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這才是真正的他——一個熱愛家庭生活的男人?嘩,假如說出去,誰會相信?

躲在門外窺看的三人欣羨地看着若石吃着某人為他準備的愛心便當。

藍諾看得口水差點滴下。“你想他會願意将炸蝦分我吃一口嗎?”光是用看的,也看得出那些炸蝦炸得金黃酥脆,而且是用非常健康的橄榄油特制的。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連妙和卓安也看得兩眼發直。

妙忍不住自問道:“如果現在殺去新店,求心心下一碗面給我們吃,有沒有辦法趕在兩點以前回公司開財務會報?”

卓安搖頭嘆了口氣。“時間太趕了。可是我已經打電話跟心心說了,她明天起會幫我們準備便當。”

藍諾還不死心。“那今天怎麽辦?”打從他吃過歐陽心心煮的菜後,他就再也不覺得別的東西好吃了。為了那美味的一餐,他得了食物性的冷感症呀。

妙與卓安無奈瞥他一眼。“要忍耐!”肚子越來越餓,實在無法再看下去。兩人一人一手拖着還想跟老板分食愛妻便當的藍諾,不由分說地逃離食物香味殺人現場。再看得到,吃不到,會死人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家裏有個人等待着他回家的感覺。

下午六點,韓若石回到新店的家中——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把心心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先前住的單身漢公寓則幹脆大方的讓有需要的朋友自由借住。

歐陽思思放了年假,帶着小凱出國游玩,一出去就是大半個月。曾幾何時,他将小凱當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家人?好想念他。

他雖有鑰匙,卻習慣性地先喊了聲:“心心,我回來了。”随後轉動鑰匙,打開門,以為會得到一句“你回來了”的回應。但今天,他的等待落了空!

若石困惑地走進屋子裏,四處梭巡了一遍,到處都沒看見心心。

她不在嗎?她去了哪裏?今天早上出門前,沒聽說她要出門啊?

腦中連續閃過三個疑問,最後,他在客廳的桌上看見她的留言——

若石,晚餐在冰箱裏,加熱即可。我去拜訪令祖母,去去就回,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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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不擔心!心心根本不知道韓家大宅在什麽地方,她怎麽可能主動去找祖母?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蹙眉想道:該不會是祖母知道了他跟心心的事,所以才……他放下公事包,拔腿就往外跑。

若石着急地趕往位于天母的韓家大宅。中途趁着紅燈時,還撥了好幾通心心的手機,可是都沒有接通。

下班時間塞車的關系,他花了一點時間才到天母。當他回到大宅時,已經快八點了。管家張嫂出來開門,見他急忙要進屋裏,連忙追着問:“少爺,你用過晚餐了嗎?要不要我幫你下一碗面?”

屋裏到處看不到心心人影。若石停下腳步,猛地回身。“張嫂,我太太……呃,”看着張嫂疑惑的表情,他強迫自己改口:“有沒有一位歐陽小姐來大宅裏?”

張嫂點點頭。“有。”

若石并未因此松了口氣。他繼續問:“她現在人在哪裏?”

張嫂回答,“在老夫人房間裏啊。少爺,你餓了吧?我去替你下面。”說完趕緊離開,不讓若石有拒絕的機會。

若石只好直接上樓找他祖母要人。

可他敲着門,卻沒人應門,他完全不知道裏頭發生了什麽事。

“心心,你在裏面嗎?快開門。”他真擔心……若石繼續敲門。“祖母,你們在房裏嗎?快開門啊。”

可房裏頭依然一點回應也沒有,甚至還靜悄得有些詭異。

若石擔心得不得了,準備要破門而入。可即使是他想踹開那扇房門也不容易。祖母喜歡堅固耐久的建材,那加固的巴洛克式雕花鋁制雙扇房門,不是他能用斧頭劈開或用腳踹開的。

可心心在裏頭,他還是得把門打開。

鑰匙。猛地記起這屋裏頭誰有全部房間的備份鑰匙。他連忙沖下樓,在廚房裏找到正在下面的張嫂。“快,張嫂,給我祖母房門的鑰匙。”

張嫂為難地道:“這可能沒辦法,少爺……老夫人把所有的鑰匙都收起來了。”

若石聽了傻眼。“這……為什麽?”如果只是反對他跟心心結婚,何必把人連同自己一起關起來?“多久了,那位小姐來這裏多久了?”

