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有猛虎,(2)
身太監?按身份地位,白隐遠不如白隐,卻為何木茗的手裏沒有拂塵呢?
“公主殿下這是要去王後娘娘那裏請安罷?”藏蘭笑問道。
“嗯。”朱砂點了點頭。
“那不耽誤公主殿下的時間,請。”藏蘭客客氣氣地讓開了一步,躬身靜候着朱砂走過。朱砂瞧了瞧這個藏蘭,他的聲音雖然陰柔,卻并不似那些太監般又細又尖,倒是不失男性的特色。然而他的眉眼盡是笑意,看似真誠熱忱,卻怎麽都讓朱砂不爽。好像風平浪靜的海面,必然藏着暗潮洶湧。
真不愧是白隐那讨厭鬼的近身太監,身上散發出來的陰謀氣息跟白隐簡直如出一轍!
朱砂緩緩地走過去,全身條件反射般的緊繃,眼角的餘光一直牢牢盯住藏蘭。這藏蘭只是恭敬地低着頭,看不出半分異樣。直到走過這小太監的身邊,朱砂這才松了一口氣,被自己這莫名的緊張弄得有些疲憊。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就在她與小太監擦肩而過的一剎那,那小太監輕輕地揚了揚拂塵,細如蛛絲的拂塵輕輕掠過朱砂的背,很輕,并不易發覺,而小太監眼底的笑意卻增加了幾分。
“近日皇宮裏正在鬧‘黃患’,還請公主殿下盡量少穿帶黃色的衣服。”藏蘭的話讓朱砂好不容易松懈下來的心情攸地懸了起來。
回頭,瞧見了這藏蘭一臉無公害的真誠笑容。“丫的,比本宮還會演戲!”朱砂瞪了這小太監一眼,“果然沾上白隐氣息的,都是個頂個兒陰陽怪氣的東西!”
雖然一出門便撞上了白隐這個掃把星,但是朱砂還是決定不讓連續幾日沒有見到面兒的家夥掃了自己的興,
來到了“雲香殿”,自然要先與張嬷嬷寒喧幾句,雖然楚雲王後早就說過要讓張嬷嬷來做朱砂的教習嬷嬷,但是卻一直都沒有讓張嬷嬷來過“醉芙軒”。朱砂自知是那楚雲王後不想讓後宮嫔妃們錯以為她真将朱砂看作了未來的太子妃,所以便也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偏這張嬷嬷倒是喜歡朱砂得緊,原本刻板的臉見到朱砂便綻開了笑容。
“近日皇子孰沒有課,公主殿下可要多看看書,不要荒廢了學識。”張嬷嬷像長輩一樣叮咛。朱砂連連點頭,無論張嬷嬷說什麽都一一乖巧的答應,讓張嬷嬷十分的欣然。
說了幾句話,朱砂便朝着正殿走去,但見那楚雲王後正端坐在鳳椅上,與前來請安的宮妃們說着笑話兒,沒有看到澄玉,但澈玉卻依舊頭頂着朵朵金花花站在楚雲王後的身邊。
“王後娘娘,朱砂祝王後娘娘康泰福安。”朱砂清朗朗地笑着給楚雲王後行了一禮。
“起來罷。”楚雲王後素來是個會做表面工夫的主兒,見到朱砂,便極為親切地招呼。
朱砂平了身,看到楚雲王後,卻心中微微一沉。想前段時日看到楚雲王後,卻似乎并不像今日這般疲憊。雖然面上敷着香粉,穿着鮮明的秋香色牡丹花朝服,但怎麽看,都覺得眉目間透着一股子倦怠之意。
“唷,朱砂,”澈玉這死妮子笑嘻嘻地倒背着雙手對朱砂說道,“都說你身子骨兒弱,動不動就染上風寒病一場,前兒失足跌落了水中,可沒有什麽事罷?”
“失足落水?”楚雲王後稀奇道,“小朱砂怎麽落水了?”
