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紅點顯示蕭一獻在家,而席來州沒有在B區停車場找到蕭一獻的馬自達。

幾百輛車,停車場兩層,他找了兩遍,第一遍找馬自達,第二遍找車牌號。

他穿一套黑色西服,裏頭套一件白T,飄蕩在停車場的每個角落。凝着血塊的唇抿一根煙,吹送冷漠的煙霧,為他的面無表情添幾分森嚴。保安上前詢問了他兩次,要不是他是小區業主,又過于駭人,保安想趕人了。

最後他坐在自己保時捷的車前蓋上,一手夾煙,一手在車前蓋上有序地輕敲着,頭低着,讓人看不清表情。

一保安覺得滲人,推搡着同事:“要不要再問問他在這裏做什麽……”

他們問過兩次,但業主身上彌漫着冰冷的氣場,能讓接近他的人說話都不自覺顫起來,到最後,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自己就先軟腳想跑了。

“不問了吧,我們在閉路電視前盯緊他就是了……”

“有……有道理……”

席來州在推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蕭一獻開始以工作忙碌為由拒絕見面的。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自己開始滿足于蕭一獻偶爾回複一下的行為的。

越想,他越覺得冷,越覺得憤怒,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拒人于千裏之外。

他送蛋撻,他就搬家。

他守着車等,他就換車。

長條的煙灰掉落在黑西褲上,席來州随手拂了拂,摩擦的聲音讓人鼻酸。他幹脆不掃了,丢下煙頭,又重新點燃一支,煙灰間或掉落,定制西褲頓時比一個哭花妝的人還難以入目。

上一次在這裏等,知道蕭一獻早上8、9點會下來,他從淩晨一點就開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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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一獻問傻不傻,他覺得不傻,通宵等日出的人傻嗎?

席來州咬着煙上下搖,看着煙灰狼狽地飄落。

卻原來是指他像只青蛙一樣傻。

那天在阿言的別墅,蕭一獻肯定聽到自己說的話了。也許,還知道他流鼻血,所以才會把他當洪水猛獸……

席來州吹一口煙,想一下,吸一口煙,再想一下。

他在想,蕭一獻到底有沒有心,自己對他的好,難道他一點都不留戀嗎?

他在想,蕭一獻這樣對自己,自己也無需客氣,他想了很多方法,又一一自我否定。

最後,夾煙的右手僵僵地蓋住嘴,猩紅的煙抖了抖,席來州吸完最後一口煙。

太賤了。

他這樣疏遠自己,自己還得在這兒苦思冥想怎麽收場。

蕭一獻今天下停車場時,聞到一股極大的煙味,靠近電梯的、某個空蕩的停車位前堆了很多煙頭。

難道是席來州?

蕭一獻又搖搖頭,席來州今天早上還給自己發微信了,抱怨剛出院就得上班。

他皺着鼻子走過,坐進黑色大衆,驅車到公司。

宣傳的同事過來了,一副邀功的樣子:“上次談好的宣傳今天進展不錯,今天微博熱門就是岳應晗的緋聞。”

“啊?”蕭一獻斷片,“什麽宣傳。”

“岳應晗的兩張單曲宣傳啊。”宣傳同事說,“上次不是讨論過,在發單曲前,先炒炒緋聞嗎?”

蕭一獻想起來了,是有這麽一回事,當時還提議單曲的MV就請這個和岳應晗炒緋聞的男星。

岳應晗出道兩年,緋聞男友不多,也就一兩個。

蕭一獻問:“和誰?”

上次他精神不濟,讓宣傳同事負責搞定岳應晗緋聞男友人選。

“你啊!你在網絡也蠻有人氣的。”宣傳同事笑道,“我看你和岳應晗都冷戰一個月了,誰都不跟誰低頭,就給你倆做做紅娘,不用太謝謝我。”

“……”

“我放送了很多你追求岳應晗的細節點喔,”宣傳同事說,“半真半假,最能入套了,還可以再次洗刷上次的勾引醜聞。”

晚上七點,某某西餐廳。

燈光暧昧散開,蕭一獻和岳應晗被包裹其中,雙目對視中隐隐有些尴尬。在不遠處,有幾個娛樂記者坐在不同的位置,“偷拍”着他們。

蕭一獻本來以為這次見面,是來分手的,現在卻要做戲,有點尴尬。

而岳應晗本來打算這次見面,是談分手的,現在卻改變了注意,也有點尴尬。

蕭一獻這個人,對你好的時候,能讓你恃寵而驕,對你冷漠的時候,岳應晗覺得自己連路人都不如。

以前兩人有點小争吵,過後蕭一獻都會把她哄回來,但這一次,整整一個月……

她想提分手,如果蕭一獻敢不哄她,大家一拍兩散。

但現在和蕭一獻面對面,看他瘦得手背的青筋浮起,她又有些不忍。

那得多難受,得多食不下咽,才能瘦成這樣。

聯想到他追自己時,那用心的勁兒,岳應晗不難想象,他為自己消得人憔悴的痛苦勁兒。他為了和自己冷戰,将自己熬成了這樣。

這次緋聞的事,是他終于為自己妥協的證明吧?