張嫂有些緊張地回答說:“下午快三點多的時候來的。”

“怎麽來的?”

“老陳……老陳接她過來。”

難怪都沒看到老陳,鐵定是擔心會被他遷怒。“接她來做什麽?”

張嫂圓胖的臉冒出冷汗。“聽說少爺要娶那位小姐,老夫人說想認識她。”

“祖母聽誰說的?”若石瞪着張嫂,眼中有着針對特定某人的怒氣。

“呃……征信社說的……少爺,你別生氣,老夫人只是關心你。”

“……我知道。”

“呃?”少爺知道?

若石猛地轉過身去将瓦斯爐關掉,鍋裏面條都快煮爛了。他悶聲道:“可是她的方法不對。真的關心一個人,得說出來不是嗎?現在她把我最重要的人關在她房間裏,讓我擔心得不得了,這叫我該怎麽辦?”

“呃,少爺……”張嫂終于想起另一項很重要的交代。“心心小姐說,叫你先吃晚餐,其它的事不用擔心。”

“她說的?”

張嫂用力點頭。

“好吧,我先吃面。”猛地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們都吃過了嗎?”

“吃過了。我給老夫人下了一碗三色餃子,給小姐煮了一條清蒸魚,小姐說很好吃。”

确實是心心的語氣。若石總算稍稍放心。幫着撈起過爛的面條,他說:“我要在這裏等。”

結果他一等就是三天。

頭一天,心心透過內線對講機傳話給張嫂,要若石去上班。他只好去了,下班後又過來等。結果那扇被反鎖住的房門依然靜悄悄。

第二天,他忍不住一大早就去敲門,沒想到卻被祖母罵了一頓,只因他想知道心心是否還活着。直到心心透過對講機跟他道了早,他才暫時放心。但還沒有機會搞清楚房裏頭的狀況,她便切掉了對講機的訊號。

他只好再去公司上班。而藍諾居然很不識相地來問他,為什麽沒有帶愛心便當來?在得知心心原本答應要為他們三個準備便當後,他有些生氣地道:“再叫心心做飯,小心我把你調到國外去!”

他都沒便當吃了,他們會有?!他氣得把心心被軟禁在大宅裏的事情說出,三個高階經理居然只說得出“找霹靂小組來援救人質”的屁話。更氣!下班後,直接殺回大宅,繼續等。

第三天,天才剛亮,他便沖上樓去敲門,想确認心心的安危。打算門再不開的話,就要去找鎖匠。可意外的是,還沒敲門,門便開了。

已梳洗過,一身神清氣爽的年輕女子先一步打開了房門。

一見到她,連日的擔心和累積的怒氣全化成了春水。他連忙抱住她,檢查她全身上下,确認安好無恙。

“你沒事吧?”這三天,她在祖母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可心心卻笑着吻了吻他,将他不開心的嘴角吻開。“沒事啊,不是一直跟你說不用擔心嗎?”

若石雙眉深鎖。直到房間裏另一個人走了出來,正是始作俑者。

“他把我當成了綁匪兼劊子手,哪裏還聽得進你的話!”正是韓老夫人。

若石下意識緊握住心心的手。“祖母,你在做什麽?為什麽要把心心關起來?”

老人今天穿着一襲銀色的絲質禮服,一頭銀發挽成高貴的發髻,像個法國貴族,看起來一點都不可親,甚至還有些冷漠。

面對孫子的質疑,她揚起下巴高傲地問:“歐陽小姐,我有把你關起來嗎?”

心心搖頭。“沒有。”

“心?”若石訝異地看着心愛的她。明明就有的事,她為什麽要說沒有?