宮妃之中,也有人發出驚奇的聲音,朱砂的臉上,卻有些挂不住了。
“王後娘娘您還不知道呢,”澈玉很顯然被她自己制造出來的氣氛十分滿意,當下便得意洋洋地掃了眼朱砂已然微微漲臉的臉兒,對楚雲王後笑道,“前兒朱砂在李大人講課的時候睡着了,好在我替她答上了問題,李大人就罰朱砂替我換筆洗裏的水,結果朱砂卻連她自己都掉進水裏了。哧……”
朱砂一席話讓在場之人都禁不住笑了出來,那楚雲王後原本是礙着自己的身份,不想太過于招搖,然而這澈玉卻是樂得放肆而又輕狂,倒讓楚雲王後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朱砂臉上的紅暈更紅了,玲珑已然有些氣憤,然而她終是個宮女,即便是再替朱砂不平,也終究無法逾越她身為下人的身份。朱砂瞧着澈玉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滿頭的金花花都快舞成金星了。
卻在這時候,朱砂聽到了耳邊有輕微的“嗡”聲,這聲音太細太輕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朱砂的耳邊快速地掠過,朱砂微微地皺了皺眉,不知為何心裏産生一股子異樣的不安。
“啊!大黃蜂!”宮妃之中有人突然尖叫出聲,朱砂心裏一驚,急忙擡眼看去,卻果然見一只足有拇指般大小的澄黃蜜蜂,朝着澈玉猛撲過去。那澈玉正沉浸在對朱砂的嘲笑快意裏,哪裏料到會突然降臨下來這場劫難?
“嗡”,“嗡嗡嗡”……
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朱砂赫然看到自窗口飛進來數只大黃蜂,這些大黃蜂無一例外地朝着澈玉飛過去,那明晃晃的金花花呵,讓這些大黃蜂像是見到了花蜜般興奮不已。
“啊呀!”澈玉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卻已然遲了,她用一只手抱住了腦袋,另一只手用力地揮着袖子,企圖趕走那些大黃蜂。然而她的這通抓狂亂舞卻惹惱了黃蜂,它們發了瘋般地猛撲向澈玉,使得這澈玉一邊發出凄厲地尖叫,一邊忙不疊地跑向殿後。然而這些大黃蜂卻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而是對着澈玉一通猛蟄。可憐這澈玉一面嗚嗚哭着,卻躲不過這些大黃蜂的叮咬,剛奔向後殿,卻又鬼使神差地奔回來,沒頭沒腦地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那楚雲王後倒是給唬得呆住了,宮妃裏驚叫聲連連,方才還幸災樂禍的女人們頓時亂了套,全部朝着殿外奔去。
“來人!來人!”楚雲王後高喝,“快救澈玉!”
太監們、宮女們有心想要去救,卻哪裏敢上前?那些發了瘋的大黃蜂又朝着這些宮妃們飛過來,朝着帶有黃金飾品的女人們又蟄又咬,把這些宮妃們蟄得哭爹喊娘,好不熱鬧。
朱砂瞪大了眼睛瞧着這亂哄哄的一幕,方才不是還好好兒的?怎麽這會子倒這樣亂了?然而玲珑卻根本無暇去瞧這些女人,她拉過朱砂的手腕,徑直引着朱砂逃出了“雲香殿”。
“這卻是怎麽一回事啊?”朱砂與玲珑快步走出“雲香殿”,竟然不約而同地跑了起來,直到跑出很遠,方才慢下來。朱砂回頭瞧了眼“雲香殿”,心有餘悸地問。
玲珑搖了搖頭,也是滿臉迷茫之情。
“反正不管怎麽說,這個澈玉倒是活該的。”朱砂笑嘻嘻地說道,“這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玲珑微微皺了皺眉,她素來反對朱砂這種幸災樂禍的心态,不過,想來當時玲珑自己也被那澈玉氣得不輕,索性便也釋然了,笑道:“公主殿下,看起來近日這大黃蜂鬧騰得厲害,奴婢看您最近還是少出門的為妙。”
朱砂點點頭,卻又哧笑出聲,道:“怕什麽?本公主也不喜歡那些金子銀子的。沒有那明晃晃的金子,豈會招來這些大蜜蜂?”
