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天,蕭一獻賴床,席來州壞心地将他的鬧鐘再調後半個小時,随手放在離自己近的右側床頭櫃上。

環視周遭,蕭一獻住的房間很亂,換下的髒衣服塞在一個大袋子裏,行李箱打開着,衣服散亂着,可以看出他為今天選好的衣服,一件小圓領黑色針織衫在最上方,短袖上有一籃一白兩條杠。和藍杠杠顏色相近的群青色束腳運動長褲兩條腿伸出了行李箱,落在木地板上。

蕭一獻睡得很亂,一張大床被他睡得愣是躺不下第二個人,席來州只能坐在床側,雙手抱住曲起的雙腳,艱難地在蕭一獻的床上坐穩,下巴托在兩個膝蓋上,目光把蕭一獻包圍着,像國王巡視自己的國土。

鬧鐘響起來,蕭一獻揪起被子将腦袋抱住,左手探出被子在左側的床頭櫃上摸索,摸不到就很煩躁地哼哧了一聲。

席來州這種禁欲很久的人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他跳下床,一只腳踩在床墊上,雙手抱臂地看着蕭一獻的手開始在被子裏摸索。

“嘿,這邊這邊。”像哄小狗跑步。

被子裏的蕭一獻得令,撲棱撲棱翻卷着爬到右側的床頭櫃前,好一會兒才把叫嚣着單調弦樂的手機鬧鈴關了。

“幾點了……”蕭一獻的聲音充滿了清晨慵懶而惺忪的氣息,就着爬着的姿勢塌下背脊趴在原地,還在懶床。

“沒事,才十點半。”

“操!”蕭一獻在被子裏急促地罵了一聲,又打了個哈欠,“……既然都這麽晚了,我再睡半個鐘。”

正式起床是十一點半,蕭一獻像是醞釀夠了體力,上了發條的鋁制青蛙,沖出被子,抱了行李箱上的衣服進了浴室,堆在架頂,緊接着神速地擠牙膏刷牙,着急得五官聚攏。

“這是什麽?”席來州看到他右褲腳下蔓延出一根短短的白色鞋帶,上面還有穿孔留下的暗黑色痕跡。他好奇地彎腰揪起蕭一獻的褲腳,露出一只被鞋帶捆了幾捆、帶了點紅痕的腳踝時,他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總之不算愉快。

蕭一獻争分奪秒地刷完牙,奪過架上的毛巾按在水龍頭下淋水:“不習慣啊,就像長期帶着手表,突然解下來會覺得手輕了一樣。”

“不會覺得箍着很不舒服嗎?你床上癖好不會是SM吧!”席來州蹲下身去幫他解開,被蕭一獻輕輕踢開,他着急地說:“別啊,我就喜歡箍着的感覺,有種被束縛住的感覺,不會行差踏錯。”

席來州攥緊蕭一獻腳踝,悻悻然将鞋帶解松幾分,站起來有點氣惱地說道:“回去買個腳拷給你拷着要不要?”

“謝了,你的品位我信不過。”蕭一獻已經麻溜地洗完臉,草草用水撥拉了幾下銀灰色頭發,轉身将席來州不由分說地推出浴室,啪叽鎖門,席來州只來得及聽見他聲音略帶空曠的後半句,“我換下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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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女人,換衣服都要避着我。”占不到便宜的席來州踹了下浴室門。

他的品位确實不如蕭一獻,他不關注服飾,照着大牌搭配買衣服,反正穿出來比模特好看就行了。蕭一獻明顯不同,席來州能看出他并不盲目買大牌,更青睐潮牌和獨立設計師品牌,然後自己搭配。

上次他旅游回來送他一對鋼色方形鑲碎鑽的袖扣,他還有點生氣。他不知道收過多少袖扣,就像給女人卡讓她們自己買禮物一樣,袖扣是最容易想到的、最不用經大腦的、送男人首選的禮物。後來他去上班,帶了這對袖扣,在機場被一個打扮很誇張的時尚男人拽住,說這是Frioni牌子七十年紀念版袖扣,他真的很喜歡,提前排隊三天都沒買到,問能不能轉賣給他。

一回想起那小青年的“提前、排隊、三天”,席來州再次被取悅了,他倒仰在床上,變态地嗅着枕頭上的味道,餘光瞄到一只被解了鞋帶的帆布鞋,想到了蕭一獻的“束縛”理論。

“嘿!”席來州猛地坐了起來,“你的耳環不會也是你和岳應晗的定情信物吧?”