“還懷疑嗎?”老人幾乎是用鼻子在說話。她睥睨着比她高大的孫兒,氣勢不輸給一國的皇後。“如果你連自己選擇的對象都信不過,那你有什麽資格娶她?”

若石一時啞口無言。的确,心心不說謊的。

“你要娶她的,是吧?”老人詢問。

總算來了,若石預期着會掀起的革命。他緊握着心心遞來的手,堅定地道:“是的,我要娶她。”

“是因為她給你一種家庭的幻覺,像是你一直在找的那種不存在的家庭溫暖,所以你才要娶她?”老人又問。

“不是。”若石斬釘截鐵地說。即使在衆人眼中看來,也許他确實是貪戀心心所能提供的家庭溫暖,但真正的理由卻剛好相反。“是因為我愛上了她,所以才想由她身上得到那份并不虛幻、也不虛假的溫暖。因為那确實存在。”

心心回以他燦爛一笑,仿佛早已知道他的答案。

“她窮得要命。”老人挑剔。

“在金錢上,也許她的存款不比我多,可是她擁有的愛卻遠勝于我。”

“不。”心心擡頭。她看着若石疑惑的眼神說:“我可能沒有很多存款,但是我能付出的愛也未必比你還多。若石,我可以感受得到你對我的付出、對小凱的付出、對朋友們的付出,永遠別懷疑你愛人的能力,在感情上,你一直都很慷慨。而我覺得這種事情其實是互相的。”

若石差一點無法呼吸。盡管已經與心心如此地親近,可當她一心一意看着從來沒有人這麽看待過的他時,他仍然忍不住覺得一陣戰栗。那是心動的戰栗。

老人哼聲:“你現在當然可以這麽天真地想,可是假使有一天公司發生了財務上的危機,她可沒有辦法拿錢資助你。”就現實面來考量,絕對是必要的。

“就這一點來看,我确實沒有辦法提供援助。”心心坦承地說。

“那我只好更謹慎穩健地經營磐石,不是嗎?”若石說。“磐石對于高風險的投資都會審慎評估,所有的財務計畫都經過周延的規畫才會執行。這幾年來磐石的獲利都以數倍計算。而即使真有一天,公司垮了,那也只是證明我管理不善,我會重新轉換跑道。有心心在身邊,我相信我可以重新站起來。”

心心的回應是将手用力回握他的。她認識他的時候,并不知道他的財務背景。就算若石兩手空空向她求婚,她也會答應,因為若石不是那種會放任家人挨餓的男人。更何況她有手有腳,就算他真的很窮,她也會養他。

“她學歷很低。”老人繼續挑剔。看來這三天都是在審問心心的背景。

若石毫不膽怯地說:“擁有高學歷,并不一定就是幸福的保證。我認識的歐陽心心,是一個懂得付出而不求回報,甚至願意傾盡所有去幫助他人的人。更何況她比我見過的許多人都來得細心、聰明,只要她想學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她學不會的。”他和心心并未因為背景懸殊,而有觀念上的隔閡。他們将會一起成長!

這一次,心心沒有開口介入祖孫兩人的對話,她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她沒有良好的家世。高貴的血統是很重要的!”老人近乎吹毛求疵。

若石耐心解釋:“那要看‘高貴’這兩個字是怎麽定義的?也許心心她沒有‘名門’這兩個字來挂牌保證,可是她善良可愛。她願意弄髒手去做一些號稱‘高貴’的人不屑做的事,并不代表她就低賤。在我看來,‘高貴’的定義甚至正好相反。”

“……我從來沒有看過你這麽護衛一個人。”老人沉着地說。

若石搖頭笑道:“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去愛過一個人,我總是怕受傷害,是心心,還有小凱……”他轉頭找尋她的身影,笑得好燦爛。“是你跟小凱教會我這件事。”

心心有點驚訝。“我以為我比你還怕受傷。”

“确實是。”若石說:“可是你把小凱教得很好,而小凱又教會了我。發現你比我怕受傷害時,我就知道,如果我不比你主動的話,你不會走向我。而我早已不能沒有你……”

“真感人,我快吐了。”老人面無表情地說。

心心紅着臉,轉過頭說:“不,你沒有。快把你的條件說出來吧,到底要怎樣,你才願意接受你口中這個又貧窮、學歷又低、出身又不高貴的孫媳婦?”

