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席來州将蕭一獻扶坐在沙發上,将他的傷腳架在茶幾上,先幫他檢查一下,沒什麽大問題,再從冰箱取了些冰塊,用保鮮袋裝了攤在他的傷腳上。
“還吵不吵?”席來州斜睨他一眼。
蕭一獻半捂着臉窩沙發裏,顯然是丢臉得說不出話。
席來州再次打開冰箱,左右手各拿一罐啤酒,雙手食指同時往下一勾,輕松扯下拉環,一罐貼着蕭一獻的手,另一罐已經被喝了一大口。
蕭一獻默默接過,咕嚕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順着食道,痙攣了他的胃,讓他整個上本身都縮成了一只蝦。
“怎麽了?”
席來州本來半避諱地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此時砸下易拉罐,麻溜地過來了。
“沒事,就是胃疼。”蕭一獻慘白着臉。
席來州看着自己都疼,他說:“家裏胃藥呢?我去給你拿。”
“沒有。”席來州挨得近,蕭一獻推了他一把,但力不從心。
“我去買。”席來州摸向蕭一獻的右褲兜,蕭一獻無力地躲閃着:“你幹嘛你幹嘛……”
席來州探出一串鑰匙,說:“防止待會進不了門!”
“我不吃,你不用去買。”蕭一獻一手捂着胃,一手要去抓鑰匙,但他哪裏是身強力壯的席來州的對手。
“怎麽這麽嬌氣!”席來州沒好氣地站起來,走到玄關穿鞋,“病了就得吃。”
“我說了我不吃,我能自己好。”蕭一獻有氣沒力地說。
席來州還是去買了,很快就趕了回來,煮開水,洗杯子,伺候得好好的,但蕭一獻只喝開水,不肯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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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吃藥?”席來州坐茶幾上,手心躺三顆藥,撩高眼皮像看個不聽話的小孩子。
他睫毛很長,眼窩深邃,碎碎散着光的眼眸點亮了整個臉龐,更添魅力。蕭一獻只看了一眼,就扭頭将臉埋在沙發角裏,悶聲道:“就是不吃。”
席來州啧了一聲,說:“不吃你想一直痛着啊。”
就是想一直痛着,痛到……蕭一獻嘟囔:“會好的,現在就不怎麽疼了。”
“那我讓Alyssa給你做份粥暖暖胃。”
手裏的三顆藥沿着抛物線準确落入垃圾桶,席來州又出去了。
他重新買了盒胃藥,回了自己家。Alyssa會做簡單的中國菜,他讓她掰半顆碎在裏面,自己抛着鑰匙在一旁等,抛着抛着,他想到了什麽,又出去了一趟。這一趟回來,多了一串鑰匙,他将這串鑰匙藏在卧室裏,提了Alyssa準備好的粥,又去了蕭一獻家。
蕭一獻已經在床上躺着了,屋子裏點一盞昏黃的燈,有溫暖的味道。席來州脫鞋的動作頓了頓,放緩了動作走到床前,蕭一獻趴着睡,似乎已經洗過澡,被子外露出暖白色的衣領,臉埋在枕頭裏。
“起來吃。”席來州撥拉他的腦袋。
蕭一獻被搖醒,悶聲說:“我不餓啊。”
“藥不肯吃,粥也不肯喝一口?”席來州聲音沉下去。
蕭一獻已經和席來州吵架吵怕了,看他又有長篇大論的跡象,艱難地拖着傷腳坐起來,接過勺子和保溫盒。
粥濕霧袅袅,濕了蕭一獻的眸,粥其實很不好喝,比快餐店都不如,還有點怪怪的味道。但好像真的有點暖胃,蕭一獻吃了幾口就不吃了,他需要胃痛。
“不好吃?”
