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意

靜安此次走的是花園小路,經過上一次的慘痛經歷,她心有餘悸。

今日正趕上林郁拾掇着她二哥偷偷帶着出去玩。

林郁一見她就很興奮:“靜安郡主!我知道你跟我一樣被禁足了,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還要把她打扮成侍女模樣。

“不是翻牆出去嗎?怎麽還要打扮成丫鬟模樣?”靜安萬分無措地被林郁扯進房裏換衣服。

熱情太過飽滿,林郁跟剛被放出籠的鳥雀一樣興地給她梳着頭發,“我是不用,但是靜安實在太好看了。我們要去看那軍衛的比試,總是不太方便。我也陪你一起裝成二哥的小丫鬟,也沒什麽。”

靜安完全無法把眼前這個熱情活潑的人跟那個與程曳吵架吵得不可一世的模樣聯系起來。

看着自己的身體在對自己動手動腳,她心情有些微妙。

“表妹身體這般弱氣,程曳若是欺負你,你一定要說出來,我替你去教訓他!”言談中有些許稚意,說着還把梳子往桌上一拍,頗有俠女風範。

靜安疑心,這是哪家江湖門派的女兒附在了林郁的身上?

她倒是想說每次同程曳見面他都不忘記欺負她,她現在手臂還隐隐作痛。靜安身子嬌弱,她覺得可能留下印子了,她忍。

“聽聞表姐之前大病一場,記憶全失,那表姐還有什麽記得的嗎?”

林郁懵懵搖了搖頭,不似作僞,“不過靜安,你喜歡程曳麽?我總覺得他很奇怪。”

靜安想表示贊同,只是她不能,“怎麽說?”

“不清楚,他說喜歡我時總讓我覺得脊背一涼。看我的時候,我總覺得他透過我在看另外一個人。”

靜安反而一點都沒看出來,大抵也沒人能看出來。及笄宴上,各位姑娘眼中的程曳依舊對林郁那麽的溫柔萬分。

“也對,畢竟我沒有從前的記憶。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那我還是我嗎?”

走向突然變得深刻起來,做人,到底是殼子重要還是內裏重要。即便是同一個殼子,失卻記憶之後的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

“靜安你喜歡他嗎?我聽說前幾日他滿身血的從你房裏走出來?”

這副八卦的樣子倒像是有點她往日的樣子,眨巴着眼睛湊過來同她說話。

大抵八卦是人的天性。

靜安笑得天真無邪,“那血都是我用匕首刺的,不必擔心我受她欺負。”

林郁一臉一言難盡,怎麽好看的人各有各的變态。

靜安有些猜到她在想什麽,扶着梳妝臺笑跌了下去,“沒有,只是我不小心吐血吐到他身上罷了。”

林郁覺得吐血吐成這樣也正常不到哪裏去。

“表姐真的以前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了嗎?”三人在将軍府後牆外上了馬車,靜安還欲再問。

靜安是被林穆用輕功帶着飛過去的,林郁是一個人熟練翻牆翻過來的,翻牆也翻得太熟練,看起來更加像是江湖人士了。

只是如何可能?

“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了,記得也不想要和程曳成親的。”

語氣斬釘截鐵,程曳二字被加了重音。林郁說着望了望天,看起來像在翻白眼。

話題突然到了這,林郁撐着腮幫笑眯眯看着靜安,好生靈動可愛,等着看熱鬧一般。

靜安閉了嘴,“跟程曳沒有關系。”

“好,美人說沒有就沒有。”說完林郁上手捏上了靜安的臉,閃着星星眼對她說,“靜安你生得漂亮,但比起漂亮,你在我心中甚是可愛。”說到這林郁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這畫風一轉。

靜安看着自己的臉露出這般癡漢的模樣,也十分一言難盡。

誠然她也不是沒有過調皮搗蛋翻牆作亂的時候,但在人前也算個端莊儒雅的姑娘。

當然她也不想細究哪家端莊儒雅的姑娘會舞刀弄槍,京城将士沒有不認得她的。

不過先前那個咄咄逼人與程曳吵架的林郁又回來了。她們混在女客的坐席中,林郁茉莉吵了起來。

其實也不算吵架,只是林郁單方面嚣張跋扈,“我都說了我不認得你,你怎麽非抓着我要一起說話?”

“袁茉莉姑娘若不想在此吵架讓衆人看笑話,倒是可以繼續留在這裏同我繼續聊聊。”林郁面色稍霁,氣勢未減。

茉莉最不喜歡別人連名帶姓叫她,因為太俗氣。傳聞是她出生時,房中一株茉莉難得地開了。袁夫人覺着她女兒是花神下凡,于是取了這個名字。

衆人注意力多半在場上,還未有人注意此處,茉莉見林郁太過嚣張便忿忿地跑走了。

“居心不良,不可深交。”看着茉莉跑走的身影,林郁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怎麽得的這個結論?”

“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她還想故意絆倒我,被我發現了。”林郁身上那股俠女氣息又撲面而來了,眼裏閃着狡黠。

這廂看席多是女客,場中最英俊的侍衛也不知是哪家的,身姿卓絕,下手利落,關鍵是面容出色,引得衆姑娘議論紛紛。

“我們要不來賭一賭第一名是誰?”

