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倌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只要還能跑能動,靜安加上林郁兩個就不會安生。
林郁來找靜安從不通報。從屋頂翻下來是最尋常的。有次靜安在樹下曬太陽,林郁從樹上落下來差點砸到靜安,小郡主的心髒險些被吓得裝不住。
今日靜安正用午膳,林郁風風火火地進了門,手自上往下用力地一拍,是清脆的一聲。桌上的杯盤輕微離開了桌面又落下,把半夏和茵陳都吓了一跳,林郁用力過猛拍疼了手,抱着手低聲痛叫,來勢洶洶的氣勢消了一大半。
每次看到自己的身體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靜安都很想假裝不是自己。不過說不定長公主會覺得現下的林郁才是親生的,行事風格跟長公主少女時一模一樣。
林郁頗自然地拿起了靜安的杯子飲了一口潤潤喉嚨。她剛剛明明找到了那個人,身姿如松,容顏如玉,有掩着面具也遮蓋不住美貌。
靜安的筷中丸子落下去濺起來湯汁,有些汗顏。罷了,自己用自己的杯子,也不見外。
“靜安,我懂了。那個奇怪的人不會是派來監視你的吧?”
林郁坐下來,自顧自地分析,“之前你遭遇刺客,會不會跟他有關系?”
無論從哪裏看,林郁身上的機靈古怪往更跳脫的方向走,聰明活潑又天真,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從哪裏都推斷不出靜安原身這一結果。
“但他長得實在好看,可惜我根本抓不到他。”林郁撐起下巴,眼睑耷了下來。
靜安點點頭,“那程曳也很好看啊,你怎麽不追着他?”
若說是偏愛美貌之人,程曳怎會是她審美中的漏網之魚。空青自然當得起漂亮二字,程曳卻仍可勝上兩分。
“問題就是太好看了,好看得不像是人。”林郁拿着杯子仔細瞧着上面蘭花花紋,一臉嫌棄。
靜安忍着笑意把口中菜肴吞了進去才開始笑,“我知道你在拐着彎說他不是人。”
“可別被程曳聽到,我說可以,你說的話我覺得他會生氣。不過靜安你也好看得不像是人,但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親切。”
“這個妹妹是在哪裏見過?”
異口同聲,兩人相視一笑,笑做一團。
半夏和茵陳已然見慣不怪,還十分感動自家郡主終于找到玩伴,半夏為此還哭濕過一張帕子。
“雖然都是美人,但我第一眼見到程曳時就有種危險的感覺。我見到茉莉的時候,就覺得她不懷好意,然後她就把我推下了水,還以為我不知道是她幹的。我直覺向來很準。”
一分心就吃不了飯,靜安放下筷子撐着頭,“那你是因為見到那個奇怪的人覺得很熟悉……所以才來天天找他的?”
林郁搖了搖頭,又悵然下去,“只是想抓住他而已。”
二人一起的時候,侍女們都一萬個當心,只有睡下的時候她們才能稍微松一口氣,林郁非擠着靜安一起午睡。
房門敞着好讓午時風造訪,半夏茵陳輪流在珠簾外守着。桃紅錦緞蘇繡牡丹薄被子,靜安卷着被子裹成了一個繭,林郁靠着這個繭子睡得七零八落,只沾了被子一角。
起來之後兩人懵懵地看着對方,一個睡眼朦胧美人初醒,一個睡得鬓亂拆倒衣衫半解。滿室活色生香,靜安不小心瞄到對方小衣上的海棠花紋臉紅了紅,趕緊把身上的被子扔了過去。
“你怎麽能……”
話說了一半,林郁就猜到了,“但是我熱呀,而且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麽關系?”
林郁說完親密地撲到了她身上才嘿嘿地笑起來,“我也想看妹妹的。你看了我的,我也看你的。這很是公平。”
無力掙紮的靜安放棄抵抗平躺着,“有本事你去扒程曳衣服。”
怪不得男人敵不過馨香軟玉,剛剛林郁抱着她的時候她都有些心動。女孩子哪裏都是軟的,還有熟悉的香氣。
林郁撩開頭發,對着她粲然一笑,“程曳的我不敢扒,那個奇怪的人若是讓我抓到了,我倒是可以扒一扒。”
靜安想着空青被林郁扒衣服的模樣,甩了甩頭,不敢細想,那畢竟是她的身體。
爬起來以後無所事事的兩人聽到七皇子來府上找林将軍,興奮得趕緊讓人把說完事的七皇子請過來。
此次七皇子來是為處理茉莉之事而來。說到底是兵部尚書大人與林将軍之事。林将軍兵權剛交了上去,現朝廷上對林将軍更加無所忌憚。擁有兵權時為人妒忌,喪失兵權引人落井下石,将軍近日于朝堂上并不好受。七皇子想為林将軍向袁大人做個順水人情。
而家中小姑娘對其渾然不覺,央着他帶她們去京城最大最妙的千願樓。千願樓之意,淪落風塵,若只要活着還不夠,人得有願望。說不定哪朝被皇家貴胄看上,鳳凰栖梧指日可待。只是歷來男子大多濫情,能說溫言蜜語卻無有足夠擔當。有權之人更是涼薄寡義,不小心失了性命也得認命。
聽聞二十年前的千願樓曾有過一場大火,口中幾十位女子連同伺候的人都沒能活下來。據傳後來有位從江南來的老板買下了這塊招牌,帶着江南的藝妓重新開張,又恢複了往日盛況。
那個老鸨不肯再說,林郁卻聽得起了勁,可老鸨一副說多錯多的模樣。靜安也猜到了,多少和景榮侯有關系。
程夫人來千願樓鬧過一場,數月後千願樓煙消火散。連程夫人的死因都不能傳出來,更何況是此種醜聞。
林郁欲要再問,老鸨搖搖頭賠笑,“小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我讓下人給你們上多一壺醉雲香可好?”
