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尋知

和靜安去千願樓的同一天,程曳剛被委任去查靜安郡主遇刺一事。

原本,皇帝是想把此事壓着的。奈何朝上,景榮侯牽頭讓大半朝臣施以壓力,景榮侯府家向來是不參與站隊之事。

看着景榮侯一臉忠厚耿直的模樣,皇帝找不到理由不繼續,便将此事交給了程曳。

那樣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多了一塊那樣的疤痕。程曳覺得沒有不查的理由。

程曳同此前負責的人交接完卷宗,伏案打算通宵達旦把卷宗整理好的。屬下慣例來報林郁的行蹤。

林郁的行跡簡單,所以一般只需要打點好竹雲院的小丫鬟就夠了。

“今日林姑娘同七皇子一起去了千願樓。”

程曳點點頭,并沒有什麽反應。

“郡主呢?”

“靜安郡主也一起去了。”

卷宗啪一聲被關掉,“他們回去了嗎?”

“并不曾,屬下派人去看了,他們似乎玩得挺高興。”

“備馬車。”程曳邁起步子,往外走,又吩咐道,“以後郡主的行蹤也一并報給我。”

宿醉後的靜安倒是沒有頭疼。而林郁正恹恹地待在靜安處曬日光,她頭疼得緊。

林郁很是疑惑地問她,“靜安,你昨天沒喝醉嗎?不頭疼嗎?”

“醉了,不頭疼。可能是喝了醒酒湯的緣故,我讓她們給你備下。”

茵陳突然說起昨夜尋知一夜未歸,而她今日曬藥簍子的時候,發現一個都沒少。靜安才想起來,她一直沒看到尋知。

尋知是極為妥當的之人,連晚歸都會提前說明。宿夜未歸的情況實在少有。

林郁打了個哈欠,“我昨日在千願樓裏好像見過了他。”

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神醫去青樓?”茵陳也驚訝了。

“那你昨晚為何不說?”靜安一口茶水還未吞進去,快要把心髒都咳出來。

平日裏尋知最大的愛好不過是去挖草藥,所以尋知總是穿深色衣服,耐髒。而到了京城卻主動去青樓,定是有所蹊跷。

“當時花魁正出場,我只是一晃眼看到了,後來再看的時候我喝得有些暈乎乎,就沒提。”

半夏将醒酒湯端了上來,“對了,男人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昨晚我也看到程曳了。”

靜安一口茶水喝了進去又被嗆到,咳得眼淚汪汪。

“你是說,昨夜程曳也在千願樓?”

“是啊。”林郁沉吟一聲,“大概是我喝得醉醺醺的時候?我看着他進的門,那群青樓的姑娘看到他們的時候,比我們進來的時候還要誇張。”

“但是她們就是連碰都不太敢碰他一下。”看到靜安沉思的模樣,林郁突然變得語重心長,“靜安,沒關系,要是他敢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來。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打斷他的腿,至于哪一條,你說了算。”

靜安心情有些複雜,“阿郁,你不是失憶了嗎?你怎麽知道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把院中小丫頭的話本都收刮起來看了,并不是特別好看。所以我還同神醫借了不少醫書打發時間。”

林郁這句話說得可憐巴巴的。

靜安想着,她一定是尋知的親生徒弟了。雖然失憶了,但是看曾經看過的醫書也分外熟悉吧?只是她要什麽時候才會真正恢複記憶呢?

這樣她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膽猜來猜去還猜不對。

如此說來,昨天遇到的所謂長得很像程曳的小倌根本就不是小倌,而是貨真價實的程曳。

她似乎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但她除了對一擲千金的回憶分外深刻,還有他死活把他喊起來喂醒酒湯就什麽都記不得了。

靜安懊惱捂着臉,她學着那些男人把金葉子塞進別人的衣襟裏,還在路上扒別人衣襟要把銀票都塞進去。她居然扒程曳的衣服。

哦,還說了這個小倌同程曳很像。

獨自懊惱的靜安擡頭看到尋知身影窗外一閃而過。

林郁還以為靜安在為程曳居然會逛煙花柳巷一事而難過失神,當即打定主意要帶着她去景榮侯府算賬。

而靜安卻突然沖出了門外。

追了出去卻沒趕上尋知的衣角,靜安被關在尋知門外。等到他換完衣服。靜安繞了尋知幾圈都沒有聞到半絲胭脂水粉的氣味,只有他身上慣有的草藥氣味。

靜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許久才問他夜不歸宿去的是哪裏。

只得了尋知一句采藥去了。但誰采藥不帶藥簍子呢?茵陳今日在院子裏曬的藥簍子,一個不多,一個也不少。

“昨日阿郁在千願樓看到你,宿在美人鄉也不算什麽。我們不會歧視你的。”

