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問君能有幾多愁
那只狼,該是世人傳言中的妖,他是一只成了精的妖。
當然,他卻沒一點作為妖怪該有的危險性質,比如說見到人就咬,遇到人類就攻擊,再者就是偷偷的為害世人,就為了提升自身的修為。
每每看進他的眼睛裏,自己會有半刻迷失,有時不得不懷疑那是妖的蠱惑力,然而,潛意識裏又否定這種無根無據的意識。
陶絮觀察着出神遐思的哥哥,她道,“盡雪哥哥在想什麽,入魔了。”
蘇盡雪回過神看向對面的丫頭,他道,“聽說過須彌山嗎?”
陶絮點點頭,“溪湖垌裏的人,誰不知須彌山。”
“也是,你認為它是一座仙山還是妖魔鬼怪縱橫的地方?”
陶絮道,“以我的神識感應,它是一座仙山,而且是一座很美麗的仙山。”
“呵,你呀。”
蘇盡雪頭一回不否認精靈丫頭的鬼話,或許,心裏大意希望它是一座仙山吧。
傳言裏的須彌山,流傳很多故事,大多是妖怪吃人的說法,還有一種是一心向善的人,會得到山中仙神庇護。
蘇盡雪挑起了一兩個故事敘說,陶絮雙手托腮認真聽,她道,“為何碧落河是一條不祥的河流?”
蘇盡雪道,“傳言河裏有精怪出沒,它常常在夜裏出來吃人,這裏一旦入夜,氣氛就陷入一種空前的死寂,感覺周圍變得非常陰森恐怖,隐約的還能聽到鬼怪悲慘哀嚎的叫聲。”
陶絮聽着生動逼真的故事,她不由打起寒顫。
她道,“盡雪哥哥你吓我。”
蘇盡雪微微一笑,他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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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絮挺起胸膛,她哼一聲道,“我才不怕呢。”
蘇盡雪不置可否,女孩子家,說不怕那絕對是假,要說真的很怕也不盡然,她膽子比平常的女子大,自然不會被吓壞。
陶絮道,“那盡雪哥哥相信那些傳言嗎?”
蘇盡雪默然搖搖頭,他打從心裏不信那些幽暗傳說,每天經過河畔,他走過那麽年,要真是邪惡妖魔之地,想來他早已死無全屍。
陶絮一手托腮一手彈出一根指頭點點道,“盡雪哥哥什麽時候成親吶?聽大家說,羅小姐傾慕于你。”
蘇盡雪擡起眉眼瞧了對面的妹妹一眼,他道,“你小小年紀,不好好學女工,整天東奔西跑,就不怕以後嫁不出去?”
陶絮眨眨眼道,“怕什麽呀?反正我是陶大人的女兒,溪湖垌裏有誰不知本小姐的與衆不同。”
蘇盡雪無奈的笑,是了,陶二小姐的脾性,整個溪湖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要說她嫁許的夫婿,自然是愛她至深的男子方才能鎮住。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當到達碧落河的弈亭臺,禦馬的車夫道,“蘇公子,二小姐,到地兒了。”
蘇盡雪收起手中的書本,他掀起車簾,扶了後面的丫頭下來,他走向不遠處的弈亭臺。
弈亭臺,就是一座長短十裏亭,只不過眼前的亭臺因其亭臺正中央擺置一盤和局而得名。
陶絮絞動手裏的發絲,她吊兒郎當的蹦跶上去,一步一個蹦跳,她踩上走在前的哥哥的腳印。
負責看守馬車的車夫,他站在日頭下,不停不斷抹汗,想想天氣也不熱,他卻是汗流浃背,額汗滾滾,可能是心裏畏懼于這裏的邪乎傳說,故而堅持守在原地,不敢再踏進一步。
陶絮跳下了進入弈亭臺最後的一級臺階,亭臺架空于河面上,連同過來的一座橋,橋段平平,除了護欄兩邊雕飾了各式各樣的吉祥花紋,那是八仙過海各展神通景象,陶絮仔細觀摩了半天,她小指頭抹過那栩栩如生的景象,騰雲駕霧的何仙姑,手持仙葫蘆的鐵拐李,樣貌文氣書生的藍采和,八仙的神态舉止描繪得惟妙惟肖,那生動的形象,讓向來不服任何人任何事的丫頭也嘆為觀止。
她道,“這裏的風景不賴,為何卻無人欣賞?”
