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行禮紛争

他賈赦罵人白眼狼,最主要還不是因為他與沈燊之間是後世戲谑的—今日你對我愛答不理,來日我讓你高攀不起的緣由,而是這姓沈的豬狗不如!

這沈燊之父,據說蹉跎了十幾年,也沒考中舉人,就在鄉野間當了教書先生,娶妻劉氏。這劉氏按後世的話說算村花人物,她的姐姐大劉氏更花容月貌些,能當縣花了。這朵縣花因劉家窮,被典賣了,後來輾轉被送進了榮府。

在榮府後院……不是他賈赦損親爹,而是他親爹最愛帶兵練兵,其他方面,尤其在兒女情長上,那完全就是個大豬蹄子的渣。不管是皇帝賜的宮女,同僚送的歌姬瘦馬,親娘給的通房,都來者不拒。當然,他有超越這個封建時代大多數男人的閃光點—後院事情當家主母說了算。完全不管是否他寵愛有加的小妾如何吹枕頭風,當家主母說不好,就給點嫁妝把妾嫁了亦或是送莊子上。

往前十幾年,哪怕就現在,連寡婦都是興再嫁的,都沒人提貞節牌坊,都是後來國泰民安,閑着沒事文人又炒熱起來守節。

比如眼前這個。

賈赦邊想邊翻了白眼。大劉氏在榮府後院的情況可想而知,大寫的慘。漂亮輪不上;才華,一個普通小縣的村裏人,總不能燒家常菜當一技之長,性子雖然溫順,但不符大豬蹄子的愛好,所以壓根沒寵。

沒寵的,哪裏來子女可傍身的機會?就他們賈家那後院,三個庶女的娘,一個是靠着随軍時懷的,一懷上就被送回京了;一個是靠皇帝賜的身份;一個靠長者賜的身份。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劉氏為了自己妹妹的遺孤—沈父病亡,沈母掙紮生下一對龍鳳胎而亡,風雨無阻了一年殷勤小意伺候賈史氏,說動了人松口,讓她有機會把三個外甥接到身邊。此後,大劉氏也是老老實實十幾年如一日當奴婢一樣的伺候着賈史氏。

賈史氏其他不說,光原著就能看得出來,愛親戚上門投奔的,尤其是落魄的親戚,這樣顯得賈家很仁厚。

故而,雖然沈家完全不算正經的親戚,但還是住進了榮府。非但如此,賈史氏為了彰顯主母風度,還讓仆從喚表少爺。

這沈家三個子嗣一住就是八年。

然後,沈燊就以回籍考試,帶着弟妹走了。

因為這理由,他賈赦昔年還傻乎乎過,覺得沈燊約莫有苦衷—愛學習,搶老二風頭;在賈家,不利于人日後打入文人集團等等,所以哪怕進京考試了,也裝作不認識他。

但是,沈燊金榜題名高中狀元,都不回來看他親姨一眼。

後來,因為他爹亡故,賈史氏便遣散了所有未生養的姨娘,大劉氏也在其中。等不來已經是五品翰林的狀元侄子,大劉氏又無處可去,最後自缢而亡了。

想想,有如此前車之鑒,上輩子他賈赦提着厚禮上沈閣老家的大門,那也真是臉皮厚到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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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賈赦思緒翩飛之時,賈珍已經叉腰上下斜睨着沈燊,帶着銳利的審視—一身儒袍,身形析長,面冠如玉,見人三分笑,但眉眼帶着分淩厲,倒是有種笑面虎之感。

當然,長得好看與否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親叔的态度!

自打他一生下來,那完完全全就真是千嬌萬寵的獨苗待遇,所以,他真的的确确牢記賈赦待他的不仗義,還是因為個外人。不過在他那逐漸淡去的童年印象中,他赦叔與人關系還挺好的。

可現在呢!

一見面,他赦叔就冷嘲熱諷的!

這說明他賈珍的抗議完全有用!當初他就靠着死纏爛打,最終還是騎上了紅枭,現在他在把這心理梗着的刺給他赦叔說了之後,叔叔就完全站他這親侄子了!

千嬌萬寵的獨苗珍大爺飄起來了要叉腰端住!