說着,便轉過頭去,倒背雙手,學着那李太傅的樣子邁着八字步朝前走。然而剛走了兩步,朱砂便突然間頓在了那裏。
她的腦海裏突然跳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個想法一旦冒了頭,便一下子湧起莫名的駭意将朱砂團團包圍在了其中。
朱砂忙不疊的伸出手,在自己的背後吃力地摸索。她的這翻模樣,倒是将玲珑中英了一跳。
“公主殿下,您怎麽了?莫不是背後也被蟄到了?”玲珑大驚失色地問道。
手上,有異樣的感覺。
朱砂緩緩地收回手來,舉到眼前。
005:蝶舞蜂飛
朱砂低下頭去瞧自己的手,但見那拍皙的指尖上,有着點點的銀色粉末。這些粉末極為細小,或許在衣服上都不會被發覺,然而當它接觸到皮膚,卻可在陽光下看到點點的銀光,十分耀眼。
“公主殿下,這是?”玲珑怔了一怔,詫異地問朱砂。
朱砂沒有回答,她的面色有些凝重,那些銀粉慢慢地消失,像是被風吹化了般的無影無蹤了。
“近日皇宮裏正在鬧‘黃患’,還請公主殿下盡量少穿帶黃色的衣服。”那陰陰柔柔的聲音突然響在耳畔,讓朱砂禁不住的再次心生涼意。
那個家夥,為什麽他總是有着能讓人在盛夏也能墜入到寒冬冰冷的能力呢?朱砂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自是不能夠再深夜出游了,上次被侍衛發現的事情,弄得朱砂徹底放棄了深夜溜出去的念頭。不過相信即使是朱砂敢,玲珑也絕對不會同意。既然如此,朱砂只能親自到那個讨厭家夥的“攬星殿”去了。
大商國律典規定,但凡皇子王爺的宮殿,都不得靠近王所居住的宮殿“泰和殿”及太子的宮殿“東乾宮”。所以這白隐的“攬星殿”便要走得更加遙遠一些。
玲珑原本并不願朱砂一人外出,“公主殿下,眼下這大黃蜂鬧得這樣吓人,奴婢看您還是不要出去的好。”玲珑一臉擔憂地說道,“更何況還是您一個人!”
“放心。”朱砂輕輕拍了拍玲珑,笑道,“本宮心裏有底,恐怕這些大黃蜂誰都能叮,誰都能咬,但偏偏不會咬本宮哩!”
說着,她做了個調皮的表情,道:“本宮這就去解開這個迷!”
玲珑欲言又止,但瞧着朱砂臉上那自信滿滿的笑容,卻又稍稍的安下心來。這個小小的少女身上似乎洋溢着一股子神奇的力量,總是能夠制造出令人驚訝的事情來。這會是冥冥中紅菱郡主在保佑着她嗎?
朱砂辭別了玲珑,便大步地朝着“攬星殿”的方向走去。
穿過禦花園,平素裏那些穿着令人眼花缭亂鮮豔衣裳的宮妃們,全部換成了嚴陣以待的侍衛和太監們。想來這滿皇宮都在鬧“黃患”,惹得白石盛怒不已,下令一定要圍剿清除這些孽畜,所以走到禦花園裏,都随處可見手持艾草和火把的侍衛,跟在一些太監身後,聞風色變地恨不能将禦花園燒個幹淨。朱砂瞧着這些緊緊張張的人,突然之間感覺到有些好笑,她好想停下來好好瞧瞧這些人,他們大概以為這些大黃蜂應當是藏在某片花叢的後面,或者是把蜂巢建在哪棵樹濃密的樹枝上吧?可惜這些人都不知道,就算是他們窮盡所有的力量,天天不合眼睛的找,也找不到這些蜜蜂的影子,就算是把禦花園都燒了個淨光,它們該出現的時候,還是會出現。
這個白隐,似乎制造也了一個巨大的假象,讓所有人都在這個假象裏忙得團團直轉,卻不知他們有多麽的可笑。
妖孽。
朱砂的心裏突然間跳出來這個名字,美極便是妖,豔極便是孽呵……像這種扮豬吃老虎,卻又吃得面不改色的,朱砂卻是真的沒有見到過。
這個瘋子呵……朱砂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攬星殿”一片翠綠的竹子掩映下顯得生機勃勃,陽光照在翠綠的竹子上,現出鮮活的色彩。遠遠兒的便有兩個身材欣長的宮女跑來迎接,笑意盈盈地說道:“公主殿下,您來了?”