蘇盡雪未看橋欄上的畫像,他徑直走到亭中,來到石桌旁,一心又投入神秘莫測的棋陣中。
聽說此乃天上仙人留下,局勢本該再堅持一步就可分出勝負,哪料勝券在握的一方,最後退了一步,就此換來一個和平局面。
陶絮坐到石桌旁拈拈白色的棋子把玩,她道,“這棋子好清涼,是不是被晾置太久的緣故?”
蘇盡雪伸出手拍了拍了不安分的小爪子,他手上的木條,敲在人肌膚上,發出啶啶的聲音。
陶絮縮回手,她道,“很疼。”
蘇盡雪道,“你手若是不癢,怎會疼?”
陶絮歪歪嘴道,“這棋子看起來真的好可愛。”
她兩眼都冒星光了,就想占為己有,奈何眼前有位言行一絲不茍的哥哥,她動不得歪歪心思。
蘇盡雪道,“據傳這棋子是千百年前的神仙留下,它被放置在這裏這麽久卻仍無一絲塵埃,你不覺得奇怪嗎?”
陶絮癟着嘴道,“有什麽奇怪,說不定暗中有人負責過來打掃,你看看這地面,既無人來,那為何顯得這麽幹幹淨淨?”
蘇盡雪點點頭,他道,“小腦瓜挺聰明的。”
陶絮笑嘻嘻的燦開兩排雪白的牙子,她不安分的小手偷偷伸過去,就想摸走一顆石子,不想眼睛銳利的哥哥又伸出了木條,他就用一根木條,将那只能壓斷木條的手指給擡起來,他道,“允許你跟來已是罪過,要是這裏的棋子再丢失那麽一兩顆,我如何向溪湖垌的百姓交代。”
陶絮癟癟嘴道,“不還有很多嗎,拿走一兩顆也沒關系。”
“要是人人都有你的想法,那棋子還能保留這麽久?”
“好吧,那我不拿總可以了吧。”
小丫頭難得認輸,她從不輕易認輸,就像面前的哥哥不輕易屈服于任何的勢力和決定。
蘇盡雪好聲好氣的道了一聲乖,他走到亭臺的圍欄邊上臨風玉立。
他道,“絮兒可知這水流向何方,來自哪裏?”
陶絮轉移到欄臺邊上倚靠,她道,“我猜是從須彌山來,流往東盡頭。”
蘇盡雪道,“為何是東,如果是向西呢?”
陶絮道,“虞美人詞譜裏說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蘇盡雪啞然失笑,他道,“你翻過幾本詩詞?”
陶絮想了想,“不記得了,最多十本。”
蘇盡雪無話,他想,十多本,也怪乎性格迥異于尋常女子,懂得越多,收放自如也就随心應手了。
兩人離開了弈亭臺,一起沿河岸走,蘇盡雪邊走邊遙望河對岸的風景,遠處的碧綠如波濤,一簇擁着一簇不停向前翻湧。
他未到河對岸領略奇景,也未曾沿河道走到沒有路的盡頭,只聽說,河水來自須彌山,流向東,這溪湖垌裏的人都知道,只是陶絮詩意的解析了她的答案。
陶絮跑去折了一段木枝把玩,蘇盡雪早就扔掉手中的枯木,他雙手負背,玉立于河岸,那玉樹臨風之姿,別樣峻挺飄逸。
陶絮搖舞手中的木條,她輕輕拂過碧綠的草葉上,當發現一朵花,正想過去摘,這時,孤守在原地的車夫,他突然大喊一聲,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