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褚珩是被夢吓醒的。

最近他經常做夢, 夢裏皆是關于白軟和那個看不清面目之人的種種。

不過,不知為何,他覺得上次十裏坡那個跟自己長的一樣的憨乎乎的人, 就是夢裏這個看不清面目的人。

憨乎乎?腦子裏冒出這個詞, 褚珩覺得有點無措,莫不是自己前世是個傻子?

不得而知, 只能搖了搖頭,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晃走。

目光看向身旁睡着的白軟, 只要看到小妖怪, 褚珩的心情不由得就好了起來。

白軟睡得熟, 小嘴無意識的微微張着,手跟嬰兒似得放在腦袋兩側。

褚珩輕輕撫了撫他的臉蛋,這小妖怪真是越發肉乎了。前陣子被父親大人強行制着減肥, 是有點瘦了,這幾天又反彈回來了。

褚珩覺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指尖輕撫白軟白淨軟乎的臉頰。

白軟睡得渾然不覺,褚珩給他蓋了蓋被子, 慢慢的躺下,他剛躺下,白軟就往他懷裏鑽了鑽, 腦袋無意識的蹭了蹭褚珩的脖子,弄得褚珩心口撲騰撲騰跳。

暮春初夏,不冷不熱。

王府裏凝香閣一大片九裏香開花了,白軟驚訝的張着嘴巴, 後嗅了嗅鼻子,香的打了幾個噴嚏。

肩頭上的小山雀也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花确實是香。”褚珩笑,“你和阿雀鼻子比較靈敏,我們還是回淩煙閣吧。”

“阿珩,你忘了,今天我們要去城外五十裏地的宋員外家,九裏姐姐今天出生的。”白軟軟聲道。

褚珩拉住他的手,“沒忘,就是要帶你先回淩煙閣,然後就去那裏。”

Advertisement

白軟親親褚珩的手臂,“那走吧。”

“阿珩。”到了淩煙閣,白軟端正的坐在軟榻上,軟聲的喊褚珩。

褚珩疑惑的看向他。

“阿軟和阿雀是妖怪,可以用法術一下子到城外五十裏地的宋員外家。”白軟道,“可是阿軟不想用法術,阿軟要跟阿珩一起坐馬車去,阿軟要做人。”說完,伸手拿了紫檀小幾上的葡萄幹往嘴裏抿,酸的一雙貓兒眼沁出水來。

葡萄幹吃下肚,白軟砸吧砸吧嘴,雙手拖了拖自個的小胖臉,“阿軟真是越發覺得自個可愛了。”

褚珩,“……”咳了咳,憋着笑,緩聲道,“……好,自然是坐馬車,順道路上陪我家小妖精看看風景,給他買些好吃的。”

白軟一雙杏眼明亮,實在是漂亮的緊,直勾勾的盯着褚珩,唇邊帶笑的問,“誰是你的小妖精呀?”

“……”對于這只小胖狐的招數,褚珩有些招架不住,他失了笑,回望着他,伸手捏捏他的小圓臉,“你說誰是我的小妖精?”

白軟往褚珩挪了挪屁股,緊緊的挨着他,抱住褚珩,十二分确定的說,“當然阿軟。”說完抿唇一笑,順道摸了下褚珩的屁股,又戳戳,吃了幾塊“豆腐”,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

褚珩面上的笑意更濃,對他點點頭,“對,是阿軟。”

他家褚珩長的太過好看,聲音太好聽,白軟不由得雙頰泛起一團紅暈,又拖了拖自個的軟乎的小臉,十二分的滿足,“走,我們現在就走吧,路上買包子吃。”

說到此,白軟的小腦袋瓜不知想到了什麽,斜睨褚珩,抿了下唇,小聲開口,“阿珩,馬車的馬兒是飛馳嗎?”

“還有烈焰。”褚珩道,“還記得那只被你撓了臉的馬嗎?現如今他和飛馳一樣,都是一等一的好馬了,并且對我十分的乖順。”

聽了這話,白軟本就圓不溜秋的眼睛更是睜的渾圓,驚喜道,“烈焰,阿軟記得它。”

“沒錯,讓他們倆載着我們去。”

白軟頗為滿意,點點頭,道,“好的,好的。”

馬車搖搖晃晃出了城門,白軟坐在馬車裏,靠在褚珩懷裏,抱着熱乎乎的包子吃着,嘴裏塞的滿滿當當,雙頰鼓鼓囊囊,因為開心露出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和一跳大尾巴來。

褚珩大手把玩着他的尾巴,心思又飄到了那個夢。

小山雀在一旁啄米吃的帶勁,愉悅的尾巴翹高高。

褚珩目光落在兩個小妖精伸手,沒兩息時間,便被他們倆的好心情給影響而變得心裏舒暢許多。

他輕輕的深吸一口氣,思想着,等回到府要問一問白軟的父親。

微風徐徐,暖陽高空照。

吃飽喝足的白軟和小山雀趴在車窗邊看風景,白軟更是心情大好的哼唱起歌來。

“我頭上有耳朵(耳朵),我身後有尾巴(尾巴)……我是一只小狐貍(小狐貍)……”