“那我就賭那個最好看的。”靜安看得仔細,場中他劍用得最好。

林郁啧了一聲,“說起來我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侍衛,只是眼上有道疤,但是看起來更漂亮了。”

“居然還有漂亮的侍衛?”靜安覺着有些稀奇,她見過的能用漂亮形容的男人,就只有程曳一個。

不過由于程曳氣質過于清朗疏離,倒也沒有人會把漂亮這種詞彙用在他身上。

“而且武功也很好,只是卻不知道他如今在不在這。”林郁似乎已經忘了打賭,四下張望了起來。

“阿郁,你怎麽偷偷跑出來了。”

早上還是深色衣衫的程曳,現下卻是淺色衫。程曳突然出現在這方看席中,已經有些女客注意到,在用餘光偷偷瞄着他。

果然還是從前那樣,程曳若是有空,多半都會出現在林郁身邊。

公子笑得太好看,靜安不忍用陰魂不散這個詞。

白衣束袖,現下場中那位英俊侍衛再也吸引不了衆女客目光。公子疏朗,正垂首低聲和林郁說着話。

“我偷跑出來還需知會你?”林郁語氣不耐,并不看他,倒是頗為有意思地觀察着其他姑娘的反應。

程曳卻面不改色繼續說了下去,“只是看你擠在此處,想來問問你要不要到前邊看座上。”

自程曳出現後靜安就成了這方看席上最認真的觀衆。她連頭也不回,穿着侍女衣服,程曳估計也注意不到她。

那英俊侍衛,旋身避過一劍。劍眉星目,似勝券在握微笑了一瞬,劈掉對方的劍,靜安跟着觀衆們拍掌喊了聲好。

然手掌只拍了一下,手臂便被人拉了過去。電光閃石間那個人包裹着她的手握着茶杯往自己身上一潑。林郁早已經跟着侍女往前邊的看座去了,只給靜安留下了一個背影。

“程……曳?”

這句程曳一出,本來只用餘光瞄着的衆人開始把目光集中到這裏。

“無事,曳去換一身便可。不知姑娘可否為曳帶路?”

程曳緩緩站起,慣常的禮貌疏離。她現下只是一個丫鬟而已,感受到衆人好奇目光連忙低頭随他走了出去。

“我并不識路。”低眉順眼裝模作樣說了一句。

“比武好看嗎?”并不會理會她這句話。

有小厮來領路,她本想跟在程曳身後走卻被一把扯在他身前半步走着。

“是比武好看,還是那侍衛好看?”

“兩者都好看。”栽贓嫁禍她潑水就為了問這個?

“那侍衛是七皇子的屬下,名喚卻群。”

“名字倒是取得不錯。”

“他的皮囊可否入了郡主的眼?”

……

“尚可。”在侍衛當中那是想當出色。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你問我答,程曳問,靜安答。她仿佛回到了女學考學前,被程曳生生拉起來檢查功課的樣子。

“公子,到了。”

小厮領着二人到一間竹舍便默不作聲退下了。靜安沒來得及撤退,自覺往旁邊一退,學着侍女避讓主子的模樣只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快去換衣服吧。”

按照程曳這個被弄髒的頻率,她覺着要不就跟尋知一樣穿深色衣服就好。她師父天天爬山踩草都穿得深顏色。

“侍女不進來伺候我更衣嗎?”程曳一動不動。

相識多年,她怎麽不知道程曳是個需要侍女伺候更衣的人?

“待在這裏的是林郁還你會這麽說嗎?”

“她與我并無婚約,但曳與郡主卻是有一紙婚約的。”

“我今日偷偷出來的,未免他們找不到我,我還是先找他們吧。”

靜安欲走,被他拉了回來圈在懷裏。竹林掩映,只聞人聲,不見人影。程曳半跪着仰視着她,就好像跟小孩說話一樣。本是十分親昵的動作,但是她手臂的位置似乎還在隐隐發燙。

“我怎覺得你有些害怕我?”

并不是害不害怕的問題,只是現下她還不能排除程曳突然想弄死她的可能。

幽靜之處,孤男寡女。

此處她常來,竹舍後邊有條小河,為茂竹所掩,程曳他亦是知道的。若是他又動了殺心,他把她往那一丢也是她失足落水。

若說一朵純白幽香的花突然變成了食人花還把她吃掉了有人會信嗎?

試試就逝世。

“七皇兄你怎麽來了?”靜安突地擡頭,手指擡起,劃過程曳手臂,務必用力以凸顯驚訝之情。

果然程曳立時站立起來,再看已經恢複那副禮貌疏離的模樣。

靜安不要命似的從竹林處往前跑,竹葉刮過臉頰,不過她沒注意到。

還好她熟門熟路,就是落地姿勢不太美妙,最後幾乎是摔出竹林的。多謝她之前還躺了十幾天,傷口已然長出新肉。

說來有趣,程曳不喜歡她,她也還得趕上去。風在後頭,也算得上亡命奪奔。

場中熱鬧,卻始終找不到林郁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扭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