“唔,嗯。”朱砂點了點頭,卻有些好奇地瞧了眼這宮女。那說話的宮女微微地抿着嘴巴,也未曾解釋原因,只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公主殿下,請随奴婢來。”
朱砂猶豫了一下,她習慣性地像打量白隐那只妖孽般打量了這宮女一下。還好,在這宮女的臉上并沒有像白隐和藏蘭那樣的詭異笑容,便放下心來,随着這宮女朝着“攬星殿”走去。
不進正殿,而是從左側的穿花兒長廊那邊走過去,朱砂看到在這長廊兩旁,并不像她看到別個宮殿那般在美人靠上放着錦墊等物,而是清一色的木階,由着那青蔥的青藤纏了一圈又一圈,長得茂盛喜人。而在這長廊的盡頭,則立着一個身着太監長袍、手執拂塵的小太監。這小太監眯着一雙笑眼,仿佛生來便是這樣,即便是不言不語也笑意迎人。
藏蘭。
朱砂的眉微微地皺了起來,定是這家夥在自己的身上做了手腳!
“公主殿下請随奴才來罷。”藏蘭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朱砂站在那裏,垂下眼簾像可見這俊美少年的側臉,他明明是在行禮,進行着他身為奴才的本份,但是朱砂卻不知怎地,并不覺得他是在卑躬屈膝呢?
會不會是,有一種人,明明是低着頭,卻并不代表卑微?
“端王爺早知道您會來,所以便吩咐奴才在這裏候着呢。”藏蘭擡起頭,迎上朱砂的目光,朗聲笑着說。
“哦?”朱砂挑起眉毛,驚異地問。
藏蘭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去,引領着朱砂朝着前面走去。
長廊的盡頭,是一片茂盛的灌木林,開着朱砂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那藏蘭走到近前,卻并不急着朝前走,而是轉向了一旁。
那旁邊,有着一條細細的小路,很隐蔽,乃是由灌木叢與宮殿牆角間微留過來的小小縫隙,如果不仔細去瞧,恐怕真不知道這是預留出來的玄機。朱砂跟随着藏蘭,這藏蘭回頭對朱砂笑道:“可仔細了衣裳。”
仔細了衣裳?朱砂微微怔了怔,低下頭,卻赫然發現這叢灌木乃是長着細小硬刺的荊棘!怪不得藏蘭喊自己注意衣裳,若是一個不小心,只恐真的會勾壞衣裳!
朱砂側過身來,背後緊貼牆壁,小心翼翼地挪過去,心中不禁暗自埋怨這白隐為何弄出這等玄機來,多麽麻煩!卻在這時,朱砂聽到了“咔”的一聲輕響。
這是什麽?
朱砂剛剛擡起頭來,眼前的景致卻讓她大驚失色。
眼前的荊棘叢突然間消失不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開闊的小花園,花園四周種植着茂盛的白楊,繁茂的枝葉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屏障,在這屏障之中有着像鄉野風情般的樸素花田,種植着大片黃色的杜鵑、海棠等并不稀罕的花,而在這片花田之中有一個木制的小亭,一襲白衣的白隐,就坐在這小亭子裏,舒服惬意地伸出手來,與一群蜂蜜和蝴蝶嬉戲。
蜂蜜!
