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相知

不管王媽媽心裏如何想，她還是沒有當衆質問，現在已是多事之秋，她也不想在多生事。

這個區縣設施沒那麽先進，做手術需要轉院，東拼西湊零零碎碎的也算是把錢湊齊了，直等到手術日子之前送到市裏去接受手術，一家人的臉色也終于好看一點。

從監護室出來，王小年臉上也終于出現一點笑意，黑眼圈雙挂的眼睛也出現一點柔和的笑意。

“怎麽樣。”王初月走上前，眼圈微紅的問。

“恩，別擔心，會好的。”王小年柔聲安慰。兩人走到陽臺，王小年忍不住拿出一根煙，輕聲說道，“姐，家裏面今年困難，估計拿不出錢讓你讀研了，但是還有生活費可能也…”

王初月聽見，忍不住瞪眼，“你覺得我會不知道，我上學事不用你們操心，你們只要照顧好爸爸就行，那研究生去不去都無所謂，我有能力還怕什麽。”

王小年剛想開口說，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穿的整整齊齊，衣服也是好貨，但還是可以看出衣服舊意，估計穿了很久。

“你就是小年，我是…”

“你來了。”王初月突然開口打斷，“這是爸的一個朋友，很久以前認識的，最近才回來。”

那人聽見這話，神情微苦，用一種小心翼翼的表情看她。

王小年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換，不太明白，但現在他也沒精力再去多管了。只是随意的點點頭，客套了幾句就離開陽臺。

“盈…初月，謝謝你肯見我，你放心，你…爸爸會好起來的，他是個好人，老天不會那麽狠的。”一句話說的兩人心裏都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只好一人看地板，一人看遠方。

半響。

“你為什麽要回來，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幹嘛。”王初月用一種近乎怨恨的語氣說着，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痛苦迷茫。有記憶的時候狠心抛棄，現在好不容易忘記了，又回來找她。這算什麽，長大了，有價值了，所以回來了。

那人面上一緊，啞着嗓子，“這麽多年，就想着回來看看你，要是你過得好就行。也對，怎麽會過的不好，要是跟着我，也許就要常年颠沛流離了。”

王初月狠狠的握緊手，嘆了一口氣，“等我…爸好了再說吧，謝謝你來看他，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無論出于何種目的，她都不希望身邊有任何人再出事。說完便離開陽臺，也不管那人何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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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聽見這話，臉上松了一口氣，帶着一股明顯的喜悅。

王小年離開醫院，正想打個車去銀行辦理手續，一輛黑色的大奔就停在他面前，車牌還很熟悉。

車門打開，還是那個精英男，正笑意滿滿的看着他。王小年沒心思跟他扯，直說道，“顧寧不在我身邊。”

“誰說我找他，我現在找你了。”

“沒空。”王小年瞥了他一眼，長得也不錯，人卻簡直神經病。

精英男勾起嘴角，“恐怕你沒空也得有空。”剛一落話，就從後邊一亮黑色轎車出來幾個彪形大漢，架着王小年就塞進車裏了。

“我艹，神經病啊你，放開我，老子還有事，沒心思跟你東拉西扯。”王小年使勁掙紮，卻還是被牢牢地困住。“光天化日下搶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別叫了，這是你的機會，可以幫你爸的機會。”精英男回頭看他。

王小年一愣，什麽意思，“你什麽意思，說明白點。”

“這得看你了，把握好了就是機會，不好就是災難。”說話模棱兩可，簡直欠抽。

王小年不想和他多扯，直說道，“什麽時候讓我下去，我沒時間跟你瞎扯。”

“別急，一會就到了。”

媽的智障，王小年索性不再開口，他到看看到底什麽鬼玩意。

車速很快，好像真的要節約時間似的。很快就到一個王小年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或者說只是路過從沒進來的地方，這個小區縣裏唯一的五星級酒店。下車後，精英男帶着他上電梯直達頂層。

“到了，我任務完成，你自己進去吧。”精英男推開大門，嘴角似笑非笑，做一個邀請狀，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王小年瞥了他一眼，徑直跨進去。

這明顯是個會議廳，大廳中間放着一張大圓桌，主位上一個精神抖擻的老人正看着桌上的文件。聽見聲音，便放下文件，對上王小年的視線。

銳利如鷹隼般的雙眼，盯得人心裏發寒。強大的氣場環繞周身，那是一種長期居于高位的氣勢。

他從來不關注什麽商業信息，對那些商業名人也不清楚，但眼前這個人作為商業人物時不時出現在電視上他還是知道的，更不用說他那個工廠老板還把他的語錄挂在牆上，當做經典名言，時刻激勵自己。