哼着歌,動一動耳朵,毛茸茸的大尾巴掃來掃去的,每一下都輕掃過褚珩的手,讓他心尖好似被軟乎乎的東西輕拂過。

小山雀跟着搖頭晃腦,撲棱着翅膀,高興的颠颠的轉圈圈。

褚珩挑了挑眉,嘴角勾笑的看着他們倆,又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靠在那休息。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從大路轉去了山路,山路崎岖,馬車颠簸的有點厲害。

白軟将小山雀抱在胸前,包子買的有些多,他探出腦袋來,看了看飛馳和烈焰,貓兒眼滴溜溜的轉了轉。

後将小山雀塞給褚珩,拿起包子撅着屁股爬到了車門邊,掀開車簾子,沖正駕車趕路的兩只馬兒軟聲道,“飛馳,烈焰,你們倆要吃包子嗎?”

閉着眼的褚珩,因這話覺得好笑,睜開眼,剛想開口,就聽前頭兩只馬兒鼻腔裏發出哼哼的聲音,好似回答白軟。

而白軟點頭,“好的,好的,阿軟這就喂你們倆。”

褚珩挑挑眉,耐不住好奇,問道,“它們倆聽得懂你的話?”想想這話問的似乎不對,改口道,“我是說,你聽得懂它們倆的話?”

白軟回頭看他,“自然是聽得懂,飛馳和烈焰說它們倆想吃香噴噴的包子。”

褚珩愣住,瞧着白軟認真的小臉,覺得他不好撒謊,其實細細想想,能聽懂馬說話也不是什麽稀奇,畢竟白軟是妖怪。

駕馬車的藍律詢問道,“王爺,王妃既然喂馬,可停車?”

“嗯。”褚珩道,“找個地方讓馬兒停下吧。”

“是。”

等馬車停下,白軟忙不疊的下了馬車,拿着包子一個一個的喂飛馳和烈焰,嘴裏還念叨着,“別急別急,都有的,乖。”還不忘伸手撫摸兩只馬的毛毛。

褚珩站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着,等白軟将手中的包子全部喂光,他才開口,問道,“我們上路吧。”

白軟拍拍手,跟着褚珩坐上馬車。

車裏的小山雀已經睡起大覺來,白軟碎碎念的跟那朵九裏香花說了會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往褚珩懷裏一靠,閉上眼就睡了。

褚珩将手放在他耳朵上,輕輕的揪着。

約莫一個半時辰,馬車停下。

“爺,咱們到了。”藍律的心眼素常活,見宋員外門口不少人,便轉了叫法,這也是褚珩先前吩咐的,在外最好不要叫他王爺。

褚珩回了聲,白軟還在睡,他不舍得叫醒,只等等他醒來再說了。

藍律找了個地方拴好馬,便在馬車旁守着。

褚珩等着等着等來了困意,閉上眼靠在那。

一聲歡天喜地的高呼聲在馬車外響起,“老爺,生了,夫人生了,是個女兒,女兒!”

宋員外欣喜若狂,哈哈哈大笑幾聲,拱手感謝蒼天,“謝謝老天爺,終于給我宋某人送來一個女兒了,謝謝老天爺啊……快,放炮竹慶祝。”

話音落地,便是噼裏啪啦的炮竹聲。

白軟是給吓醒的,渾身一抖,倏地睜開眼,泛着水光的眸子睜的圓乎,怔怔的,吓的尾巴和耳朵都收了回去。

褚珩撫了撫他的後腦勺,“炮竹聲而已,是不是吓着了?”又道,“宋員外的夫人生了。”

“阿,阿珩!”他看向褚珩,“生了!”

“對,生了。”

“是九裏姐姐嗎?”白軟抿抿唇,問。

褚珩稍作停頓,對于前世今生,轉世投胎這等事,他一個凡人懂得真是不多,略微蹙眉,道,“我們下馬車看看。”

白軟抿唇露笑,帶上花,将同樣被吓住的小山雀抱起來塞給褚珩,下了馬車便急忙忙的就朝宋員外家門走。

到了門口被一小厮攔住。

白軟眨眨眼,“阿軟是來給宋員外道喜的。”

小厮滿懷疑惑,瞧着他的模樣,實在是面生的很,正想開口,褚珩走上前,開口道,“宋員外喜舔千金,我們為他高興,故而來賀喜,并沒有其他意思。”

小厮見面前人器宇不凡,稀裏糊塗的點頭讓他們進門了。

宋家宅院裏聚集了不少來賀喜的人,這宋員外家道豐厚,素來樂善好施,為人随後,受不少人愛戴,只是膝下六個兒子,卻沒一個女兒,今年四十歲了,老天給他添了個女兒,真是讓他喜上眉梢,樂的合不攏嘴啊。

即便是褚珩白軟他們瞧着面生,他也沒怎麽在意,抱着他那剛出生的女兒,滿心滿眼的歡喜。

“老爺,小姐剛出生,夫人說還是把小姐抱回屋子裏吧。”一丫鬟上前說道。

“好好好,抱回屋,抱回屋。”宋員外笑嘻嘻的抱着寶貝閨女準備進屋。

白軟緊緊拉着褚珩的手,快步上前,軟聲開口,“宋員外……”

宋員外給叫的站住,不解的看着褚珩和白軟,“你們是?”

