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知

“你幹嘛，神經病啊。”冬季的水跟冰一樣寒意動人。

本就心情郁悶，這下更是徹底爆發。王子涵下巴朝天，鼻孔看人，瑟瑟發抖的身體，滴水的頭發，嚣張又可憐。

王小年關掉水，水龍頭随意的丢一邊，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腳，“到底誰神經病，躲在這種地方買醉，讓你家人擔心，這幅樣子你可憐給誰看。”說的毫不客氣，卻掩飾不住的擔憂。

這時，顧寧遞過一件浴袍，“換了吧，會着涼。”說完将王小年拉出浴室，還貼心的将門關上。

“陸明生是誰。”王小年問。

“一個學長，之前和我一個高中的。挺有名，現在也是個高材生，在本地的重點大學讀書。”顧寧盡職盡責的解答。

哐當，浴室門打開了，王子涵裹着新浴袍，跟個臃腫的蘿蔔一樣，只露出一顆雜毛叢生的腦袋。走到沙發上坐下，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問道，“我媽有打電話給你。”

王小年走到他旁邊，坐下，也拿出一只煙，但沒點燃，“恩，你媽電話打到我這裏了。到底出什麽事了，你說你爸看見，到底看見什麽了。”

王子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顧寧，“他不知道？”

“不知道。”顧寧看看他一眼，搖搖頭。

“知道什麽，趕緊說。”王小年皺眉。

倒在沙發上，王子涵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卻被嗆到，猛地咳起來，好不容易喘平氣，才慢慢說道，“我和陸明生接吻，被我爸看見了，要拿着掃把，把我趕出家門呢。”說完自嘲的一笑，那笑容就跟拉皮似的，難看的不行。

王小年跟被雷劈過一樣，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好半響才緩過神來，“你你你，你說什麽，你跟陸明生…”

“你跟顧寧不也一樣，有什麽可驚訝的。”王子涵白了他一眼。一支煙在他手裏半明半滅，忽然間就只剩下一小段了。

王小年不說話了，一張臉變幻莫測，眼神不斷在顧寧與王子涵之間來回轉換。

“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你還是回去面對這件事。”顧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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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聽着你這語氣有點幸災樂禍啊。”王子涵彈了彈煙灰，擡腳搭在茶幾上，掃了眼顧寧。

“那是你的錯覺。”顧寧微微挑眉。

雖然他确實挺高興的。

王小年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略顯艱澀的開口說道，“那你打算怎麽辦，跟那個陸明生斷了？還是對抗到底？”

說道痛處，王子涵臉上表情一下子沉了下來，起身一步三搖的走到窗邊。外邊天氣已經開始放晴了，明明都快要傍晚了，還出什麽太陽，陽光斜斜的照在地面，濕漉漉的地面反射出點點光亮。

“誰知道，我已經三天沒見他了。”

王小年沉默。屋子裏一陣安靜，靜谧的讓人心中發慌。

“他不見你。”意外的，顧寧打破沉默。

“不知道，從那天之後就沒見過他了。”王子涵忍不住苦笑，眼裏酸澀至極。身體的力量似乎已經撐不住站立這個簡單的動作，只能靠着牆壁艱難的保持。

“所以，他就留你一個人了。”王小年有點糾結，還是有點懵。

“大概就是這樣吧，也許是要走到頭了。”說這話時，王子涵已經沒了表情，眼裏一片死寂。

可是他明明能感覺的到心裏的掙紮，一寸一寸的不甘心。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卻又顯得那麽容易分開，簡直就像是在嘲笑他之前死皮賴臉乞求要在一起的決心。

“所以你就那麽容易放棄，或許他就在某個地方等你去找他呢。”顧寧看着他，緩緩地說。

王子涵一下子将手握緊，嘴角微動，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們先走吧，再過幾天我就回家。”

顧寧卻一下起身，走到王小年身邊，拉起他，“我們走吧，你幫不了他。”

“我，”王小年看了眼王子涵，又看了看顧寧，嘆了口氣，“總不能就讓他一個人在這裏吧，子涵要不先到我哪裏去住，放心，我不會和你母親說的。”

“不用了，我過兩天就回去，放心吧。”王子涵瞥了眼窗外，輕輕地說道。

顧寧卻執意拉起他的手往外邊走去，“他沒勇氣承擔，自然也沒勇氣去面對。”王小年被他拉着，擔心的往回看，剛想甩手掙開顧寧。

王子涵聽見身體微顫。

“我已經打電話給陸明生了，他會來。”

“真的，他倆不會打起來吧，畢竟是兩個男人。”

“你以為陸明生是你啊。”

“你…”王小年瞪眼。

已經出了門，他卻還是有些擔心，但說實在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他。他自己都解決不好，也沒啥好的意見給他。堅持待在大堂裏，一直看到陸明生來了才離開。

