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6)
讓素來在自诩表演技術一流的朱砂都自嘆弗如。“本王這裏除了毒還是毒,你要嗎?”
“要。”朱砂咬了咬牙。今日這一仇自己定然是要報的,而且要狠狠的報,睚眦必報的報。
“哦?”白隐略有些驚訝地瞧着朱砂,黑眸裏卻掠過一抹笑意。
“給我那種常見的毒蟲,可以吓唬一下人,然後又能把對方折磨好幾天的東西。但是可千萬不能鬧出人命,我可不想剛來大商就惹上是非。”
聽着朱砂這番振振有詞的言論,白隐不由得笑出了聲來。
“總而言之,是那種既想要整人,又怕人報複的膽小鬼招數?”
朱砂的臉紅了一紅,白隐這厮,說話總是這麽直白,從來不給人留半分餘地。想來不僅是心腸毒,嘴巴更毒!
“少廢話,你有還是沒有?”
“沒有。”白隐伸了個懶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涼亭的柱子上。
“你肯定有!”朱砂氣得跺了跺腳,“我才不相信你這個毒君沒有這種東西。你這個人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唔,”白隐不以為然地看了看朱砂,“你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你……”朱砂氣得瞪了這厮半晌,然後忍耐再忍耐,終露出抹妩媚可愛的笑容,甜甜地對白隐道,“端王爺,還請您給我那個東西罷,好不好?”
白隐瞧着朱砂這副笑臉,表情地說了兩個字:“真假。”
“喂,你到底想怎麽樣!”朱砂氣得上前推了這厮一把,“我已經很不容易的求你了啊。”
“本王從來不作賠本的買賣,”白隐不溫不火地說道,“你有甚麽能用來交換的?”
044:鬼
交換?
這厮真是天生一個該挨揍的腦袋,滿腦子不盡人情的東西。朱砂低頭看了看自己,除了手腕上那枚白隐送自己的五彩雲母石手鏈,再沒旁的東西了。
“我着實這會子身上是沒帶什麽值錢的東西,”朱砂嘆息了一聲,忽又目光爍爍地道,“但是我宮裏倒是有些,要不,東西你先支給我,明兒我給你送來?”
白隐用充滿了鄙夷的目光瞧了朱砂一眼,那神情像是在打量一個窮光蛋:“就你宮裏的那些東西,也入得本王爺的法眼麽?”
朱砂臉上洋溢着的希望頓時垮了下來,她自然知道這白隐所說的是實情。自入宮以來,她倒是聽說了許多個關于白隐的事,但大抵都是不什麽好話。都說這厮最風流,那些個達官顯貴的名媛們個個兒想要貼身暖床,恨不能擠破腦袋地想要給他作王妃。然而與他親近暧昧的名媛貴族不少,成為端王妃的卻一個沒見,足以見得這家夥是個十足的禍害,堪能遺臭萬年。而另一個,便是他的奢侈。這個不用聽白隐的傳聞朱砂便也知道了,那回在白隐的“攬星殿”裏醒來的所見之物便已然驗證了這個傳聞。想來武昭國雖然不及大商這樣繁華鼎盛,在遭瘟疫之前也是個資源小豐富的國家,往來的異域商人不少,朱砂自然知道白隐那所鋪在地上的白色毯子乃是産自遙遠異域“笙國”的錦毛羊毯,是極為罕有的、價值連城的物什。只不過朱砂只見過幾尺見方的白色編織繁花圖騰的挂毯,用純白的錦毛羊毯鋪在地上,想來這僅證明了白隐這家夥的奢侈,更證明了他有一種近似于病态的潔癖!要不然好端端的,誰會鋪白色的毯子?
就是這樣的一個家夥,若是說他看不上朱砂宮裏那些小宮人們送來的物什,倒也不奇怪。畢竟就算那些物什裏最貴重碧玉釵,也沒能像目前朱砂手上這串稀有的雲母石般發光不是?
朱砂猶豫了一會子,方依依不舍地說道:“只這一個了,你要,還你?”
