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羅勵熬了一個通宵，才将報告寫完，主要是他對明樓和阿誠兩人一年的觀察和分析，關于吸收兩人的利和處決兩人的弊，以及以後的安排處理。羅勵将報告檢查了兩遍，确定足夠凝練精簡，有理有據，才通過秘密渠道發給了局長，相信很快，局長就會将這份報告提交給軍部。

報告裏沒有提兩人接受了beta改造，上次M11事件，beta抹除了兩人的蹤跡，他也便沒有提起兩人，有一部分是對阿誠的私心，有一部分是直覺，他總覺得明樓和阿誠不簡單，利用或逮捕都會得不償失，最好的，還是合作。而他的直覺，從來很準，包括對銀發的懷疑。

羅勵和銀發早在讀軍校的時候就認識了，不過兩人不同級也不同系，點頭之交，可是銀發對于力量的渴望卻讓他印象深刻，原本以為他只是中二病，沒想到卻變成現在這種連人的身份都可以不要的地步。連帶着自己安排在他身邊的下屬，都不得不注射了beta感染劑，雖然身體機能得到了提升，卻随時有崩潰死亡的可能。

羅勵想到這裏，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M11事件之後，他們又失去了銀發的行蹤，派去跟蹤的探員丢了目标，內應也沒有聯系，不知道情況如何，beta人已經在地球潛伏了幾百年，到處都有他們挖的蟻穴，躲起來找都找不到。原本就有很多消極份子希望能跟beta講和，感染劑的出現，會有越來越多人叛變。而beta研究所裏的那些呆子還以為beta改造研制成功，人類無法再被寄生，就能解救人類，殊不知，如果不是為了寄生人類，beta早就滅絕人類了。

羅勵晃了晃腦袋，将這些擔憂先壓了下去，他看了眼表，已經十點過了，他中午約了阿誠和明樓，在學校裏見面。

羅勵洗了澡，換上整潔的棉質襯衫和西褲，看着鏡子裏俊秀優雅的男人有些發愣，總覺得好像不是自己，他輕嘆一聲，如果去見阿誠，這身裝扮自然可以得到一個贊許的眼光，可是今天見的還有明樓，雖然他不認為明樓會介意撞衫，但他介意。最後羅勵還是換了輕松的粉色連帽衫和牛仔褲，拎了個空蕩蕩的書包出門。

羅勵到餐館的時候還很早，他直接去地下室跟局長通了話，局長果然已經将報告遞交到了軍部，不過他還想親自見見明樓和阿誠，羅勵表示他已經約好了人，下午将能見到，獲得了局長的贊許。

羅勵跟局長通過話，囑咐店裏面的工作人員注意警戒，便坐在靠窗的位置吃冰淇淋。他吃到第二份的時候，才看到明樓和阿誠遠遠走過來，明樓果然穿着襯衫西褲，阿誠則跟自己一樣穿着休閑T恤和牛仔褲，兩人似乎在輕聲交談，神色都很平靜溫和，保持着十分微妙的距離，即親密又獨立。羅勵覺得那應該是戀人間最合适的距離，兩個人相愛相知又相信相敬，多一分則顯得疏離，少一分則缺少自我，所以無論他多想相信阿誠的話，他的直覺都告訴他，兩人不可能僅僅是兄弟。

羅勵隔着窗戶沖兩人揮手，阿誠也擺手致意，跟明樓一起進到店裏，在門口将通訊設備交給了店員保管。

“扮嫩啊？”阿誠開口就是調侃，他昨天沒忍住，問了羅勵的年紀，原來羅勵已經快四十了，所謂的哥哥其實是弟弟。

“本來就嫩”羅勵嬉笑道，阿誠沒因為他的隐瞞跟他産生隔閡，他很欣喜，全不介意阿誠嘲笑他的年紀。

明樓卻有些不快，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阿誠輕松随意的跟羅勵相處，讓他覺得舌尖發酸，他輕笑着道：“羅副局長看起來這麽年輕，一定不是遺傳吧，跟你弟弟不太像。”

羅勵立時收了笑容，眼裏有了絲冷銳，他的身世确實比較特殊，但很少有人真能看出來他跟弟弟不是同父。

阿誠則很驚訝，這樣非議別人的家事很不禮貌，絕對不是明樓會做的事情，果然，明樓接着道：“也許我們可以私下聊聊這個話題，學術性質的。”

羅勵眯了眯眼，冷聲道：“什麽意思？”

“我認為你是個很特別的混血兒。”明樓說着，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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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阿誠驚疑道，看向羅勵的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我以為……你對我，起碼應該有點感恩。”羅勵難得尖銳道，他察覺到了明樓的敵意。

“我只是不想家裏的小孩受欺負。”明樓說着瞥了阿誠一眼，接着道：“我們是先吃飯？還是先見你的……上級？”