王子涵躺在堆滿啤酒瓶衣服的沙發上，昏昏欲睡，一閉上眼，滿腦子卻回想着那天發生的事，根本無法入眠。

這些天來不斷反複的出現，就那樣一直纏繞，纏繞。他自認不是個有勇氣的人，從來沒有想過被發現了怎麽辦，只想着在一起後得到的幸福。

覺得似乎只要瞞的好，在被發現前想到辦法或者有力量能跟家裏攤牌，但那都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做出事。現在太突然，如同一列火車一樣呼嘯而過，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房間裏安靜的讓人發慌，只剩下一人淺淺的呼吸聲，門沒有關，一個人走進來，走廊的光斜斜的照進，拉長人的身影。

“你就打算一直在這裏醉下去。”

王子涵猛地起身，眯着眼睛看那人，就算看不清那人的臉，他的氣息太熟悉，不用看也知道他是誰。

“你不是不見了嗎，怎麽，這下又出來。”

陸明生走上前，站在他面前，“你覺得我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不是害怕了，所以立刻就逃了嗎。”王子涵迷蒙的看着他，一臉無所謂的笑。

不對，不對，害怕的是他，逃跑的也是他，是他沒有辦法面對父母憤怒失望的表情。現在卻如同逃避一般将所有問題都推給他，責備他。

陸明生蹲下，與他平視，漆黑的眼眸深深的望着他，“是你要與我在一起，是你要進入我的世界，是你像個小醜一樣在我眼前蹦跳。”說着他的手緩緩從他的臉滑下，慢慢滑到脖子。“這幾天我一直在等你，想着你會不會來找我，我在等你。”

語氣平靜，卻莫名彌漫一股寒意。

“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什麽時候都是我在追逐你，那這次為什麽不能換你來找我，我是人我也會累，就不能允許我中途休息嗎。”王子涵一下打開的手，忍不住怒吼。

也許被戳穿心思，格外的讓人難看，只有用發怒來掩飾心中的羞憤。

“那好，我現在來了，你打算怎麽做。”

王子涵一下愣住，怎麽做，他能怎麽做，他最不知道的就是怎麽做。

“我…我不知道。”嘴唇輕動，說的話卻是什麽用都沒有。

陸明生看着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當然…當然想。”王子涵急道。

“既然這樣，那明天讓我去你家。”陸明生拉着他的手，輕聲說道。

王子涵一下僵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陸明生不去他家，他可以解釋這一切都是假的玩笑，然後他又可以繼續回去過他的悠閑日子就算是假的平靜，那也是平靜。陸明生去了，就表示這一切都是真的，不但要面對暴怒的父親傷心的母親，還有各種質疑歧視。

這一刻，他退縮了。

“你不願意，還是你害怕了。”陸明生臉色平靜，每說一個字，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一分。

“我，”王子涵感受到手上的力量，皺眉，深吸一口氣，“給我幾天時間，我先回去，先回去，總之先給我幾天時間。”

“幾天，說明白。”

“不…不知道，但是，你放心沒幾天的。”王子涵認真，保證之勢以示決心。

陸明生看着他，慢慢的松開手，一點一點，緩慢的放開，“好，我等你電話。記住，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說完起身慢慢的離開，一點不留戀。

王子涵就這樣看着他離開，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這時候應該高興吧，可是為什麽他覺得這個人慢慢的在離開他，而他什麽都不敢做。

回到出租屋裏，王小年還是有點懵。想不清楚怎麽從小一起玩大的兄弟怎麽突然有一天就喜歡男人了，還被家裏人知道了，他記得前段時間這小子還天天跑酒吧獵豔，這一下轉變的他簡直措不及防。

“別想了。”顧寧擡起手，在他眼前晃。

王小年靠在墊子上，一把揮開他的手，疑惑的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今天他怎麽說你沒跟我講。”

“對，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顧寧毫不在意的說。“不說他們了，反正你也幫不了什麽。”

王小年聽見這話，嘆了口氣，“說的也是，我自己都還沒解決呢。”

“解決什麽，好好接受不就行了。”說完走進廚房端出一盒蛋撻，“之前看見一家不錯的店，就去買了。”

蛋撻香濃味道飄過來，明顯就是剛烤出來的味道。

王小年拿過一塊，微愣。

明明就跟他一起回來的，拐了個彎，就去買這個。知道他喜歡吃什麽，不愛吃什麽，讨厭什麽，對他的一切簡直了如指掌。這樣的用心關注照顧，刻意讨好感覺如同蜜糖，就那樣慢慢的侵蝕着心。

他突然感覺到一點心慌，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會發生，

“要是我一直不肯接受呢，要是我執意跟女人在一起呢。”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問的理由，只覺得自己想問。

顧寧上揚的嘴角微僵，眼神一暗，平靜的說，“你覺得我會怎麽辦。”

王小年居然認真的想了一下，随後放下蛋撻，盯着榻榻米，嘴角扯起一個僵硬笑容，“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你會怎麽辦。”他是瘋了才會那麽認真回答。

“我覺得，你不會想要知道的。”顧寧拿起一塊遞到他嘴邊，溫溫柔柔的說。

對上那眼眸，卻莫名生出一股寒意，再仔細一看，什麽感覺都沒有。王小年搖搖頭，估計是錯覺，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