說着,她伸出那只戴着手鏈的手。
這只手卻被白隐一把抓住,将朱砂帶入了他的懷中。朱砂險些跌倒,擡起頭卻險些撞上白隐的鼻子,兩個人臉對着臉,遲在咫尺。
朱砂再次聞到了他身上的藥香。
“吻我,”薄唇上揚成魅惑人心的弧度,白隐的嗓音婉若五欲世界裏幻化的魔,“吻我就給你。”
吻?
朱砂瞪大了眼睛瞧着近到完全可以碰到自己鼻尖的白隐,這雙黑眸裏有着像是被點燃了似的火焰,亮得灼人。朱砂的眼睛和心都被燙到了,緊張得連氣也喘不過來,只是怔怔地望着這雙眼眸,呼吸着帶着他味道的氣息,像是被蠱惑了般。
精美的薄唇近在咫尺,像是被精心刻畫出的一般,唇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等待着花露的滋潤。
“吻我……”那如魔似幻的淺吟,讓朱砂不知不覺間一點點地靠近他的唇。
那眼中的灼亮慢慢地變得柔軟,白隐垂下眼簾,凝望着眼前像小貓一般的少女,那馨香的氣息讓他的身體攸地熱了起來。像是久行于沙漠的人渴望甘泉般,期待着那抹柔軟的靠近。
月色迷離,良人自醉。
“呸!”
然而等來的卻不是那溫情美妙的一吻,而是朱砂一口啐在了白隐的臉上。婉若春,夢一場驚醒,白隐擡眼瞧見了那只剛才還溫順的小貓眨眼之間變成了吡牙咧嘴的小豹子。
“想讓本宮吻你?”柳葉俏眉,秋水眸,眼角眉梢卻都是不解風情的怒意,“你這個就只知道落井下石的無賴!”
說罷,轉身便跑。
“哧……”白隐突然笑了起來,緊接着便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該死的他怎麽就忘了呢,這只張牙舞爪的小貓什麽時候這麽容易就屈服過?
“求我,求我就幫你揀回他們的屍體。”突然之間腦海響起了一個帶着調侃的聲音,那是不久前在紫玉和蕭文山被刺客追殺時,完全置身于事外的白隐的冷笑。而今他卻是在讓自己吻他!這個異想天開的家夥準是又想捉弄自己!
這個瘋子神經病!
朱砂邊跑邊匆匆地怒瞪他一眼,然而這個裹着夜華一樣玄色長袍的男人在夜風裏大笑不止,邪魅之中,卻不知怎地有着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蒼涼與落寞……
就這樣,原本是目标明确的去,卻落得個兩手空空卻又滿腹心事的回了。朱砂好不氣惱,索性走路的步伐也快了起來。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才走出沒多遠的樣子,朱砂便聽到了遠處的一聲暴喝:“什麽人!”
朱砂一驚,猛地擡頭望去,卻見遠處正有一隊侍衛舉着火把站在了那裏。
壞了!
朱砂的心一沉。
亥時以後本就是後宮女子禁足的時間,朱砂跑出來原本是有違宮規的。這個暫且不說,單憑着朱砂這個異國郡主的身份,這麽大半夜的還在皇宮裏晃當,很容易就被人打上一個莫虛有的罪名,以為你是在圖謀做些什麽。縱然朱砂的母親乃是白石的妹妹,但是在皇權的世界裏,便是親生父子都要相互猜疑和忌恨的,又何況只是一個表親!
朱砂的腳步慢慢地後退了一步,緊接着便相當有爆發力地轉身就跑。
該跑向哪裏?
朱砂不知道,但是重情義小妞兒腦海裏第一次閃過的念頭便是不能再回紫竹林。不能連累白隐是其次,重要的是她不想這個婉若秘密基地的地方被外人發現。其中的原因朱砂說不晴道不明,但是通常情況下她意識裏所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一定有其中存在的道理!
這會子的朱砂早已然分辨不清了方向,身後的侍衛在追趕,而且相信以他們的身手應該用不多時便追得上朱砂。等到東窗事發,說不定那楚雲王後會以怎樣的姿态來修理自己,更有可能會影響到武昭國也說不定!
似是憑生第一回,朱砂感覺到了驚恐的滋味。這種滋味與發現楚雲王後通奸的感覺相差不多,卻有着本質上的區別。本質就是,楚雲王後通奸被發現之後追趕朱砂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太監,而眼下追趕自己的卻都是些專業人士,能夠逃脫的機率……幾乎為零。
沒有求救的奢望,也沒有逃脫的奢望,朱砂這一刻,突然想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的後果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千萬不能使人因此為題,刁難武昭!