有一點怪。若石眨了眨眼,看着兩個女人的互動。可一時間又看不出什麽端倪,只好靜觀其變。

只見老人鼻尖朝天似地說:“也沒什麽特別要求,畢竟我這個孫子一向不把我的話當作一回事。”

“不,他沒有。”心心介入道。

老人瞪她一眼,繼續說:“有幾個條件,你們聽清楚了。”

若石不想答應無理的條件。他老早想過,如果祖母不肯接受心心,那他一輩子不會讓心心跟祖母有所接觸。他會保護她。

“心心,我們不需要——”

“不,我們需要,若石。”她轉頭告訴他:“我跟你都需要奶奶的祝福,因為我們都重視家人,所以少一個都不行。”

他沒有話可以反駁,只好抿着嘴,任耳根在祖母面前漸漸紅起來。

老人高傲地宣布她的“條件”:“第一,我要你們一個禮拜至少回家住兩天。因為我打算好好虐待你,丫頭。”冷笑地看着她的孫兒眉頭蹙起。

心心微笑。“不,你不是那樣打算的。”

“第二,我要你們在婚後三年內至少生出一個繼承人,因為我打算把我對若石的淩虐轉移到那個孩子身上。”

若石整張臉都快變了。

心心卻依然微笑。“你真愛開玩笑,奶奶,何不大方告訴若石你只是想寵愛孩子。”

老人不理會心心,繼續宣布第三項條件:“第三,婚禮要在韓家的花園裏舉辦,在那之前,某人不準再喊我‘祖母’。”

若石楞住,這“某人”顯然是在說他。如果不喊“祖母”又要怎麽稱呼?她畢竟是他的……

“沒問題,這些條件我們都答應。”歐陽心心爽快地全答應了,甚至不讨價還價。

“心,最後一項條件有問題……”若石低聲提醒她。

心心也低聲跟他咬耳朵,講悄悄話,“沒有問題。首先,我喜歡花園婚禮。其次,不喊‘祖母’又怎樣?”她點醒他,“傻瓜,喊‘奶奶’不就得了?”

若石恍然大悟。可還是不明白,何以這兩個女人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把真正想說的話藏得這麽深?她們到底達成了什麽協議?過去這三天裏,她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事?他好奇得不得了,可也知道暫時他是得不到答案了。

懲罰地,他突然将心心拉到身邊,重重地吻了她一下。為她居然有秘密不告訴他。

直到老人狀似有些不高興地問:“這三個條件,你也同意嗎?年輕人?”

若石沒有別的選擇。“我同意……奶奶。”

那一瞬間,他仿佛看見老人眼中,疑似閃過一絲淚光。再回過頭,發現心心眼底也有藏不住的可疑淚意。

有可能嗎?可是,都那麽多年了……當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由心心拉着他的手與奶奶迅速地交握了一下。

“那三方就算達成協議了?”心心詢問。

“成交。”他跟着老人一起開口。并沒有很意外奶奶跟他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他們……畢竟是祖孫。當年母親帶着大半資金離開時,是這個老人一肩承擔所有責任,穩住了磐石的腳步。光為這點,他就無法不尊敬她。

只是若石已經有點忘記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只願意喚她“祖母”,而不再喊她一聲“奶奶”了?那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後來,心心要若石先去上班,她在大宅裏等他回來。

若石有點不想答應,擔心她們又關回房間裏不出來。挂慮好半晌,才匆匆離開。

那麽,那三天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一定會想辦法逼問你。”早餐,老人喝着加了很多牛奶的英式風味茶。

心心坐在另一側,悠閑地吃着抹上新鮮果醬的吐司。“然後告訴他,這三天我都跟你在房間裏下西洋棋?”