林郁跟在後面點頭表示萬分認同,并且繼續發表了昨夜對千願樓一衆感想,包括但不限于美豔花魁,以及千金一擲的十四公子。将那花魁的容貌姿色大肆稱贊了一番。

雲鬓金簪随步搖,細腰雪芙溢香濃。勾人美目引人醉,一擲千金為芳澤……林郁念了一大堆,最終口渴了才記得詢問旁人意見,整理了一下她過于癡漢的表情才開的口,“靜安,你有何想法嗎?”

靜安方才一直在仔細觀察尋知,看到他手中的烏木簪子都快被捏彎成一個直角。

雖然這烏木簪對于鎮南王府的開銷而言不算什麽,但她記得這是尋知最愛的那一支,怎的如此遷怒。靜安聽到林郁問話随口回了一句那當然是——

一萬兩。

據七皇子所言,千願樓競價一萬兩的花魁也是不多的,可能得追溯到二十年之前。于京城,尋花問柳不過是為了消遣,花魁也不過只是風塵女子鍍金的一個名頭,這等事情是比不過江南富賈。

林郁聽完七皇子這段話,立刻下了個論斷。

“那十四公子還挺喜歡這個花魁的,能為她花那麽多銀錢。”

接着,靜安又跟着林郁抱頭言十四公子不是有個白家的心上人嗎,于是兩人又開始絮絮叨叨明諷暗刺十四公子始亂終棄負心漢。

小姑娘飲醉酒說起閑話來天花亂墜也不知真假,只有她們自己煞有介事,獨自腦補獨自生氣。七皇子光是聽着她們說話就能笑得掩面打跌。

敘述了一番,她們便見着尋知手裏的簪子分成了兩段。二人靜默下來,不敢說話。

林郁先是疑惑而後又露出幾分了然給尋知撿起來已經分成兩半的簪子,遞給他,安慰道,“昨日投不到花魁沒關系,改日我們可以一起去标花魁啊,不就是花魁麽。就十四公子能一擲千金為美人?我們也行。”

靜安甚至認真思考了,小心翼翼地說道,“既然要睡那便睡最好的那個?”

尋知将斷掉的簪子若無其事地收起來,随手拿了本醫書,“近日我觀徒弟有所懶怠,便從抄書開始用功吧。”

近日幫林郁抄了很多書的郡主反思,怎麽從前自己一個從來不會被罰的人,重新活過來以後為何天天抄書。

而且當着尋知的面,林郁也不能幫她抄書。林郁離開了,她也還在抄書。

且抄了一個下午,斜陽切進書房。日頭西沉時候,尋知背着藥簍子要出去。

靜安邊抄邊大喊,“師父,今晚還宿夜不歸麽?師父,不妨也帶上我出去?”

可惜尋知并不想理她,果然是重色輕徒弟。

細細想來,最近這段時日,尋知在府中時間也并不多,她原以為是他挖草尋藥不亦樂乎,卻不曾想是誤入情途。

尋知雖然有神醫之名,但只有二十一歲。大抵與神童一個道理,所以尋知出名得也很早。可能這應該歸于他有一位更神的師父,鬼筆。

或許是因為尋知診出了十五鳶,所以才有後來的收徒。這只是她的猜測,尋知從來不提鬼筆。

靜安還在出神,手上的毛筆被人奪了去。怎麽如今程曳進來都無人通報?

靜安懵懵地看着程曳,那只毛筆的筆杆處還有她剛剛咬出來的印子。

她想事情的時候為什麽會喜歡咬東西?

“阿郁最近被罰抄了醫書嗎?”

程曳低下頭看內容,怎麽她天天都在幫阿郁抄書?

作者有話要說:郡主:我一個人打兩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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