縱然那些翩翩飛舞的蝴蝶顏色忒地耀眼,然而朱砂卻只将視線鎖在了那些澄黃的蜜蜂上了。這些蜜蜂大約身長半寸,翅膀在陽光下閃着磷光,身上有鮮黃的斑紋,正忙碌于在黃色杜鵑花兒與木亭邊的碩大木桶間往返。而圍繞在白隐身邊的,則是比這些忙碌着的蜜蜂體型更大一些的,顏色也黃得刺眼。
白隐就這樣坐在那兒,身體靠在木亭的柱子上,一頭黑發散落肩頭,笑眯着眼睛伸出修長的手指,這些蜜蜂與蝴蝶,極為親昵地圍繞着白隐的身邊飛舞,有的還争搶着落在他的手上。
陽光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溫柔,朱砂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慢慢走過去。
藏蘭笑眯眯地瞧着這兩個人,然後悄然退下了。
“我早就猜到是你了。”朱砂站在木亭旁邊,揚聲說道。
白隐的唇微微地揚了揚,黑眸流轉,瞧向了朱砂:“好玩嗎?”
“呃……”朱砂怔了一怔,這算哪門子的談話?面對着這麽大一個毒袅、心如蛇蠍的妖孽,還在談論把別人折磨得要死要活的惡作劇?不過……不過想到今天澈玉被蟄的樣子,還有楚雲王後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樣,倒讓朱砂再次忍俊不禁。
“好玩。”好吧,雖然有這樣的心理是十分陰暗和卑鄙的,但是瞧着這些被白隐耍得團團轉的人們,确實挺有趣……朱砂一向光明磊落,既然感覺到好玩,就要坦誠承認。
白隐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你又欠了本王一個人情。”
“唔,”朱砂的臉微微地紅了一下,道:“反正我欠你的人情本來已經不少了,我也不在乎再欠你多一點。”
白隐被朱砂這番理所當然的調調弄得大笑起來,竟讓那些飛舞的彩蝶和蜜蜂都跟着上下劇烈飛舞。
“你在這裏裝有機關?”朱砂伸手指了指荊棘叢的方向。
“很聰明嘛。”白隐黑眸裏閃過一絲贊賞。
“還行吧。”朱砂頗有大家風範地聳了聳肩,但随即心念猛地一動。她想到了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那天明明被侍衛追趕的朱砂,在遇到女鬼之時,突然一步便跨到了白園,這裏面會不會也是因為有某個機關的原因?
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朱砂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下巴被一雙散發着淡淡藥香的手托了起來。被迫望上一雙亮得灼人的眼,朱砂的心猛的一悸。
“你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榮幸嗎?”那近在咫尺的人低低地笑着問道。
第一個?
朱砂有些驚異,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沖擊着她的心靈,讓她害怕,不敢面對。
“咳,”她清了清嗓子,故意不以為然地說道,“澄玉沒來過?我今兒在‘雲香殿’裏可沒見她的影子,許是你憐香惜玉,故意沒有叫她去的罷?”
“哧,”白隐輕笑出聲,攸地湊近了朱砂。他的唇已然輕輕碰觸到了朱砂的唇,讓朱砂全身一顫,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攸地睜得大了。“你吃醋了?”
吃醋?
朱砂頓時火冒三丈。
006:意亂情迷
聽到白隐這讨厭的家夥說自己吃醋了,朱砂氣得火冒三丈,當下便用力地将白隐推開,怒氣沖沖地道:“你才吃醋呢,好端端的我幹嘛要吃你的醋!”
白隐哈哈大笑,伸手,便捉住了朱砂的手,不由分說地将她拉向那木亭。木亭有種淡淡的麝香,十分好聞,朱砂看到這裏有色彩斑斓的蝴蝶妙曼地飛舞,那些體型碩大的大黃蜂離近了瞧,便愈發覺得腰細臀肥,妖豔異常。
“越美麗的外殼,就會擁有越邪惡的毒性,”白隐望着這些美麗到令人目眩的毒物,含笑道,“但并不代表它們的心裏容不下一點柔情,要不要來試試?”