“你這打秋風的破落戶,現在看樣子倒是混得人模狗樣兒的,可小娘養的就是小娘養的,連自己的狗都不看好,亂吠吠。”賈珍叉腰叉得更自豪了,傲然冷哼了一聲:“若不是看在你這破落戶舔着臉在賈家住的份上,讓人知曉壞了我賈家的名聲。爺才懶得提醒你一句,京中多貴人,區區一個狀元,三年一茬接一茬的,還是個靠老丈人的,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你這個惡少……”

“韓瑜,閉嘴。”沈燊冷眸掃了眼随心的小厮。這韓瑜是他昔年歸家從路上偶遇到的小乞兒,見人眉眼間有幾分肖像賈赦,便留了下來,亦弟亦徒的養大,豈料,他把人性子養得有些太過嫉惡如仇了些。先前賈珍那一副惡霸收保護費的模樣,讓人誤會了去。

“大人,”韓瑜還想再說,但當看見沈燊眸光冷冷,不帶任何的溫情盯着他,吓了一顫,默默閉上了嘴,只用雙眸打量了眼跟前的兩惡霸。看過讓他最為氣恨的賈珍,韓瑜眸光掃過賈赦的時候,莫名的感覺自己心中一冷。這賈赦容顏,他曾經在書房的畫卷上看到過!

只不過相比畫卷,那畫中貴族少年帶着分天真憨厚,現如今打量過去,肆意飛揚,嚣張跋扈的像個螃蟹,還很不雅的當衆翻白眼!

這樣的人不是惡霸,又是什麽?!

韓瑜心理帶着評論,眸光小心翼翼的看向他家大人。他們家大人可是年少的俊傑,才二十又二便中了狀元,入了翰林沒兩年,又升了官,任順天府通判。身為京城的父母官,自然有資格管這些惡霸們。

尤其是這兩狗眼看人低,拿大人出身說嘴的,更可惡至極。

被韓瑜心心念念,觊觎厚望的沈燊原本目光愣愣的看向賈赦,待聽到耳畔那一句比一句誅心的話語,神色一恍惚,想到了自己昔年被逐出榮府的一幕。

他是被榮府的家主驅逐出去的。

賈代善也說了這話—“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能夠護住賈赦的只有賈家,只有賈赦自己。”

想到此,沈燊眼眸一沉,看向賈赦,眸子裏多了一分熾熱。沒了賈代善的賈家,明眼人可見的落敗,而他卻未來可期。到時候能不能護得住,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眉頭一挑,沈燊上前一步,開口:“赦兒,我們也多年未見,而且我又失禮在前,由我做東,請你和珍……這應是珍哥兒吧?”

看了眼大名鼎鼎的賈珍,沈燊眉頭微微一簇,但很快又松開,面上依舊挂着笑容,“去樓上樓,賠禮道歉如何?”

聞言,賈赦目光看向沈燊,輕笑了一聲,“沈大人,你貌似沒擺正自己的位置,請我?你還不配!”

他賈赦連未來皇帝,現如今的小透明皇子都懶得去投資,只多想想四選一而已。現如今不過一未來權臣而已,他還看不上眼呢!

最好沈燊安安分分,別惹他,否則趁着人高不可攀之前,他明面上想不出方法,但也不也不介意手段下作的,給人設仙人跳。畢竟,女婿黨。

說完,賈赦轉頭對着身旁叉腰的獨苗少年說道:“上去,等你穆伯伯。我來之前跟老穆說了,給他看我的話本的。”

“哦。”賈珍應了一聲,也不理會沈燊,吩咐了年掌櫃幾句,便美滋滋上樓,每走一步,賈珍都重重踩了踩,發出咚咚的聲響,還走三步,手搭在樓梯扶手上,對下俯看一眼,送上個挑釁眼神。

已經站在包廂前的賈赦:“…………”

身形僵硬,有些思緒轉不過來的沈燊:“…………”

賈赦面無表情的率先跨步進門。他真不認識這熊孩子,越長大越熊!但還沒等他屁股坐熱,便聽得門外傳來的争吵聲,賈赦一聽那說話的嗓門,當即眉頭死死一絞,出門。倚在欄杆上,看着又入內的三人,為首那趾高氣揚的不說,連先前那個小厮都敢指點賈珍—“所以何必咄咄逼人,需知一山還有一山高!”面色漆黑如墨。