“先吃飯吧，我記得阿誠喜歡牛排？”羅勵恢複了笑眯眯的溫和樣子。

“他不喜歡，我們可以換地方麽？”明樓輕笑道。

羅勵露出一個無奈又謙和的笑容，招來服務生點餐，明樓一臉的若無其事，阿誠則低着頭，抑制不住的抿嘴偷笑，他總覺得明樓針對羅勵是因為自己，雖然這有些一廂情願。

三人還算愉快的享用了午餐，羅勵帶兩人來到了地下室，接通了局長的通信。

“兩位明先生，你們好，我是上海beta威脅調查局局長，我姓周。”中年男人和藹道，他看起來并不像軍人，反而像政客，又或者，他确實是個政客。

“周局長，你好。”明樓禮貌道，阿誠在他身後半步的地方跟着點頭致意。

“我想，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們的工作，主要是對人類內部存在的來自beta的威脅加以調查。”周局長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們之前一直被迫為beta效力，直到昨天，才擺脫控制，我很驚訝，你們居然能僅憑個人的力量擺脫文明水平遠超人類的beta。”

“并不算僅憑個人力量，我們是兩個人，不是麽？”明樓笑道。“而且，也多虧了羅副局長的敏銳和機警，聽懂了阿誠的暗示，安排了昨天的伏擊，我們才能借助beta的武器毀掉監控儀。”這是邀功，告訴周局長，昨天能順利阻止beta的入侵，他們的通風報信至關重要。

“你們确實非常優秀，我聽說兩位明先生在學術上也十分有見地，beta研究所已經聘請你進入了他們的外圍實驗室，我很好奇，你跟beta研究所接觸，是為什麽？”周局長避過了明樓的話題，問道。

“因為beta想要了解，或者破壞人類關于beta改造的研究，看來，他們并不喜歡□□人。”明樓從容道。

“明樓，小心禍從口出。”原本保持沉默的羅勵厲聲道，他實在沒想到明樓有這樣的洞察力。

“小羅，別緊張，明樓先生，請繼續，想必你還沒說完。”周局長依舊一派和氣。

“我從beta那裏了解到，他們種族分成三種性別，其中最多的beta，無法生育，哪怕他們寄生在其他物種身上，也無法孕育後代，直到他們發現人類。寄生人類之後，他們可以孕育後代，不過只能延續一代。我可以做這樣一個假設，beta想要抛棄另外兩種形态的族人，達成種族的同一，只要他們在寄生人類後可以自行繁殖。人類就像他們的皮囊，beta改造計劃，就相當于毀掉他們的皮囊，他們不會喜歡，甚至如果人類不再有皮囊的價值，他們便會發起毀滅人類的戰争，那麽為什麽？人類要研究自尋死路的beta改造技術？是不是想要，犧牲一部分人，保護一部分人，并且……由自己決定要犧牲誰？又要保護誰？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犧牲□□人，雖然有違人道主義，但是可以拯救全人類。只不過據我所知，beta向來不怎麽喜歡□□人，認為□□人不如天然人優秀。”明樓不疾不徐道。

周局長不置可否，只微笑的看着他，他哼笑一聲，繼續道：“是不是……議會已經在考慮，将一部分人類作為羊，送給beta，換取和平呢？”

“明樓，你真是不怕死啊，這種話，我都不敢說。”羅勵笑了起來，他其實早就有了這樣的猜測，只是不敢說。

“這種話，我也不敢說……”周局長意味深長道。

“我敢說，是因為我有更好的辦法。”明樓說着，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如果我們可以率先研究出讓beta人永久獲得生育能力的技術，你猜，beta會不會用武器技術和星際運輸技術跟我們交換。想要贏，就要有力量，只有勢均力敵，才有機會獲得真正的勝利，而不是屈辱的求和。”

沉穩有力的鼓掌聲響起在空蕩的地下室，周局長眼中終于不再是古井無波，而變得波濤洶湧。“很好，我非常欣賞你，那麽，你想要什麽？”

“我想加入beta研究所，由我和我弟弟負責beta生育的研究，全面了解人類掌握的所有有關beta、beta人、beta混血兒和beta改造人的信息，并且獲得樣本進行試驗。”明樓幹脆道。

“可以，不過……恐怕我沒有那個能力将你和你弟弟都安排進beta研究所，不如，讓你弟弟加入調查局，怎麽樣？我可以幫他轉學去第三軍事大學，就讀最好的偵察與反偵察專業，怎麽樣？”周局長眼中厲色消去，又是一派溫和。

明樓轉向阿誠，問道：“你怎麽想？想去讀軍校麽？”周局長比beta精明百倍，他要扣下阿誠，控制自己。

“我更想跟着大哥搞學術研究，如果不能進beta研究所，也許我可以繼續留在亞研進修。”阿誠試探道。

“亞研并不安全，beta一定想要抹除你們，不是麽？第三軍事學研比亞研的安保水平高很多，對你來說也更适合，羅勵就是第三軍事大學畢業的，那裏能讓你學到很多東西。”周局長循循善誘，仿佛給自己的孩子分析利弊。

“也好，從軍是每個男人少年時的夢想，我也一樣，就勞煩周局長了。”阿誠恭順道，他清楚beta不會對兩人怎麽樣，但是卻不能說出來，只能順了周局長的意。明樓看着，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阿誠卻看懂了他眼裏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