲撲,後帶了委屈,“可是三十次都用完了。”

白城明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起來,“靖王不怕死,你盡管跟他逍遙痛快便是。”

白軟給他說的眉毛皺了又皺,小聲嘀咕,“阿軟不舍得阿珩減陽壽,阿軟要找方法變成人。”

若是往裏日,白城聽到此話早就生氣了,今日臉上倒是平靜,看了眼白軟那傻呆呆的小模樣,沒作聲。

吃飽喝足,白軟抱着小山雀便回了府,他将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折疊好,交給小山雀,讓他帶給褚珩。

還不忘交代道,“阿雀,若是阿珩看不懂,你記得幫我轉達一下。”

小山雀點點頭,飛去了京都。

因用法術,到京都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天已經是暮色時分,灰蒙蒙的,要下雨一般,褚珩正坐在榻上,望着窗外。

他的心早就飄到了封地的王府裏白軟身上了,想起這個時候,通常是白軟黏着自個讨食的時候。

心情因着白軟起起伏伏,縱然思念,卻也只能強壓住那份念想。

窗邊起了風,有些冷意,正想着關窗,卻見小山雀出現在自個眼前。

“阿軟的娘子,阿軟讓我給你送信來了。”小山雀撲棱着翅膀飛進屋,落在褚珩面前,将信銜給他。

聞言,褚珩眉梢帶了喜色,小東西的親筆書信,這倒是稀奇,打開來,一愣,後全是個不解。

上面除了“阿珩”“阿軟”四字,剩下的便是些看不懂的畫符。

小山雀翅尖劃拉劃拉臉,覺得阿軟的娘子也是笨的讓它這只鳥嘆氣,大着膽子往褚珩面前走了一步,給他一一說明,“阿軟的娘子,這兒是阿軟的爪爪。”

褚珩盯着那處,嗯,他第一眼便認出來了,不禁莞爾一笑。

“這兒是阿軟的蹄子。”

褚珩看向那處,微微一笑。

“這兒是阿軟的嘴巴。”

褚珩微挑眉,這嘴巴,看樣是胡須上也沾滿了墨汁,才将這一片畫成如此。

“這兒是阿軟的屁股。”

褚珩又挑眉,以為這是畫的兩個桃子,亦或者小山峰,原是小妖精的兩個渾圓柔軟的小屁股。

想到這,褚珩有些手癢,真想此刻将白軟抱進懷裏,将他那圓軟的小屁股揉上一番。

小山雀翅尖又指了指一處,“這兒是阿軟腿間的小蛋蛋。”

褚珩:“……”如此說來,小東西那裏被這只雀鳥兒給瞧見了。

想到此,褚珩有了小情緒。

小山雀還渾然不知褚珩情緒的變化,又指了指一處,“這兒是阿軟的大尾巴。”

褚珩斂了心神,伸手彈了下小山雀的腦袋瓜,以此來表示對它看阿軟那裏的不滿。

小山雀被彈了個腦瓜崩,疼的哎喲一聲,翅尖捂住腦門卻夠不着,只能一臉懵逼,黑湫湫的眸子全是個不明白的看着褚珩。

褚珩面不改色心不跳,“這是我們人類表達謝意的一種。疼,說明我非常感謝阿雀。”

小山雀聽罷,頓時眉開眼笑的,“原是這樣啊。”說着嘿嘿一笑,又道,“你看吧,我去睡會覺。”後屁颠颠下了小幾,走到榻上的軟枕邊,往上面一躺,惬意的睡了。

褚珩看了眼軟枕裏凹進去地方睡得小雀鳥,嘴角輕勾,拿了塊小布巾給它蓋上,後坐在那将整張信細細從上至下看了一遍,心裏将這些阿軟身體的部位記住,心頭被小東西這等傳信弄得酥軟一片。

他已經能想象的出,白軟化了原形,用自個那雪白的身子在漆黑的墨汁裏一點點給他寫這封特殊的書信。

那認真的小模樣清晰可見的現在褚珩腦海裏,真叫他越發思念他家阿軟。

忽而在紙上發現了幾根毛毛,輕輕撚起來,無聲笑了笑,怕是那小妖精認真用身子蹭着墨汁寫信時,掉落的。

腦子裏又冒出白軟笨拙可愛的模樣,讓褚珩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将那幾根毛毛小心翼翼的放好,又仔細端詳起這封書信來。

白軟是說全身心的都在想他,該是這個意思。

那他該如何回複白軟呢。小東西不識字,他也該以此回信的好。

當然,他是作畫代字。

白軟收到褚珩的來信時,眼睛瞪得圓又圓,小嘴也驚的溜圓,紙張上是褚珩和白軟躍然于上面,逼真生動的好似要從畫裏走出來。

最重要的是,畫裏面的褚珩眉目間的溫柔全然的盯着他懷抱裏的白軟,瞧的人心尖顫顫。

白軟瞧的忍不住要笑,往榻上一歪,打了個滾,嘻嘻的笑了起來。

等笑完了,又起身盯着那副畫瞧,越瞧心裏越甜蜜的打緊,比吃了蜜還甜。

小山雀也瞧的愣神,覺得阿軟的娘子還真是做的一幅好畫,怎就畫的如此栩栩如生。

白軟将畫小小心心的捧起來,後放在榻上鋪開來,趴在那裏盯着沒完沒了的看,許久,滿足的眯起眼睛,哼唱起歌來。

小山雀連同秋容她們都被他的快樂感染,夕陽西下,透過窗子,給屋子裏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柔和的照在白軟身上。

将他那姣好的容顏趁得更是漂亮,他翻個身,舒了口氣,後起身,沖秋容她們道,“冬容春桃,阿軟今天好開心,阿軟要吃好多好多好東西來慶祝。”

“诶,奴婢們這就去廚房讓廚子全做您愛吃的。”

白軟高興的點頭,咂吧咋吧嘴,又捧着那字畫看了起來。

連着三天白軟除去吃飯睡覺,其餘便是盯着褚珩的字畫看。

這日,午後的陽光照着小院,白軟在軟榻上睡得香甜,忽然咕嚕一下子坐起身來,向來圓乎乎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一動不動。

小山雀給他弄了個疑惑,看了他小片刻,問道,“阿軟,你怎麽了?”

白軟回了神,淚眼汪汪起來,“我要去京都。”

他下了榻,顧不上穿鞋,光着腳丫子就要走。

小山雀撲棱着翅膀追了過去,十二分個不解,“阿軟,你這是怎麽了呀?”

白軟看他,終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道,“阿珩住的地方起了大火,他被困在了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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