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0)

默不吭聲。

楚雲王後讓身後的宮人放下了懷抱裏的錦盒,那盒子足有一個大西瓜那麽大,“好了,你先退下吧。順海,你還在這兒等着?”

順海連退兩步,“奴才退下。”

順海離開的時候,識相地關上了門,聽着那門板合上,白石的心提得高高的。這房間裏只剩下自己和楚雲兩人,連順海都走了!白石現在已經淪落到需要一個太監來給自己壯膽的份兒上,心中不由氣惱不已,憤恨地翻身起來,“娘娘來了。”

白石轉頭坐起來的時候,楚雲王後正坐在他床邊,眼中含笑地看着白石,“陛下睡醒了?這幾日身子骨可好?”

“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那就好,”楚雲王後滿意地點點頭,“看來本宮的這份賀禮準備得還算急事。”

“賀禮?”白石暼到床邊多出來的那個錦盒,“有何喜事需要慶賀?”

“陛下的白甲軍變得更加勇武過人,難道不是可喜可賀之事麽?”

聽楚雲王後這話,白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個錦盒,猛地撲過去将盒蓋翻開,将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倒了出來!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錦盒裏掉了出來,白石慘叫着往後退了退,身子猛地貼到了冰涼的牆上。

那圓咕隆咚的東西一直滾到了白石面前,雖然血肉模糊,卻還是能認出來,那是白山哲的頭顱,兩只瞪得溜圓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石,一眨不眨。

白石指着那人頭,半晌說不出話,“你你你……心狠手辣的女人!”

“心狠手辣?”楚雲王後冷笑一聲,“你我夫妻二人共枕同眠那麽多年,你卻藏有私心,時時刻刻想要将我莊家趕盡殺絕,到底是誰心狠手辣?”

“我何時要趕盡殺絕?”

“你沒做,只是因為你做不到,并不代表你沒想過,”楚雲的雙眼怨毒地看着白石,“就算不是趕盡殺絕,也想讓我莊家臣服于你的腳下,到時候在冷宮裏為本宮留個位置,莫要以為你的心思我還看不穿!”

白石無話可說,他承認這個想法已經在自己的腦海中謀劃了多年,自從璞玉死了之後,他就沒有一天不在想着要如何報複莊家。

而現在,白石最後的親信也死于莊家手中,他拼死一搏,現在博也博了,只剩下該死了。

“時候也不早了,前幾日讓陛下考慮的事情,不知道陛下可否考慮清楚了?”

白石斜睨楚雲一眼,“還有什麽可考慮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楚雲大笑一聲連連擺手,“陛下放心,本宮說到底還是個女人,要是比起心狠,自然是比不過陛下。念你我二人好歹也做過幾天恩愛夫妻,你只需将王位傳給澤兒,本宮定然給你留個安享晚年的機會。”

“現在本就是時局動蕩之時,外使都虎視眈眈地盯着王位,你覺得現在讓毫無經驗可談的澤兒登上王位,外使們會老老實實聽任他擺布?若是鬧起來,對你們又有何好處?”

“這就不勞陛下操心,本宮自然有辦法讓那些外使心服口服。”

“什麽辦法?”

楚雲王後凝視着白石的眼睛,半晌,她淺笑一聲,“算了,告訴你也無妨。本宮決議讓澤兒出征甘寧,若他取得藍月之玉班師回朝,便立即為其準備婚事,迎娶太子妃。”

“太子妃?是誰?”

“自然是陛下最寵愛的千儀公主朱砂了!”

白石的眼睛放大,他明知楚雲對朱砂怎麽都看不入眼,“朱砂?你為了拉攏武昭,做出此等事情,難道就不覺過分麽?”

“有何過分?難道陛下對朱砂百般寵愛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麽?”

“我……”

楚雲懶得聽白石解釋,“總之,只要有了藍月之玉,有了被拉攏過來的武昭,還有出征報捷的功勳,不怕那些外使還有造反之心!到時候,便是讓澤兒登上王位的時候!陛下意下如何呢?”

白石嘆了口氣,看來楚雲這樣想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既然你都已經計劃得如此周全缜密,本王還能有什麽話可說!”