“也不是每天都下。”難得找到一名精通西洋棋的棋友,怎能輕易放過!

“可是你一開始已經準備好要用錢打發我。”心心談起那張很誇張的钜額支票。她知道若石家境富裕,但卻從沒問過細節。

“你不是當着我的面收下那張支票,并且很大聲的告訴我,你不打算拒絕,因為那筆錢可以用來做很多事,你還一一列舉你打算用那筆錢做些什麽來氣死我。”

“就現實面來考量,那是比較符合人性的做法。”心心笑着回答。

“為了讓你知難而退,我簡直費盡心思。”老人慢條斯理地為自己的吐司抹上紅茶醬,随後将醬碟推給她。“試一試這紅茶醬,很爽口又不會太甜。”

心心欣然接受,拿起一片吐司抹上紅茶醬。“可不是?你找來那麽多名媛淑女,在我面前展示她們豐富的學識、高尚的談吐,以及無懈可擊的禮儀,企圖讓我自慚形穢。”

“結果你一個人便以七個國家的語言分別打敗她們。用豐富的學識、同樣高尚的談吐和禮儀,來證明你不僅做得到,甚至比她們更好。”後來她才知道,在外旅居多年的歐陽心心,甚至曾經在歐洲的宮廷裏擔任過翻譯。禮儀渾然天成,只是平時被細心收藏起來。因為用不到。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比誰優秀的問題,我只是在你的要求下,把我學過的東西展現給你看,因為你要打分數。”心心如實地說。

“問題出在哪裏?我想想,”老人擰眉的表情很像她的孫子。“啊,是那塊鵝肝醬。那個號稱米其林藍帶的法國廚師居然把那塊頂級鵝肝給煮壞了!簡直暴殄天物。而沒有任何廚師名銜的你居然只用了一塊蔥抓餅就收買了我挑剔的胃。”

“就我看來,你還真不是普通挑剔,老夫人。那天我在廚房裏不知道做了多少菜,也只有那塊蔥抓餅剛好對上你的口味。”心心忍不住說。

“叫我奶奶。”老人挑剔地說。

“我還沒嫁給若石。”

“就是這樣才需要繼續讨好我。”老人不容易讨好地說。

心心一口氣吃完手上的食物,這才微笑地看着眼前這位看似高傲冷淡,其實心性卻如一個倔強的孩子般的銀發老婦人。

“好吧,奶奶。”她喚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跟若石真的好像喔?”

“我們哪裏像了?”聽起來很冷淡的一句話,可心心已經解讀出當中的密碼是:“是嗎?很像?快告訴我哪裏像!”這才是老奶奶真正想說的話。只是系出名門的她,自小就習慣這種隐藏真正心意的說話方式罷了。

心心溫柔地看着老奶奶說:“你們相像在,當你們很想要某種東西的時候,會變得很像很像五歲的小孩子——別急着否認,別忘了我家裏頭正好有一個範本可以做對照。”正是小凱給她的靈感。

老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半晌才恢複過來。她清了清喉嚨,“說起那個‘範本’,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他?”

“那你其他家人什麽時候會回臺灣?”

這心心就為難了。“我也不确定。”

“你要趕快确定。”老人觑着她說。“因為由我來準備婚禮的話,最多只需要半個月。我昨天就打電話去訂婚紗了。”

心心調皮起來。“奶奶準備再嫁第二次嗎?”

老人突然笑了起來。“你說呢?”當然是準備她唯一的孫子的婚禮啊。

這一次,有真愛作為基礎,若石會幸福一輩子吧。

呵,他今天叫她奶奶了……老人閉起眼睛,回想許多年前,一個牙牙學語的可愛男孩。是什麽時候開始,那個男孩改口叫她“祖母”,而不再叫她一聲“奶奶”呢?