蕭一獻出來了,黑色針織衫藍色運動褲,給人一種自然灑脫、很陽光的感覺。席來州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要找出除了耳環、腳繩外的環形物件。

蕭一獻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将髒的衣物裝袋,粗暴地塞進行李箱,坐在行李箱上彎腰拉拉鏈,在咿咿呀呀地拉鏈聲中回應席來州:“不是……”

席來州松了口氣,又聽得他補上後一句:“是前女友送我的。”

“……”席來州氣結,“都分手了你還帶着前女友送的耳環?”

蕭一獻為席來州突如其來地、仿佛是為了岳應晗叫屈的話吓了一跳,他也有幾分委屈:“帶習慣了啊,而且是分手禮物。”

“頭發呢?”席來州咄咄逼人,“為前前女友染的?”他不喜歡蕭一獻身上帶有他人的烙印,他希望所有的烙印都是自己的。

“你想什麽呢,是我自己想染的。”蕭一獻坐在行李箱上趿上PUMA拖鞋,終于可以出發了。

席來州終于放下心來,但又覺得蕭一獻的耳環礙眼,琢磨着怎麽扯下來。

回程是席來州親自開的直升機,蕭一獻補了覺,昨晚沒有腳繩他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回到機場,蕭一獻再次将行李箱扔給席來州:“我要回公司處理點事,你先回去,我晚上去你家拉行李。”

席來州推着兩個行李箱,仍舊跟得上蕭一獻的步伐,問,“一起吃晚飯?”

蕭一獻大步走着,一邊低頭對着工作手機看信息:“晚上有宴會啊。”

“幾點,我去接你。”

蕭一獻疑惑地扭頭看着席來州,覺得從坐上飛機開始他就有點奇怪了:“不一定,你不用來接我。”

下一秒,他被席來州勾住脖子,耳朵有暖乎的東西貼着掃動,簡直像輕吻,太過暧昧,他想推開,又擔心像上次那樣誤會了,鬧得兩人尴尬。耳畔傳來席來州熱乎的話:“我要去接你,有話要跟你說。”

兩人已走到停車場,蕭一獻開鎖,表面漫不經心實質迫不及待地坐進車廂,才笑道:“嗨,有話現在說就行。”

席來州風流倜傥地站在外面,目光直勾勾地:“環境不對,說不出來。”

蕭一獻仿佛又回到了跳傘前的心情,有種什麽東西在拖着自己往下堕,他急切地将車門關上:“那你十點來接我吧,到時候如果我還不能走,你就等等。”說罷,他挂擋開車走人,有點像落荒而逃。

席來州目送蕭一獻離開,轉頭打電話給Alyssa(他從席三那裏要來的人,芒果點心做得好吃的女傭人),他早上已經吩咐過她候在機場了。他一邊同Alyssa打電話,一邊漫步走着,很快就看到自己的白色跑車和Alyssa。

将兩個行李箱推給Alyssa,席來州開着白色跑車橫沖直撞地出了停車場,往自己常去的商場疾馳而去,最後他來到了自己常去的一家情趣商店。

“來一整套基本的SM工具。”

席來州家裏也有SM情趣用品,只是他不希望別人用過的放到蕭一獻身上。他決定今晚邀約蕭一獻來場性愛,他肯定自己的技術能讓蕭一獻明白,什麽前女友、岳應晗都是浮雲,都他媽滾!

店員問:“先生,我們這邊有女用款和男用款……”

“男用,消毒好。”席來州直接抽出信用卡,冷漠地說道,“我幾個鐘後回來拿。”末了,他又說:“腳拷多備幾套。”

店員被他那種極具占有欲的眼神吓得直接低下頭。

接着他往樓上去了,遇到珠寶店,他就走進去,将耳環區掃描一遍,沒有看到滿意地,又走了出來。最後,他的腳步停留在一家男裝店前,海報上的男模特帶的手表,他看到蕭一獻帶過幾次。

他已經逛得有些煩躁了,拔腿就走進男裝店。門口的女店員小跑着跟在他身後:“先生,我們今天有新款——”

“你們有賣耳環嗎?”