“不需要說什麽,只是還需要陛下明日下旨,讓澤兒出征。反正陛下已經唱慣了紅臉,再來一次也無妨。”

楚雲說着從袖管中翻出了一紙拟好的诏書,十指芊芊,動作優美地将那诏書鋪展在白石眼前。

032:石榴傳情

醉芙軒的院子裏,朱砂手裏捧着鮮紅的石榴。

石榴剛送來的時候已經紅得像火一樣,朱砂吞了口口水,“皮都紅了,正是吃的時候。”

“這石榴的皮,”綠玉和鹦女在旁邊好奇地圍着,“本來不該是紅色?”

“當然不是!”朱砂白了她們一眼,随即用石榴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兒,“對對,本宮忘了,大商是沒有石榴,她們哪見過你這麽稀罕的寶貝兒!”

朱砂已經和這石榴說了一下午的話了,旁邊的玲珑無奈搖頭苦笑,“公主,這石榴送來的時候已經熟透,再不吃,恐怕就要壞掉了。讓奴婢幫您剝開?”

“不要!”朱砂将石榴捧在懷裏護得好好的,像是寶貝一般。

玲珑嘆氣,“公主,石榴雖好,卻不過也只是個水果,若是被人看到,恐怕要被笑話。”

朱砂撅着嘴低下頭,心中埋怨着玲珑不解風情。

這石榴對朱砂來說是多麽難得啊,她從小便喜歡吃石榴。因為不同地方石榴成熟的時節不同,赤木年年時時派人到各處去找石榴來給朱砂吃。可轉眼來到大商這麽久,卻再也吃不到這種水果,如今能再品嘗一次,其中的滋味兒,自然是玲珑她們不能理解的。

在衆人的目光中,朱砂不舍地撥開了石榴皮,小心翼翼地将裏面紅色的果肉摳出來,只放了一小塊兒在嘴裏。

往常不知這石榴稀罕,每次都是春兒剝出滿滿一碗時,朱砂便一股腦塞進嘴裏,大口嚼着甜美的果肉那才過瘾。可現在,小小一塊果肉在舌尖頂着,貝齒輕輕上下一合,汁水四溢,酸酸甜甜染了一口,倒是更顯香甜,朱砂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個笑容,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鹦女和綠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珠兒直勾勾地看着朱砂,“公主,這石榴是什麽味道?”

玲珑瞪了她們一眼,“去把後院的衣裳整一整。”

“別!”朱砂将一幹人攔住,大方地剝了一把石榴,“來,你們都嘗嘗!”

綠玉和鹦女雙眼放光,然而礙着玲珑都不敢造次,朱砂搖搖頭,“來,玲珑,你也嘗嘗!”

玲珑搖頭,這石榴是武昭進貢之物,只分給了王、王後和三位皇子殿下,“公主!這乃是太子殿下将他的那一份送來的,奴婢身份低卑,實在沒資格享用這等稀罕之物。”

“有什麽稀罕的!”朱砂故作不屑地擺擺手,“這東西本宮在武昭的時候吃的多了,你們放心吃便是了!”

見玲珑等人還是不敢動,朱砂幹脆跳起來将石榴給她們塞了滿嘴,綠玉和鹦女滿臉害羞,低頭細細嚼着那石榴,酸甜的味道剛在嘴裏融化開,頓時驚訝地笑了,“公主,這石榴真是好吃!”

“那是當然了!‘天下之奇樹,九州之名果,滋味浸液,馨香流溢’說的就是這石榴。只可惜這石榴乃是從波斯傳來,只有在武昭境內方能生根發芽,大商疆土遼闊卻無一寸土地能供給這石榴生長。前朝只有王公大臣才能偶爾品嘗上一次,你們這些小小宮人是上輩子積德,才能享受此等美味。”

這一番趾高氣昂的話讓朱砂聽得別扭,扭頭一看,白華正趾高氣昂地看着幾人,朱砂哼了一聲,“不是上輩子積德,只是她們跟了個好主子而已。”

“是啊,是跟了個不懂品嘗美味的主子。”白華撇撇嘴,招呼着跟在他身後的宮人。

朱砂不屑地橫了他一眼,“再好吃的東西,一人獨享有什麽意思?飽讀詩書的文王殿下不會連獨樂了不如衆樂樂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吧?不過倒是也不奇怪,生在王侯将相家,眼睛長到天上,哪裏看得到眼裏還有別人!”

朱砂的嘴皮子功夫雖然不怎麽樣,但要是拿來對付白華,那可是綽綽有餘,兩句話就氣得白華話都說不出來,指着朱砂的鼻子,“你!你這不是好歹的女人!”

見白華要上前來扯自己的小辮子,朱砂跳着往後退了一步,正要得意地取笑白華,卻不曾想白華腳下不穩,竟然摔在了朱砂面前!