發現老人的眼皮輕輕合上,像是睡着了。心心起身拿走她手上的杯子,以免摔在地上。

老人閉着眼睛微笑地說:“心心,謝謝你。”

心心彎腰在老人頰上印上一吻。“不客氣,奶奶。”

她走向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修剪整齊的綠地和花園,有點不明白若石怎會以為這宅子不像是個家。

在她看來,這堅固的大宅子承載着三代的記憶,也許有些悲傷,但是也有快樂的時候。花園裏精心照養的一花一木,都顯示了老奶奶對這宅子的愛護之情,而不僅僅只有冰冷的回憶。

這裏是個家啊。

心心發現,她可以想像有那麽一天,她站在花園裏,穿上一襲白紗。

那天陽光普照,親友都在身邊。

而站在她身旁,執着她的手的男人好英俊,他承諾愛她一生。

她嘆息地想着:或許,“家”這個想法,重點不在于住在什麽地方。她不是要歸屬于一塊土地,而是将生命與另一個人緊緊相系,在心裏,創造一個家。

在陽光下,歐陽心心看見了自己年少時所向往的一切,好開心。

外一章

那是一個只邀請了家人與朋友的花園婚禮。

美麗的大宅子前,缤紛的氣球和花朵燦爛了十一月的天空。

穿着一襲簡單白紗的新娘站在聖壇前,可愛的燕尾服小紳士站在她的身邊,對新郎說:“若石叔叔,心心就交給你喽。”搶了新娘父親的臺詞,惹得衆人哈哈大笑。

“樂意之至。”韓若石挽着歐陽心心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可婚禮其實還沒有開始進行,因為有人遲到了。

“外公好慢喔。”小凱拉着脖子上的紅領結,有點耐不住十一月的秋老虎,覺得很熱。

受邀前來擔任花童的花子打了他一下。“不要拉領結,會髒掉,很醜。”

小凱立即松開手,可還是不斷地冒汗。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在衆人引頸企盼下,遠方,一臺重型摩托車潇灑登場,接着轟然巨響直接駛入花園小徑中,并在快撞到結婚蛋糕時,猛然甩尾,車背上躍下一名年輕的短發女子,向摩托車騎士揮手道謝後,踩着直排輪優雅滑向新人。

小凱尖叫地跑向她。“想想!”

“嗨,小凱國王。”趕忙在小男孩跌倒前撈起他,丢給奔跑而來的思思。直排輪直接溜向新娘。“嗨,心美女,結婚快樂!”

心心笑了出來,與想想互相擁抱。正想向若石介紹妹妹時,一個巨大的聲響再度響起,是另一輛重型機車。只不過這一輛車,風塵仆仆。

騎士在衆人注目下停妥車子,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張歷經風霜的俊容和一下巴斑白的胡子。

小凱首先反應過來,笑着跑向那名身穿六○年代龐克飛行外套,搭配鉚丁牛仔靴的中年男人。“外公、外公!”

正是歐陽家的大家長。心心提着裙擺,跟着想想、思思一起奔向父親。“爸爸!”

感人的家庭聚會。衆親友看傻了眼。

眼前這一家人還真是奇特啊!雖然早聽說過歐陽塽是個老浪子,歐陽想想是個極限運動玩家,歐陽思思一天到晚只想在天上當空中飛人,歐陽凱是個人見人愛的可愛小冬瓜。而歐陽心心則是這家人中的異類,她渴望安定,成為這航行大海中的船只那穩定的錨。

家人久別重逢,喧騰許久後,新娘才從歐陽塽手裏被換手到新郎懷裏。

身為新郎,今天的主角之一,韓若石不甘于被晾在一旁,主動帶領親友團包圍歐陽一家人。奪回新娘的作戰計畫,成功。

若石首次向他的岳父自我介紹:“爸爸,我是韓若石,要娶您女兒的人,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他的禮貌性自介,換來歐陽塽的一記拳頭。“好樣的,小子,居然敢動我女兒!”