不過憑空消失這種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就算是老天爺顯靈也不可能會應了朱砂這個願望。但是好在前方有一片灌木林,朱砂想也不想的便鑽了進去。
“站住!”
“站住!”
怒喝聲一陣陣傳來,朱砂卻是沒命的跑。傻子才會聽他們的話停下來!
灌木叢上的小樹枝勾壞了朱砂的裙子,鞋子怕也是千瘡百孔,然而這會子朱砂卻哪裏還顧得上這些!身後已然傳來了侍衛拔開樹枝奔入的聲音,朱砂這會子更慌了。
她只顧得低頭奔跑,卻不妨在地上看到了一雙腳!
這是一雙穿着白色布鞋的腳,沒有半點裝飾的布鞋,白得令人眩暈。
朱砂吃了一驚,猛然擡起頭來,卻赫然看到了一張慘白慘白的臉!那是個身着一襲白衣的女人,黑發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個臉龐,只露出一只眼睛和血紅的唇。
頭皮發麻是朱砂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她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女鬼便是先前和白華在白園裏所見到的那只。可是卻怎麽會在這裏出現?難道……想要趁火打劫,來索自己的魂的麽?
那女鬼的血紅嘴唇向上一勾,露出個詭異的微笑,與其說是在笑,還不如說是在哭,與朱砂此刻的心境倒是蠻想象的。朱砂看到她伸出慘白枯瘦的手朝着自己勾了一勾,然後驟然轉身奔逃。
朱砂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從前在武昭她曾聽過皇宮裏的老嬷嬷講有關于女鬼勾魂的故事,大多都是喊你的名字或者是伸出手來勾一勾。偏這會子眼前的女鬼也伸出手來勾了一勾,許是自己的魂兒就要這麽沒了?
然而身後的腳步聲漸近,此起彼伏的呼喝之聲讓朱砂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被勾了魂兒。而那女鬼一襲白衣那樣的招搖,朱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她在給自己帶路!
多麽稀罕啊,讓一只女鬼給自己帶路。卻不知,是不是通往閻羅殿的路。然而此時的朱砂早已然顧不得太多,拔腿就朝着那女鬼奔跑的方向追過去。很詭異的,跑出來沒有多遠,眼前一直飄飄乎乎的女鬼的身影不見了,就連身後的追趕之聲也沒有了。
朱砂停下腳步,四處望了望,然後回過頭去,卻被眼前的景致驚得一陣毛骨悚然。
――她來到了白園。
滿樹月白白蘭花兒,在月光下綻放,竟有種說不出的妖冶之氣。
身後又哪裏有任何侍衛的影子!四周,均是一片安靜的夜色,空曠無聲。
難道是老嬷嬷們口中所講的“鬼跳牆”的故事麽?朱砂禁不住背後一陣寒冷,緊緊攥在一起的手心都滲出汗來。她竟然,被一只鬼救了?
就在這時,肩膀卻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045:清荷
就在朱砂還在提心吊膽地四處尋找那女鬼的身影之時,卻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縱然朱砂不是個膽小如鼠的妞子,但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徑直給了自己一下卻着實的唬人。朱砂忍不住“呀”地輕叫了一聲,一個箭步跳出老遠方才回過頭。
身後站着的,是身着一襲黑衣之人。看身材則完完全全是個女子,這女子戴着面罩,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眸,看着朱砂的眼神有七分詫異和三分責備。想來詫異的是朱砂這等像見鬼般的表情,責備的定然是朱砂這番深夜出行的行徑罷?