好一個狼狽的狗吃屎……此刻的文王殿下正行“九叩九拜”的大禮,一時間吓得衆人都不敢動了。

這要是換做別人便也罷了,一句玩笑就過去的事情,可朱砂知道這文王殿下可是滿天下最最要面子最最怕傷自尊的人!此刻若是再取笑他,恐怕這家夥拔劍殺了自己的心都有!朱砂連忙忍笑蹲下身來,“怎麽這麽不小心!快點起來!”

朱砂這話提點了周邊的宮人,衆人連忙上前扶着白華,卻被白華将他們都甩開。

可憐的白華摔在地上的時候和大地做了個親密的“接吻”,整張臉活像個大花貓,仔細看看,那塵土下的白皙皮膚已經淤青,疼得白華呲牙咧嘴,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白華将衆人一摔,捂着臉就氣呼呼地跑了。

“喂,記得擦藥啊!用雞蛋熱敷啊!”朱砂半是囑咐半是幸災樂禍,雙手叉腰像是個凱旋的大将軍。

白華的下人将手中提籃放下,“千儀公主,這是文王殿下送的,還請笑納,小的告退……”

宮人急匆匆說完,便朝着白華離開的方向大步流星趕去,還未來到院門口,就聽到門外不遠出一聲狼嚎般的慘叫,下人連忙邁開步子飛奔!

朱砂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的玲珑皺眉,“公主不該如此,那文王殿下好歹是來送禮的。”

“送禮?”朱砂撅嘴,“他有那麽好心會給本宮送禮?”

玲珑不語,輕輕掀開了那提籃上的繡簾,一籃紅彤彤圓滾滾的石榴便映入眼簾。

一個,兩個,三個。和太子白澤送過來的數量一樣。這武昭進貢來的石榴本就不多,分發到每個皇子手裏的便只有三個,白華,把他的全部都送給朱砂了呢。

看到玲珑呆住,朱砂跳着腳靠過來,一看到那石榴也驚訝不已,“白華這個笨蛋!明知道石榴是我武昭的特産,幹嘛把他的都送過來!”

“公主,文王殿下定然是想到公主喜食石榴,又是公主家鄉的特産,所以才特意送過來。文王如此用心,公主卻還取笑與他,難怪文王殿下如此憤怒。”

朱砂咬着嘴唇不說話了。

要說澤哥哥将石榴都送給她,朱砂只覺心裏甜甜的,因為她的白澤永遠那麽善解人意,這樣做一點兒都不奇怪。可白華那個家夥如此獻殷勤,反倒是讓朱砂心中有種怪怪的感覺。

自己和白華之間的聯系本就不遠不近不鹹不淡,除了在圍場和遇見玉妃那兩次令人啼笑皆非的“患難”之外,兩人的關系就像白水一般平淡無奇。他還因為自己在燈會上先跟白隐走了而大發脾氣,這次怎麽突然對自己好起來了?

對自己有利可圖?不會不會,自己雖然頂着個公主的名頭,實際上卻什麽都不是,他堂堂文王殿下,皇帝的獨子,腦袋挨過鞋底子了才會想要巴結自己呢。

就在朱砂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陣淡淡的藥香突然在身邊散開。

那熟悉的氣味,牽動朱砂心中某段塵封的記憶,讓她的心跳莫名加速,随即便看到了一張俊秀卻又充滿邪惡的面容出現在自己面前……只可惜這張臉貼得太近,不但沒有享受那俊俏的感覺,反倒将朱砂吓了一跳,大叫一聲退後兩步!

“白隐!你要吓死本宮是不是?”

白隐手中揮着折扇,饒有趣味地打量着朱砂,“只是聽說可以從發——春的姑娘眼裏看到她心上人的模樣,本王想一探是真是假。”

“哼!這種事情你都相信,你沒有大腦啊!”

“你別說,這還倒是真的!”

朱砂瞪大了眼睛,臉頰通紅,“你你你,你看見什麽了!?”

白隐邪魅一笑,指着朱砂的眼睛,“你說,本王能看見什麽?”

嗬!自己看他的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睛,你說裏面能看到什麽?!朱砂指着白隐的鼻子,“你這個不要臉的家夥!”

“怎麽?本王又沒說從你眼裏看到了本王,此話是從何而來?”白隐折扇輕合,“莫非,千儀公主剛剛眼中的的确是本王?”