他倒是忘記了,汪斌跟沈燊是連襟,同是現如今吏部左侍郎周家邦的女婿。周家上輩子如何,他記不得太清了。

這輩子,也是為了搞臭汪家,他才從敬哥手裏拿了譜系,将汪家聯姻一一背了背。要知道他最讨厭就是背譜牒,這些大家族的人際關系太複雜了。但凡有點權勢的家族,有的枝繁葉茂些,光一房的人數就比他們榮寧兩賈的多。

周家算汪家最強助力了。這周家長子周尚睿還尚了九公主,安嫔之女,封和慶公主。

“叔!”

不敵的賈珍一見賈赦,眼眸微微一紅,憤憤咬牙,壓低了聲音:“那個是和慶驸馬爺。”

“所以呢?”

“我要下跪行禮!”賈珍拉了拉賈赦的衣袖,壓住心理的委屈,沉聲道:“要不你裝作沒看見回去,不然你也要彎腰見禮。”

驸馬雖無實職,卻也是有爵位的。随其妻封號,享受相應的待遇。本朝皇帝之女雖都稱公主,但真較真起來,公主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及笄之前,按着年齡排序來,及笄之時,宗正寺和禮部便會請帝王給公主賜尊號。本朝尊號有三等,最為尊貴的自然是中宮所出的嫡公主,位同親王爵。當然也有例外,諸如德嘉帝的長女齡芳公主,便是記在了皇後名下,尚了東安郡王。第二,便是受寵的公主們了,基本上以和為尊號,位同王爵;剩下的以文為尊號,享郡王待遇。

沒辦法,誰叫德嘉帝娃太多了,最後那幫不受寵的又是女的,只能享受郡王待遇了。不像皇子,最起碼成年後有王爵。

可“瘦死駱駝比馬大”,皇家人自己內部可以互相歧視,但是一旦對外,講究起來。他們這些普通百姓還是得按禮辦事。

比如他,雖然是寧府繼承人,爹也是一等神威将軍,但他還是個光頭小老百姓,較真的時候就得跪!

賈珍越想,感覺自己沒出息的想嚎啕大哭。他一定是在他叔祖父衣冠冢面前罵皇帝不夠狠!

賈赦腦子不用轉,也知曉了這點惡心的現實—他只是個區區一等神威将軍,距離跟最普通的驸馬爺平起平坐,中間都橫跨着伯,子,男三級爵位。

看着撒愣的叔侄兩,周尚睿将扇子刷拉一下展開,邊扇風邊一臉寬容的開口:“連個奴才都懂的事情,你們叔侄兩不懂嗎?”

“我要懂什麽?”賈赦踩着臺階,一步步往下,定定站在了周尚睿跟前,而後看了眼人左汪斌,右沈燊,冷聲:“沒聽見和慶驸馬爺說了,連奴才都懂的事,你們兩個朝臣不懂?給本将軍跪下!”

皇親國戚比爵爺厲害,自然爵爺在地位上碾壓官,哪怕爵爺沒實職。當然,這些都是禮法上規定的事情,現實裏沒人敢這麽操作。畢竟,爵爺相當于吉祥物,到底不會與當官,還是實職的官鬧得如此撕破臉。

鬧得最難堪的情況,最多就像《甄嬛傳》甄嬛和曹貴人那樣蘿蔔蹲。

汪斌和沈燊:“…………”

“跪、下!” 賈赦咬牙,一字一頓,“跪下。”真要跪,拉兩個墊背的。

“賈赦你!”周尚睿氣的一收扇子,指向賈赦,“你瘋了不成?”

“你爹沒教你別拿手亂指別人嗎?”賈赦擡手啪得一下把周尚睿的手打開,不虞開口問道。

邊說,賈赦還擡了擡下巴,一臉趾高氣揚的。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機智的辦法!

宮鬥片看多了很長智力!

不能白白果捐家産!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兔子菇涼的地雷,麽麽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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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來比較累,最近三章的抓蟲工作,明日進行,謝謝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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