“跟我走。”雖然壓低了聲音,卻仍然能夠感覺得到這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女子,她伸手拉過朱砂,掉頭就跑。
沒有問對方要将自己帶到哪裏去,也沒有任何的不安,朱砂出乎意料地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極為信任。任由她拉着自己在暗裏潛行,朱砂突然有種像貓在奔跑的感覺,只是不知道她奔向的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未來。似乎只是跑了一小會兒,便遠遠瞧見了“醉芙軒”的後門兒。這黑衣的蒙面女子不像是朱砂曾經看過的話本子裏那些女俠,神神秘秘的把主人公送到地兒就一躍消失不見,而是拉着她直奔向後門。還不待敲門,那門便開了,朱砂驚訝地看到開門的是一臉沉着的玲珑。
玲珑先向外面瞧了瞧,然後迅速地将門開得大些。黑衣女子也不讓,徑自拖着朱砂閃進了門裏。似乎是對“醉芙軒”很熟悉的人哪,朱砂瞠目結舌地瞧着她輕車熟路地鑽入了自己的寝殿,又看到玲珑不動聲色地悄然将門扉關上,這兩個人的動作連貫迅速,一氣呵成,反而讓朱砂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無奈之下只得步入自己的寝殿,瞧着那黑衣女子正憑窗而立,婀娜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幾分眼熟。朱砂慢慢直踱進來,問道:“你是……”
那人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終轉過身來,伸手取下了臉上的面罩。
“清……荷?”朱砂在腦海裏細細地搜尋着這個名字,卻有些不确定。這個女孩子,當是先前自己剛進宮裏所見過的女官兒罷?當時,似乎是因為她的俏麗和不卑不亢的優雅之氣相當喜愛來着。
“公主殿下好記性,倒讓清荷受寵若驚了。”淡淡的笑容,看不到有哪裏像受寵若驚,但溫和的眼神卻讓朱砂沒有來由的感覺到踏實。
“你是?”朱砂想問這清荷為什麽會出現在那片白園,又為何會幫助自己,但她立刻又想起了清茶帶着自己來到“醉芙軒”之時,連門都沒有敲的,玲珑便開了門。這是靈犀,還是巧合?
朱砂轉過頭去看了看玲珑。
玲珑與清荷對視了一眼,終是輕輕地籲了口氣,道:“公主殿下,清荷乃是武昭人士。”
“武昭人!”朱砂驚呼,她沒有想到在大商會遇到自己的國人,而那清荷則款款下拜,道:“清荷拜見公主殿下!”
“快起來,快起來。”朱砂喜不自禁地将清荷扶了起來,臉上幸福的笑容簡直連她自己看了都會陶醉。
“公主殿下,先前清荷沒有能向您說明身份,還請您見諒。”清茶站起來,淺笑道,“臣是受赤木殿下之命保護公主殿下的,原是想公主殿下初到大商,總有很多人盯着,不方便上前說明,而今卻見公主您身邊沒有人保護恐怕不成,方才現身的。”
受父王赤木之命呵……
朱砂的心底緩緩地升上了一股子暖流,放眼瞧去這清荷的眉眼卻是怎麽看都覺得讨喜舒服。
“公主殿下,臣知道您先前曾受了不少的委屈,吃了不少的苦,但赤木殿下知道,您的心裏是裝着武昭國的,裝着武昭國的百姓的。殿下曾說,您在他的身邊素來沒心沒肺慣了,像一朵未曾經歷過風雨的小花兒。而今突然更換了土壤定然會難過,但他仍然相信您會頑強的成長起來,所以只教臣等在您的身邊默默無聞的守着您,只要不出異樣,一切由着您來。”清荷的笑臉和她的話語讓朱砂又是感動又是無奈。相信自己歸相信自己,可是好端端的怎麽又說自己沒心沒肺來?想來父王赤木一定在此行上花費了諸多的心思,只是表面上讓一切都風平浪靜罷了。可嘆朱砂先前還自怨自艾地,嘆息自己孤單一人,無人照料呢。
“那,玲珑你?”朱砂突然想起了玲珑,“你也是武昭人?”
“回公主殿下,奴婢不是。”玲珑輕輕地笑,“奴婢是地地道道的大商國人,只不過,奴婢的母親,曾是紅菱郡主的乳娘……”
怪不得!
朱砂詫異地張大了嘴巴。怪不得先前鹦女曾說過,若是玲珑說朱砂像紅菱郡主,那便是一定像的。那時朱砂就覺得好生的奇怪,卻原來這裏面還有着這樣的一層關系在其中!也難怪,玲珑每每望着自己時的目光都會出現些許的迷離,那迷離中有着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很深。
“其實奴婢一直都知道您在晚上會偷偷溜出去,所以每每都會悄然替您注意着‘醉芙軒’附近的動靜,您呀……”玲珑無奈而溺愛的嘆息道,“還真是一個孩子。”
孩子。
有多久沒有人呼喚自己是個孩子了?