白隐說着,擡起手,一只帶有紅、綠色斑紋的黑色大蝴蝶立刻欣喜地落在了白隐的手上。那幾乎與白隐手掌等大的蝴蝶翅膀輕輕開合,似乎很是喜歡它現在的栖息之地。
朱砂遲疑了一下,這可是個挑戰膽量的事,她不想在白隐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絕對不能讓這個小人嘲笑!朱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緊緊咬着下唇,伸出了手。
寂靜。
雖然那些美麗的毒物十分喜歡在白隐周圍撒嬌,卻沒有一只肯垂憐朱砂。朱砂就這樣伸着手,感覺有點傻。
“還以為這些可怕的家夥見人就叮,見人就咬哩,想不到還蠻清高滴。”朱砂笑嘻嘻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然後準備縮回手去。
“別急。”白隐笑着,示意朱砂繼續保持伸手的姿勢。雖然心裏有些不情願,但朱砂還是照做了。盡自己的所能讨這些毒物的歡心,她朱砂這輩子還真是沒白活。
“嗡”……
細細微微地聲響,好像女子的一聲輕喃,一只細腰肥,臀的大黃蜂扭着身子,羞羞澀澀地落在了朱砂的手上。
“呀……”朱砂可沒想到這可怕的大黃蜂會落在自己的手上,當即便暈眩着想要縮回手。白隐卻捉住了朱砂的手腕,使得那只大黃蜂得以安穩地落在那裏。掌心有微濕的感覺,朱砂瞧過去,但見那大黃蜂的尾部滴下了一滴晶瑩如玉的液體在朱砂的掌心。
“啊呀,它怎麽能這樣?”朱砂心裏雖然不快,但終是不敢大聲驚擾這個不義氣的毒蟲。
“怎麽?”
“它竟然在我手上排便便。”朱砂委屈地噘嘴。
“哧……”白隐着實是忍不住,終于爆發出大笑,“哈哈哈哈……”
那只大黃蜂聽到自己主人的狂笑,當即便受了驚似的飛跑了。
“你竟然叫這麽珍貴的東西作便便!”白隐捉朱砂的手舉到她面前,“你可知道,這等寶物可是千金難求,多少為了美麗的貴婦為了得到一滴,恨不能傾盡所有。”
“一坨蜜蜂的便便也這麽值錢?”朱砂有些不敢相信地去瞧,但見這團“便便”在此刻變得溫潤非常,似乎是在那晶瑩的液體裏包含着數顆閃爍的金星,格外的耀目,而臨得近了,朱砂竟然還能聞到淡淡的清香,十分好聽十分稀罕的香氣。朱砂這個素來喜愛花兒的專家都沒有聞過這等香氣,這卻是甚麽呢?
白隐将朱砂的手舉到唇邊,輕輕地用舌頭舔,起了那液體。
朱砂的心立刻漏掉了半拍,掌心還有白隐舌尖留下的微癢感覺,卻讓朱砂的全身都麻痹了。
白隐擡眼,笑眯眯地瞧向朱砂。
“你要幹什麽!”當狐貍露出狡猾笑意的時候,就一定沒有好事!朱砂急忙後退,全身一級警備。
然而小貓卻又哪裏是狐貍的對手?白隐迅速地捏住了朱砂的臉蛋,迫使她張開嘴巴,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地吻了下去。
“唔!”朱砂驚叫,想要掙紮卻早已然來不及了。
白隐那惡心的舌頭上醮着蜜蜂的便便,徑自滑入了朱砂的口中。
甜……
一股甘甜充斥了朱砂的口腔,而白隐的舌有如靈巧的蛇,與朱砂的香舌糾纏纏綿。到底是那蜜蜂的便便麻醉了朱砂,還是白隐的舌上帶了毒藥?朱砂只覺此刻的自己心跳加速,全身像被抽盡了力氣般的酥軟。
甘甜,迷離,陶醉,白隐的臂緊緊擁着朱砂,已然變成了朱砂唯一的支撐。意識漸漸地消失,朱砂感覺體內被引出一股熾熱,那是一種陌生的渴望,仿佛只有擁抱着自己的人才能夠平息。
那起初的纏綿變成了越來越熾烈的動作,白隐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對于朱砂的索取也越來越強烈。他緊緊地抱着朱砂,堅實的身軀緊緊地貼合着朱砂的柔軟,仿佛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去。陌生的戰栗,陌生的悸動,陌生的沉醉。朱砂完全沉浸在這種激情裏,像是在大海裏沉浮的小船。
突然,朱砂感覺到有個堅硬的物體在擠壓着自己的腹部。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碰觸,白隐只覺自己最敏感之處被柔軟的小手輕碰,那一度強忍着的欲望有如決堤的海水,轟然沖垮了堤岸。喉間發出低低的怒吼,白隐攸地将朱砂抱了起來,大步走向木亭。
那手上碰觸到的堅實感覺已然讓朱砂吓了一跳,這會子白隐的突然橫抱讓朱砂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放開我!放開我!”清新的空氣鑽入朱砂的鼻孔,驅散了朱砂先前的迷醉,讓她陷入了一種恐慌。剛才,她在做什麽?她做了什麽嗎?