算了,既然他悔改,自己也得服服軟,上次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岳應晗說,“我托別人買了魚膠,到時候帶給她。“

“你有心了。”蕭一獻低頭喝口咖啡,拒絕道,“不過家裏還有很多,你自己留着吧。”

“什麽意思?”岳應晗低聲問。

遠處有他們請的娛樂記者在“偷拍”,蕭一獻也壓低了聲音,他一語雙關:“我覺得不合适。”

蕭一獻覺得自己對岳應晗是一見鐘情,她獨有的孤傲,讓自己着迷。

他全心全意地追求她,一心一意對她好,是真的想和她處一輩子。

但當兩個人真正在一起了,岳應晗對他展現小女人的一面時,他又有些抗拒,他希望她能永遠保持孤傲,不要走下神壇。

也許最好他永遠在追求她,她永遠在考慮接不接受自己?

岳應晗失去了,他所迷戀的東西。

岳應晗聽懂了蕭一獻隐喻的“分手”,但她不信,認為蕭一獻只不過是嘴硬,她梗着道:“難道我不肯去你媽家吃飯一次,你就要跟我分手?你對我的愛也太膚淺了吧!”

蕭一獻低聲說了聲“對不起”。

好像他的每段戀情,都是戀愛不久就分手的。他總能發現各種不合适,就算沒有上次的争吵,也會因為下次的争吵分手。而且每一種不合适,都有理有據。

“那你為什麽還要安排這次緋聞?”岳應晗有些氣呼呼,為蕭一獻的嘴硬。

“這是個烏龍,”蕭一獻尴尬地說,“是我沒溝通好。”

蕭一獻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又和幾個娛記發了行動信號,道:“也差不多了,我們——”

岳應晗終于說:“你還在嘴硬,如果你是生我不夠尊重你媽媽的氣,我可以跟你——”

就在這時,安靜溫馨的西餐廳裏,一個突兀的“蕭一獻!”打斷了岳應晗的話。

這聲音裏隐含着怒氣,岳應晗看蕭一獻瑟了一下,便順着蕭一獻的目光看去。

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前,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單手握着椅背,目光驚訝地看向他們這邊,仿佛是巧遇。

他五官深邃,十分俊朗,穿一套深灰色長西服,越發襯得他身高颀長,大步流星走來,腳下生風,衣擺拂動。再走近,岳應晗發現他睫毛特別濃長,嘴唇不薄,酷酷地抿着,上頭有個小血疤,還有點血冒出來。

“你不是還在老家嗎?”他杵在兩人之間的桌前,光線都暗下來,很有壓迫力。

“席……”蕭一獻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扭頭看了幾個娛記,再跟席來州說,“這裏不方便說,你先回去,等回去再跟你解釋。”

席來州從隔壁桌斜斜拖來一張椅子,坐下:“反正我們住一個小區,我等你一起回去。”

蕭一獻還要再勸,席來州的視線施舍般落在岳應晗身上,只一眼,又移開了:“不介紹一下嗎?”

“這位是席來州,”蕭一獻遲疑地站起來為兩人介紹,心不在焉,目光落在漸行漸近的娛記身上,“這位是岳應晗……”

幾個娛記此時已經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蕭先生,請問你和岳應晗是什麽關系,真和網上說的一樣,你追求了她兩年嗎?”

“應晗,方便說下你們到什麽程度了嗎?”一個女娛記将錄音筆伸到岳應晗嘴下,“聽說蕭先生向你求婚了,确有其事嗎?”

他們或圍着蕭一獻,或圍着岳應晗,毫無防備的席來州坐在中間,像個電燈膽。

按照“劇情”,蕭一獻、岳應晗應該暧昧回答,不承認也不否認。

“一獻追了我兩年,”岳應晗卻越過桌子,拉住了蕭一獻的手,十指相握的雙手落在桌中間,在席來州面前,“我最近才答應同他交往,他一直很想公開關系,我想今天剛好是個好日子。”

蕭一獻詫異地看了岳應晗一眼,岳應晗含情脈脈回視,仿佛在示意這是自己最後的妥協。

娛記們又紛紛轉問蕭一獻:“是真的嗎?”

岳應晗沒有一個字是錯的,于公于私,蕭一獻趕鴨子上架,只能說:“是……是真的。”

娛記擁簇着這對情侶,像擁簇一對新人。

置身其中又置身其外的席來州深吸一口氣,咬緊下唇,舔着血別過臉,作漠不關心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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