紙醉金迷,醇酒美女,千願樓無所不有。輕紗軟玉,滿眼的溫香細膩。跟着七皇子進門的時候,她們二人扮作随侍的模樣都差點被門口低眉啭笑的女子抓了去。
長得眉清目秀,身着雲織錦繡,看起來青澀無比。有些女子就喜歡這樣生澀易羞未嘗風月的少年郎,最是美味,當然抓她們抓得緊。
只是靜安低頭扮怯,萬分抱歉,“各位姐姐放過我吧,我喜歡的是那小倌。”
各位濃妝豔抹的姑娘了然嬌笑,不忘囑咐,“若是小公子什麽時候喜歡姑娘了,可得千萬來找姐姐我啊。”
七皇子來不及給她們解圍,就看到她們施施然散開了。三人在二樓雅座落下來,他還萬分認真地問,“你們不是真的來找小倌的吧?”
千願樓即叫千願,自是連小倌都有的。不妨礙有些人口味特別,或者是獵奇嘗鮮。有些纨绔子弟什麽本事都無,尋歡作樂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二位小公子的眼睛亮了亮,“我們真的可以叫小倌嗎?”
“反正我們只是看看。”林郁好奇地聞了聞端上的熱酒。
“你們是想我被止音打死吧。”
林郁嘗了一口溫酒,居然是甜的,餘韻悠長,“他還真能把你打死嗎?!”一臉驚訝。
七皇子扶額,“只是一個比喻而已,我可打不過止音。”
“他那麽厲害嗎?”
靜安一直卻沒說話,望着對面的雅座,總覺得對面那個男子有些眼熟。四皇子也來這種地方?她還記得夢裏四皇子是要娶丞相家一位庶出的姑娘,如若不是真心所愛,像四皇子這樣的人怎麽不娶嫡姑娘?
這邊林郁還在央着七皇子點個小倌來看看,樓下樂聲驟起,鼓聲低沉,節奏逐漸疊了出來。人們突然轟動起來,原是新來的花魁循着樂聲款款而來。
靜安和林郁正巧趕上新花魁的第一次亮相。白酥微露,細膩透粉,舞姿翩翩。眼角一抹飛紅要延到蠢蠢欲動的人心間。幕離微遮,轉身時飛起,驚鴻一瞥便醉了人心。缥缈紅衣,如花神降臨。驚豔得林郁都忘了小倌,看得目不轉睛。
靜安有些懂了男人的心境,看着對面的四皇子也看得好入神。她記得白家那姑娘美得亦如仙子下凡。婉婉佳人,如百合初開,純潔幽香。只是男人這種喜新厭舊的東西,還是想嘗嘗烈焰濃香。
成親前一月知道別的女人和信誓旦旦對自己說着忠貞不渝的男人有了骨肉,程夫人不瘋她也得打抱不平。
“十七公子,我也想和那花魁一同喝酒。”林郁換了個要求。
司是國姓,列第七,故為十七。
“我沒帶那麽多銀錢出來。”
被冷漠至極地回絕,林郁便抱着她手臂,語氣失落至極,“無怪乎男人愛問花尋柳,美人誰不喜歡啊。”
靜安點點頭,斟了新上來的醉雲香,又清又甜。先前的酒過于濃,她就沒喝。
看着對面那公子一萬兩拍下今日的花魁,她抱抱林郁,“我也想一親芳澤。”幽怨地看着七皇子,“怎麽十四公子就那般闊綽?”
林郁跟着抱怨,“他連小倌都不讓我叫。”
靜安已然有些醉了,臉紅紅地點點頭,“不就是小倌嗎?為什麽不能叫。”
“就是!”林郁尚算清醒地附和道,又倒了一杯酒。
“十四公子不是有了白姑娘?怎麽還在青樓跟人搶花魁?”靜安雖然醉了,但是眼睛看起來卻仍亮晶晶的,看着七皇子說得分外認真。
“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怎麽男人能尋歡作樂,你卻不讓我點小倌?”林郁也不甚清醒了,抱着空酒壺還要再喝。
“我的小祖宗快別喝了。”七皇子哭笑不得地看着二人有說有回地在怒罵渣男和他之間切換話題。她們身後到底何時開始站着程曳的?他也醉了。
靜安一拍大腿突然想到了什麽,拍得手有些紅,“突然想起,我是帶了銀錢出門的。”正欲拿出來炫富時手卻被人握住了。
男子的聲音在這暖香浮溢之所顯得分外清涼,“你想知道什麽?找小倌不如找我。”
作者有話要說:不讓找面首就找小倌是嗎?
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