自己,竟然跟白隐……
“不要,放開我!放開!”朱砂拼了命的掙紮。然而白隐已然将朱砂緊緊地橫抱在胸,完全不去看她一眼。在白隐的臉上蕩漾着因欲,望而散發的異彩,讓朱砂更加的害怕。白隐不容朱砂掙紮地将她放在木亭的長椅上,然後在朱砂剛剛想要跳起來逃跑之時,彎下上身,伸出雙臂将朱砂牢牢圈在自己的臂彎。
“白、白、白、白,白隐。”朱砂一着急,竟然結巴了起來。眼前的男人黑眸微眯,但眼中燃燒着熾熱的火焰,像是能把人活活點燃了似的,十足地像一頭野獸。朱砂一點一點地後退,直到“砰”地一聲,後腦撞到了身後的柱子,疼得她直咧嘴。
“哧……”白隐終是笑出了聲,他伸出手來,捏住了朱砂的下巴,啼笑皆非地望着她道:“你非要這樣不解風情嗎?”
“對,對不起哈。”朱砂急忙搖了搖手,手卻被白隐一把抓住了。朱砂被吓了一跳,想要縮回手,卻被白隐臉上的認真神色唬得連動也不敢動了。
白隐,卻慢慢地閉上眼睛,将朱砂的手,放至了唇邊,輕輕地吻。
朱砂的心跳再次停止了,她張大了嘴巴瞧着白隐,腦袋裏一時之間糊塗了起來。這白隐的腦袋壞掉了,還是他又在故意的耍弄自己?怎麽今天自己就連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了呢?
就在朱砂迷惑地思考之際,白隐突然欺身上前,吻向了朱砂的脖頸。
一股子陌生的戰栗讓朱砂“呀”地尖叫出聲,她分明感覺到白隐的手已然不老實地撫上了前胸。“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朱砂大叫着,用力推白隐,腳在情急之下也蹬了出去。原本以為可以用這套防狼拳法把白隐踢翻,誰想這厮卻身形一閃,整個人閃電般地向後退去,手牢牢捉住了朱砂的腳腕。
這個混賬!
朱砂氣得滿面通紅,自己尚且是一個清白之身啊!況且這死家夥又不是自己的終極目标,怎麽可以被他辣手摧花!
“白隐,你這無恥之徒!”朱砂用力地扭動着腳踝,想要掙脫白隐的大手,“你莫不是把本宮也當那些廉價的宮人,想要占本宮的便宜麽!”
望着這張由憤怒和先前的癡迷而漲得有若桃花兒般的小臉兒,既嗔且怒,分外地惹人心憐。一絲笑容不自覺地從唇邊流露,白隐歪着頭,笑眯眯地瞧着朱砂。那朱砂原本是氣憤非常的,誰想這白隐卻還是好死不死地一臉壞笑,不由得更加氣憤。
“滾!滾開!”朱砂用力地踢白隐,“你這個妖孽,你這條毒蛇,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妖孽?”白隐的黑眸眯成危險的弧度,“毒蛇?花心?”