朱砂不知不覺間便紅了眼圈,她轉過頭去,吸了吸鼻子,然後嘿嘿地笑了起來。在這一刻,在這個充滿了陌生和孤單氣息的異國,朱砂頭一回有了家的溫暖感覺。
在清荷的袖管裏,藏着一封秘信,乃是水雲悄悄寫給朱砂的。武昭國離大商距離尚不算近,這封信不知道是通過怎樣的渠道帶給清荷的,不過朱砂自不必去問,武昭國雖然國力大不如從前,但是很多事情還不至于太孱弱。
“朱砂我兒,而今可好?”
水雲那清秀淡雅的字跡跳入眼中,朱砂的鼻子又酸了。她咳了咳,然後用力眨了眨眼睛。清荷與玲珑見狀,便退了出去,只留朱砂一個人,慢慢地踱到床邊,坐下來細細閱讀。
她讀得很慢,生怕錯過了一個字,錯過一句關于母國的消息。水雲只說,她的身體很好,只是害喜害得厲害,反應奇大。已然請人蔔過卦,這一回絕對是個男孩,孩子的名字還沒有定,問朱砂有沒有好的建議。而大商所遣來的農戶在武昭國盡責盡力,國力雖然不至于很快恢複,但是百姓已經看到了希望,眼下四處都是一片生機。水雲說,她很惦念朱砂,這一切都是朱砂的努力換來的,武昭國的百姓感激她,将她視為武昭國的驕傲。
“我哪有那麽偉大。”朱砂的視線模糊,淚水緩緩滑落,卻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而未了,水雲卻也叮囑朱砂在大商萬事小心。說據稱即便是白石許下了招安武昭國,允許武昭國國君自稱為臣,并且冊封了赤木“武昭王”之位,但很顯然在大商國一手遮天的莊家并不滿足。畢竟一國兩治這個先進的理論還沒有被提出來,所以虎視眈眈地盯着武昭國的還是大有人在。水雲只是擔心那白石一時之間會受人挑撥對武昭國不利,希望朱砂盡快出手搞定白澤。
放下信來,朱砂端坐在床邊,靜靜地陷入了深思。
水雲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想到那天在招待外使之時所上演的那一幕,朱砂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就算是導演了那樣一場失足落地的人是白隐,那麽誰是幕後的指使呢?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白石了。那個端坐在最上首的王者一雙冷眼望着席下的諸多外使,眼睛裏的凜冽和陰狠不言而喻。那是一個外貌大大咧咧粗線條的王者,卻有着想要獨霸天下不容二虎的狠毒。若是他沒有野心,就絕對不會打破四國和平獨立的局面,想要一統江山。如果他沒有野心,就絕然不會對這些外使那龐大的兵權感覺到惴惴不安,定要奪之而後快了。
武昭國力薄弱,而且只有一脈女兒。但若是知曉了赤木即将有一個兒子,一個可以繼承他王位的兒子,或許将來還是個有膽有識有謀有略的兒子,那又會如何呢?
朱砂想着,只覺背後冷汗泠泠,心涼似冰。
“想來,經過了今日,這位單純又有點莽撞的小公主便會多多少少的成熟起來了。”清荷站在門口,望了望兀自深思着的朱砂,對玲珑笑道。
“只可惜,好好兒的一塊未經雕琢的純淨美玉,就要沾染上世俗的氣息,變得沉重了。“玲珑的眼中滿是憐惜。
“沒有辦法,”清荷聳了聳肩,雖然她也很無奈,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須要面對現實的,“生在帝王之家,身為帝女,只能為國家而活,為百姓而活。殿下曾經為了保留她純真的心性所做出的努力,到最後只能讓她更加痛苦,反而是早早成長起來好些。”
玲珑自然知道清荷所說是對的,所以便也只能嘆息着點了點頭。
朱砂站起身來,走到了窗下,伸手将那封信放在燭火下點燃。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她那尚且帶着稚嫩的可愛臉龐,從這一刻之後,朱砂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成長了,還是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