隐約的，他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

“你的狀态很差，看着更普通。”老人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我就是個凡人，還能有什麽不一樣的。”

他就是平凡人，還是一堆事纏身的人，能有多好看。

“坐吧，找你來主要是想談談顧寧的事。”說道這兒，他從中文件裏拿出一份材料，放到前面，“顧寧是我沈家的人，現在我來就是想帶他回去。”

王小年一愣，心裏跟炸開一個悶雷一般，說不出的驚訝，面上卻一點不漏痕跡。

“找他回去那你找我幹嘛，找本人不是更合适。”說着雙手漸漸握緊。

他知道顧寧有事瞞他，前段時間頻繁的早出晚歸，莫名其妙出現的精英男一直纏着他。亂七八糟的事一堆，他根本都沒心思去理會，目前沒什麽事比得上他爸的病。但他沒想到顧寧居然敢瞞着他這麽重要的事，現在別人找上門他才知道，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他最後一個知道一樣讓人覺得不爽。

“找他有用我就不會找你了，他不肯跟我回去，理由是什麽你最清楚。”

盡管語氣依舊平靜，但是王小年卻在裏面聽到一絲蔑視，雙手漸漸握緊。

“你們放着他十幾年不管，現在又不打招呼的跑來說他是你沈家人。怎麽，有價值了就來找他，沒用的時候就丢在一邊，你當他是狗呢，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顧寧是我王小年的人，不認識你們什麽沈家人。”

聽他說完這段話，老人銳利的雙眼像刀子一樣紮在王小年的心上。

但是他還是依舊不閃不必的直視他的雙眼。呸，怕什麽怕，不就是一個有權有勢的老頭嗎。

沈董事長突然起身，看着他說道，“你說的不錯，至少在這之前我确實沒想過讓這個孩子回家的。”說着轉身望着外面，落地窗外一片蕭瑟。“一個私生子是沒有資格進我沈家的門，但是，他身上終究是有我沈家的血脈。流着沈家的血就是沈家的人，不管他認還是不認。”

自私至極。王小年突然有點好奇，這人臉皮估計是城牆拐角吧。終究不是不是一個世界，實在不理解，也不想與他再過多交談。

“顧寧的事我做不了主，找我沒用。”說完也不想再理會他，直接轉身離開。

“100萬。”

剛跨出一腳僵住，王小年臉上出現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轉身卻用一種吃了屎的惡心感看着他。

“老頭你當這是電視連續劇呢，早800年我就不看這種肥皂劇了好嘛。”

沈董事長看着他，嘴角出現一抹笑，說不出的惡意，“世事難料，年輕人。”

“那不好意思，顧寧在我心裏是無價的，你拿什麽買。”說完像是身後有猛獸追一樣，飛快離開。

非常有骨氣的跨着大步離開，也覺得自己算是在萬惡的有錢人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但他沒想到打臉來的這麽快，抽的他已經不能用疼來表示。

找關系聯系醫院，一陣提心吊膽的轉院後，只等交了手術費，等待手術。作為家人，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剩下的大概就是求生拜佛了。

但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被親人的背叛，刨根去骨，心寒至極。

租的房子裏一片哭聲咒罵聲，混亂不已。

奶奶大聲咒罵着，各種惡毒的字眼鑽出，卻沒人制止，大概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稍稍緩解一下心情吧。王初一則是對眼前的混亂無比驚慌，害怕的大哭，他怎麽也想不到為什麽自己姐姐會拿走錢，拿走好不容易湊到的救命錢。王媽媽坐在椅子上，用力撐着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滑到地上去。

“你是我們養大的啊，你這麽做對得起你爸，你良心過得去啊。”王媽媽簡直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直視着眼前這個女孩，然而，看一次痛一次。眼裏的淚水好像流幹一般，心裏空的很。

王初月跪在地板上，眼睛腫的和桃子一樣，淚眼婆娑的看着他媽，“媽，對不起，我…”

“你別叫我媽，你不是我生的，你不是我女兒，不是。我沒有女兒，沒有。”王媽媽用着疲憊的嗓音說着。突然，卻好似想到什麽一樣，大聲叫着，“不治了，不治了，小年我們不治了，這是你爸的命，逃不過的，不治了，我們回家。”

說着又是哭又是笑，狀若癫狂。不斷積累的壓力，如同過山車一般的心情波動，希望之後又是絕望，終于讓她承受不住。

王小年趕緊過去扶着她，抱住那個精神幾近崩潰的女人，不停安慰。但是他又能說些什麽，能說的都說了。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王初月那筆錢拿不回來他爸的手術就會一直耽擱着，很快就會沒命的。

但是要怎麽拿，錢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用的，是給了她那個親身父親填窟窿去了，她現在根本沒辦法拿出來那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