已然有些了解白隐品性的朱砂頓時住了口,越美麗的生物往往是越危險的,而越是笑容滿面的家夥就越是可怕。無奈朱砂的身後便是一只大柱子,腳踝又被白隐捉住,想要逃都逃不掉。心裏不由得開始悔恨,為什麽偏偏又着了這家夥的道,朱砂恨自己為什麽要跑到這裏來,羊入虎口,便是真的被這白隐輕薄了,又可怎麽是好!
“到底是本王我花心,還是你朱砂另有所圖?”白隐的眼中閃出一縷精芒,一點點地逼近朱砂,像是在靠近自己獵物的野獸,“恐怕你還惦念着釣金龜婿吧?來,說與本王聽聽,你想釣的金龜是誰?白澤?”
“你!”朱砂既羞且憤,一雙杏眼直瞪向白隐。
“告訴你,別作夢了。”白隐突然間放聲大笑,“你今生今世,都別想要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007:白日夢
“你想釣白澤這個金龜婿?告訴你,別作夢了!”白隐慢慢地逼近朱砂,黑亮的眸子裏映着朱砂那因羞憤而漲紅的臉,“你是本王的,今生今世,都休想要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無恥!”朱砂揚手便是一記耳光,明明是如此清脆地響在白隐的臉上,卻為何疼的是朱砂的心?眼中已然溢滿了淚,朱砂的嘴唇輕顫,然後終于拼盡全身的力氣推開白隐,跳出了那個被他圈起的危險地帶。
白隐貌似已然挨了朱砂不知多少個巴掌,他的薄唇緊緊抿着,卻并未改變姿勢,而是單膝跪在長椅上,緩緩轉頭,瞧向朱砂。
“白隐,像你這種既陰險又可惡的人,我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朱砂已然丢掉了她的風度與儀态,這個白隐總是有能在一刻鐘之內便把朱砂逼到崩潰的能力,讓她只想要狠狠發洩內心的憤怒,不擇手段。
“哦?”白隐挑了挑眉,即便是側臉,也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屑和傲慢,“那你想要看誰呢?白澤嗎?”
“是又怎麽樣??”朱砂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湧上的腦門,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笑了起來。雙手插在腰上,上前一步,與肩等寬,朱砂揚聲笑道,“白隐,我告訴你,我就是喜歡澤哥哥,怎麽樣?我想看他,想跟他說話,想和他在一起,你管得着嗎?”
白隐的眸中攸地閃過逼人精光,像是寶劍鋒利必入鞘般,他微微地眯起眼眸,盯着眼前的這個正在氣人的小妖精。蝶舞蜂飛,那抹若桃花兒般的色彩,讓所有絢麗的顏色全部成為了點綴。在這片被最為豔麗的色彩構成的毒物的世界裏,最毒,最美的,卻是眼下這個尚不知情的傻妞兒。她就站在那兒,面帶笑容地說着這樣的話……
“呵……:”白隐不怒反笑,“呵呵呵呵……”
朱砂還沒來得及把要說的話都說完,眼前便一花,白隐那張帶着邪魅笑意的大臉便出現在眼前。
“喜歡?想看?想在一起?”白隐重複着朱砂的話,語氣像是在問候朋友的近況,卻只讓朱砂感覺到毛骨悚然。白隐雙手托起朱砂的臉龐,笑着說道,“好啊,那本王就好好替你照顧這些你喜歡的人,如何?”
緊接着,他又略微的想了想,道:“似乎你很在意那個叫玲珑的宮女罷?要不在,就從她開始,如何?”
“你敢!”朱砂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她怒瞪着白隐,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塊。
白隐沒說話,只是低頭,輕輕地啄了下朱砂的唇。“我們來試試。”白隐的聲音像是在哄小孩子般地溫柔。
真是氣死人了!
朱砂怒氣沖沖地暴走出“攬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