店內一目了然,四周是衣服,中間有個陳列架,上面陳列着領帶、袖扣、手表等,再走近些,他看到了耳飾,在一個淺灰色絨底大盒子裏,擺放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耳飾,乍眼一看花裏花俏。

“沒有簡單點的?”席來州皺眉問,覺得漫無目的買東西實在太受罪了,他描述着蕭一獻的耳環,“就一個小圓環,但上面要有點特點。”沒特點的,他怕蕭一獻不肯帶。

女店員走到席來州對面,隔着陳列架,取出其中一個耳飾,介紹道:“先生,這個怎麽樣?今天剛剛到貨的。”

這是一個別針樣式的耳飾,別針的活動頂端鑲着同色細鑽,低調又有個性。

“嗯……還可以。”席來州冷冷回應,實際上他根本看不懂到底好不好。

女店員琢磨不透他到底是鐘意還是不鐘意,就又推薦了其他款,結果這位先生統一回應:“嗯……還可以。”她有些氣餒,這位看起來很有錢的帥哥好像沒有購買的欲望。

“還有別的嗎?”

看着帥哥揉着眉心,女店員也介紹得有些受罪,她一邊說着:“沒了……”一邊要引他出門,卻忽然聽到他說:“那就全包起來。”

“啊?”

“你剛才介紹的,全包起來。”席來州抽出卡,他覺得每個耳飾拎起來都很別致,放成一堆就很恐怖了,他不想再看絨底盒子。“分開放,別堆一起。”

天上砸下一個大款,女店員有幾分結巴:“可……可每個款式有幾個顏色,先生你……”

席來州已走到櫃臺,轉頭淡淡道:“每個顏色都要一個,行了嗎?”

女店員還在呆愣,櫃臺店員立馬道:“好的好的,馬上給您包起來。”

櫃臺店員看了席來州的耳朵兩眼,嘗試着問道:“不知道先生是要送給什麽人?我們這邊有幾種包裝盒……”

未來炮友?不是。

好朋友?不止。

席來州也不知道如何定義蕭一獻,他再次進入了四面都是蒙玻璃的房子,他有種預感,如果自己出不來,今晚不會順利。

櫃臺店員試探着問:“是送給男朋友的嗎?”

男、朋、友。

地位淩駕于各種前女友、好朋友、炮友之上,席來州手指在櫃臺上敲敲,突然開竅了,他就是想要這個名銜。

席來州覺得櫃臺店員很上道,給自己解決了一大問題,露出進店以來第一個微笑:“嗯,男朋友。”

選好相符的包裝小盒,櫃臺店員看女店員每個小盒子裏裝一個耳飾,便問席來州:“先生你要不要也打一個耳洞,我們這邊有專業的激光槍,很快的,你可以和你男朋友帶一樣的耳環。”

席來州沒有帶耳飾的習慣,聞言搖搖頭。

櫃臺店員還不放棄,說:“恩愛不秀,生鏽了怎麽辦?我們還可以免費幫您刻名字縮寫在耳飾背面上。”

營銷手段了得,席來州被說服了:“那全部都來雙份,你幫我打個耳洞。”

“好好好!”櫃臺店員興奮地搓手,今年的業績不用擔心了。

最後席來州提着一個裝大衣的大紙袋出了男裝店,左耳別上了一個黑色的別針耳飾。

臨走前,櫃臺店員建議他送耳飾時順便送束花,席來州覺得有道理,又轉道去了花店。

這次他目标明确:“要一束海芋,白的。”

買完花,他又轉頭回了情趣店,店員看他一手紙袋一手花,開玩笑問:“先生今天是要去告白的呀?”

“……嗯!”

店員想到他買的是男用SM工具,便推銷起他們家的潤滑劑來,席來州看看表,已經花費了許多時間,他又抽出卡,倚着櫃臺根本不跟店員去看潤滑劑,直接道:“你幫我挑吧。”

回到自己的車上,席來州卸下這堆東西,長舒了口氣,豁然開朗。

這座城市下起了綿綿細雨,席來州覺得浪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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