“嗯。”蕭一獻把勺子擱保溫盒裏,一起放床頭櫃,重新躺床上,背對着席來州。
席來州別有用意地就着蕭一獻的勺子喝了一口,先回味一下……,再琢磨粥的味道,确實不太好喝,可能是他心虛的原因,隐約有點藥味。
“我出去重新買一份?”他琢磨着,這次掰四分之一好了。
“我不餓啊。”蕭一獻違心地說,“胃也不痛了。”
席來州只好将保溫盒收拾了,一邊動作,他一邊說:“明天帶你去看醫生吧。”
“我自己會去。”蕭一獻說。
席來州半點不信,将保溫盒提到餐桌放好,兜回來,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氣:“太晚了,我懶得回去,晚上睡你這兒。”
蕭一獻猛地轉頭,拒絕道:“不行。”
“為什麽不行?”席來州說,“又不是孤男寡女。”
蕭一獻被噎住,想了想,說:“我這裏就一張床,我不習慣和別人同床。”
席來州擺擺手,很無所謂地說:“我睡地板就行了。”
蕭一獻又苦思冥想了很久:“這裏沒你的衣服,你晚上不洗澡嗎?”
席來州聳聳肩,更無所謂了:“我可以洗完不穿啊,反正你也是男人,怕什麽。”
“……”
“我今晚心情不好,想一個人呆着。”蕭一獻說。
席來州就長長地“哦”了一聲,翻舊賬:“上次你突然和我鬧翻,就是說的這句話,說想一個人呆着,結果就單方面和我絕交。”
“……”
“告訴你,”席來州雙手抱臂,目不轉睛地看着蕭一獻,“我不會再上當了。”
“……”蕭一獻尴尬不已,想了很久,待看到席來州開始脫外套,解衣扣,又趕忙說,“地板很久沒拖了,很髒的!”
席來州一邊豪放地脫衣服,一邊大馬金刀地邁向浴室,聞言扭頭眨眨眼:“既然你邀請我睡床,那我卻之不恭。”
“……”
最後蕭一獻當然沒讓席來州裸體,也沒讓他睡床。
他急忙一蹦一跳地下床,開了掃地機器人,又找出一套寬松球服給席來州穿上,雖然沒內褲,但好歹遮體了。
房子裏開了暖氣,蕭一獻找出一張被單,又将自己的枕頭給席來州。
枕頭有蕭一獻的味道,席來州用力嗅嗅,整個人終于輕松下來。這事總算是過去了。
外面下着雨,雨聲潺潺,卧室區很黑,只玄關點一盞昏暗小燈,光線都無法打擾他們。席來州覺得很惬意,長腿往床上勾,踹了蕭一獻一腳:“喂……”
“嗯?”蕭一獻往牆方向縮縮,他聲音清亮,也還沒入睡。
“你為什麽會恐同?”席來州半趴着,右腿還在床上亂劃,企圖騷擾蕭一獻。
蕭一獻将他的腳踢下床,有點迷茫地說:“可能是因為我爸吧……”
“嗯?”
“我爸媽分居幾十年了,”暗暗的環境,蕭一獻對着席來州側躺,目光規矩地落在床沿,“我媽媽很愛他,總會給我灌輸我爸多麽多麽地好,讓我學他的好……但我爸從不提我媽媽,他同男人住一起,每次我媽媽送我去我爸家,她都會偷偷掉眼淚。”
席來州靜靜地聽。
“我爸和李攀……他們從高中起就是同學,”蕭一獻聲音有點低啞,“家裏的相冊裏有很多他們的合照,其中就有一張高中畢業照和大學的畢業照。我和李以均猜測過,可能我們的媽媽都被我們的父親欺騙了。”
“然後呢,”席來州隐約感覺到蕭一獻情緒有點低落,微微仰頭看向蕭一獻,“你有去問你媽媽嗎?”
“我沒有,李以均問了。”蕭一獻回憶道,“他媽媽很漂亮,很自信,每年會回來看他一次,也會和李攀見面,同朋友一樣。有一回……我們……反正後來李以均問他媽媽了。”
“他媽媽說,他們是相親認識的。”蕭一獻續道,“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李攀明确說結婚是想要個孩子,想要個家庭。他媽媽當時窮得學費都交不起,覺得李攀條件很好,也願意讓她繼續上學,她就嫁給他了。”
“本來他們相敬如賓,後來有一天,李攀突然告訴她說,希望離婚,她才知道有我父親的存在……”蕭一獻突然曳然而止。
席來州支肘托腮,仰頭去看蕭一獻,他似乎聽到了一聲極其小聲的呢喃。
仿佛是——“所以我以為我媽媽也是這樣……”
“蕭一獻?”
“嗯?”
席來州聽出一點鼻音,有點心疼,他假裝沒有聽出來,說:“我以為你說着說着就睡着了。”
“嗯……是有點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