若石沒有回避地正面迎接那一記不輕的拳頭。因為心心說,他絕對不能躲。他很聽老婆的話,所以沒躲。結果那記拳頭在即将打到他之前,突然減輕了力道,不輕不重地打在他肩膀上,是岳父給女婿的見面禮。滄桑眼中出現一抹贊賞。

“好樣的,我女兒眼光夠好,會挑人。”他用力拍打韓若石的肩膀,爽朗笑說:“要養大三個女兒可不容易,心心就交給你了——可是——”和善的眼神倏地一變,老浪子低聲威脅,“如果你敢讓我的寶貝哭泣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喔。”

若石低聲回應,“如果我讓心心哭了,只會有一個原因。”在晴空下,他由衷感激這個養大心心的浪子。不是他,他也不可能遇見今生的至愛。

“什麽原因?”老浪子眯起眼問。

若石回答:“因為感覺太幸福而忍不住笑着哭泣。”心心愛哭也愛笑,他是知道的。他不做沒有勝算的保證。

若石的承諾真正贏得了老浪子的認同。女兒被搶走的遺憾漸漸地被女兒獲得的幸福所填滿,他真心地擁抱了若石一下。“心心就交給你了。”

若石點頭、微笑、擁抱。

在遠處,穿着花童小洋裝的花子一邊吃着冰淇淋、一邊不解地問她的“花瓣(伴)”。“喂,你外公好奇怪喔,他幹嘛先打你叔叔,後來又抱着你叔叔啊?”

其實阿姨的丈夫應該叫姨丈,但是兩個孩子都不在意。

小凱忙用手帕抹着花子嘴巴上的冰淇淋,以免她洋裝弄髒,待會兒拍照時會不好看。如果照片沒照好,花子會生氣的。她生氣時很可怕,他決定要預防萬一。

聽見花子的疑問,小凱擡頭看了他摯愛的男人們一眼。“喔,那個啊,你有沒有看過甲蟲?”

花子搖頭。

小凱于是解釋:“甲蟲在發現同類的時候,都會用角去撞對方,如果發現對方跟它一樣強壯,就會變成好朋友。”

“真的嗎?”花子有點懷疑。可是她沒養過甲蟲,所以也不敢确定。

小凱用力點頭。“你有沒有看過毛毛蟲?”

“有,又怎麽樣?”這次他又有什麽關于毛毛蟲的見解嗎?

小凱好心地告訴她:“你裙子上有一只很小的毛毛蟲,我幫你捉掉——”

結果,小凱沒能來得及幫花子捉走那條蟲,因為小女孩開始尖叫、亂跳,哭着要人幫她把蟲弄掉。她好怕毛毛蟲!

殊不知,在她亂跳的時候,那只無辜的蟲已經被甩掉在地上,不知所蹤了。

而衆人為了找尋她衣服上的蟲,又鬧了好一會兒。

直到牧師再也看不下去,他翻開聖經,清了清喉嚨,朗聲道:“各位,今日我們相聚在此……”試圖将婚禮導向正軌。

可包括新人主角都不配合,兩人老早已經躲到了角落去,偷偷交換親吻。

牧師尴尬地想道:有人可以提醒一下這對新人,婚禮還沒有完成嗎?

秋秋捧着一盤精致的糕點過來。“嗨,牧師,要吃一點南瓜派嗎?”順便為南瓜屋打個廣告。

牧師欣然接受,并連聲道謝。

而今天的樂隊——阿泰樂團适時演奏起一首改編過的搖滾版結婚進行曲,旋律勁爆到讓人想為之起舞。一團亂的場面就此展開。

或許等一會兒會有人記得婚禮還沒完成吧。吃着南瓜派的牧師樂觀地想着。

而此時,那躲在樹下,正在偷吻新娘的新郎問道:“婚禮可以開始了嗎?”

心心吻着他的臉頰,安撫道:“再等一下,阿麗思回信說她會來,我們再等一下。”很想見見久別的朋友,讓她見證自己的幸福啊。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心,記得你說過我可以許三個願望嗎?”

“除了要我告訴你,那三天我跟你奶奶在房裏做了什麽以外,都可以。”她大方點頭。

他笑着說出了願望,“愛我、

她微笑。“如君所願。”

一輩子愛我、永遠都愛我。”

【全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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