白軟雙眼水光光,透着純良,他有點害羞的抿了抿唇,目光看向他懷裏的小女嬰,小小聲的詢問,“阿軟能看看你女兒嗎?”

宋員外眨眨眼,有些戒備的抱緊了懷中的寶貝女兒。

褚珩上前拱手作揖,道,“宋員外,我們是路過此地的行人,恰巧路過你家門口,卻聽你說得償所願老天給你個女兒,沒別的意思,只是前來向你道一聲喜。”

見眼前人氣度不凡,又看白軟溫良如玉,宋員外放下戒心,笑着說多謝。

白軟小手擡了擡,想抱一抱他懷裏的女兒,但也知道太莽撞會招人嫌,便開口小聲詢問,“我可以看看你女兒嗎?”

“當然可以。”宋員外笑着道。

白軟伸長了脖子看着襁褓裏那個小小的女嬰,剛生下來的小孩他也看不出什麽來,只是當他伸手去戳小娃娃的臉蛋時,小娃娃居然笑了起來,甜甜的笑。

折讓宋員外大驚不已。

“她笑了。”白軟也笑了起來,一雙圓眼眯成月牙。

宋員外垂眼,“她好像很喜歡你。”

白軟雙目帶笑,可愛的看着宋員外,“我也喜歡她。”

褚珩低聲咳了咳,道,“小娃娃剛出生,還是少在外面的好,我們就別打擾宋員外了。”

“哦。”白軟又伸手戳了戳小娃娃的臉蛋,後将手上的九裏花遞給宋員外,“這是九裏香,很香的。”抿了下唇,“阿軟要送給小寶寶。”

褚珩蹙了眉,覺得要被打了,哪有送白花的道理,他咳嗽了聲,“胡鬧!別亂送東西。”

白軟看他,有些不明所以,“阿軟沒胡鬧,就是要将這花物歸原主的。”

褚珩無奈,正想跟宋員外解釋,哪裏想人家欣然接受了,并笑着道,“我家夫人最愛這九裏香了,後花園裏種滿了這花。”

聞言,褚珩才放下心來。

白軟抿嘴一笑,“真好。”

宋員外诶了一聲,看着他們倆道,“兩位與小女有緣,不如給我家小女起個名字吧?”

白軟十分樂意,想了想,後目光落在小娃娃的臉上,“不如,就叫九裏如何?”

宋員外一愣,然後哈哈笑起來,頗為滿意的點頭,連連稱贊道,“好名字好名字……”

褚珩拉着白軟從宋員外家出來的時候,白軟還有些戀戀不舍。

等坐上馬車,他斜靠在褚珩懷裏,一手托腮,垂着眼睑,長長的睫毛撲在眼底,看着真是乖巧。

“阿珩。”某個時刻,白軟開口,昂頭看他,後雙手捧住褚珩的臉,緊緊的盯着,“阿珩,若是阿軟一直變不了人,你卻慢慢的老去,到最後死掉,阿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投胎轉世的你,不知道到時候你會不會認得阿軟……”

他說着眼裏帶了淚珠,聲音顫顫的,瞧着可憐氣的很。

褚珩給他說的心尖顫,抱緊了他,給他擦淚,“你這小妖精,怎麽竟愛想這些有的沒的。”

白軟抿唇,淚花顫顫,軟糯啓齒,“阿軟想的不是有的沒的,阿軟不想阿珩死,說好的,生生世世,就不能改變的。”

褚珩親親他的眼睛,“嗯,生生世世,不改變。”

往日裏若是聽見這話,白軟早就喜滋滋的了,只是今日,他垂眼不語,郁悶悶的皺着一張小臉。

褚珩的心情也跟着郁悶起來。

兩人各懷心事,到了王府,不約而同的都要去找白鶴軒。

白軟緊張的看着褚珩,“阿珩去找爹爹做什麽?”

“你呢?”褚珩不答反問。

白軟心中氣悶,撅着嘴道,“找爹爹問事情,要爹爹同意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

褚珩拉着他的手,“我也是如此想的。”

“那我們一起去,無論如何,阿軟是不要跟阿珩分開的。”這一句帶了哭腔。

褚珩握緊了他的手,兩人一起去找白鶴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