朱砂氣得滿臉通紅,“白隐!你到底會不會說人話?!你來幹什麽!”

白隐瞥了一眼桌上的石榴,“聽說武昭國進貢的石榴偏偏沒有分給來自武昭國的千儀公主,現在看來公主倒是人緣好,有人早早送上門來了。”

“那是本公主平日裏與人交好,哪像是你端王爺,連個朋友都沒有!”

“那種東西要來作甚?本王嘛,”白隐意味深長地看着朱砂,“有藥人便夠了。”

朱砂又羞又惱,心跳撲通撲通,“你給本宮出去!”

“看來朱砂公主是有事情要忙咯?”白隐靠在朱砂的耳邊,“讓本王猜猜看,你是想做本王的藥人多一點,還是想做太子妃多一點?”

“哈,笑話!是個長腦子的人都知道選哪個!放着太子妃不做,偏偏做你的藥人!真是愚蠢之極!”

白隐抿着嘴點點頭,“說的也沒錯。既然如此,恭喜你美夢成真了,太子妃。”

太子妃?朱砂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呢?”

白隐挑着一邊的嘴角,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揮着折扇,翩翩然而去。

若不是他那殘餘的藥香,朱砂恐怕會以為他的到來,只是一場夢。

為何,聽到他叫太子妃的時候,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一樣難受?自己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何這麽久都沒有出現!

朱砂突然瘋狂地沖到了門邊,可兩邊的路上都空無一人。

白隐果然像是從未曾出現過一樣呢。

樹枝上,白隐叼着片葉子,眼神不羁地看着那急切切的朱砂。站在他身後的藏藍輕笑,“看來王爺倒也不必太失望。”

“本王為何要失望?”

藏藍聳了聳肩,“王爺,那這些石榴……”

“既然她說自己是好善樂施之人,那就喂她醉芙軒的狗好了。”

033:大婚當即

朱砂一臉落寞地坐在窗邊,整整一下午,連個姿勢都沒有換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糾結些什麽,只是覺得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

“公主,”玲珑端着托盤進來,“吃點東西吧?”

“算了,”朱砂委屈地搖頭,“沒有胃口。”

玲珑嘆了口氣,“這樣可不行,身子骨會受不住的。奴婢先給您剝顆石榴,用膳之後吃點石榴怎樣?”

難得玲珑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妥協,可朱砂連看都不想看那飯食一眼,吸了吸鼻子,“玲珑,你別管我,等會兒餓了我會吃的。”

“公主可是有心事?莫不是,因為端王爺?”

朱砂像是被燒到尾巴似的繃直了身子,“胡說!哪裏有!”

可惜嘴硬是沒辦法的,玲珑又不是瞎子,只是朱砂既然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再追問。

“玲珑,你先去歇着吧,本宮有事兒便叫你。”

“是,公主。”

玲珑擡腿邁步剛來到門邊,忽而聽到後窗輕響三聲。

“叩叩叩”……

這聲音讓朱砂和玲珑都緊張起來,玲珑快步走向後窗,将那窗子推開,清荷迅速鑽了進來,手中,還捏着兩個石榴!

朱砂疑惑地看着清荷,“清荷,你該不會是給本宮送石榴來的吧?那石榴……”

那石榴像是被狗啃過一樣,坑窪不平,上面還沾滿了泥土,朱砂皺眉看着清荷,實在不解她這是什麽意思。

清荷将那石榴塞給了玲珑,“我在後院見到的,不知是誰扔在這裏。若是被外人見到,恐怕會引來閑言碎語。畢竟這是武昭國的貢品,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麽事情總歸不好。”

玲珑急切拿過來,眉毛擰成了一團,“這……太子殿下送來三個,文王送來三個,我剛剛瞧過,都還放得好好的,怎麽莫名多出來兩個的?難道……”

朱砂着急,“難道什麽?聽說這石榴送來到大商的時候本就不多,會不會是哪個宮人偷來栽贓陷害的?”

“不,”玲珑抿唇搖頭,臉色卻更加難看,“端王爺來的時候,藏藍手裏也提着個提籃,和太子、文王用來裝石榴的籃子一樣,莫非是段王爺要送來的石榴?”

“送?這哪裏是送!”朱砂氣得一拍桌子,“明明是他喂過狗之後扔來取笑本宮的!”

“公主殿下莫要這樣講,端王爺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玲珑想到白隐的性格,“恐怕端王爺本來是想送石榴來給公主,可見到有人先送來……或許是生氣了罷。”

“他……他有什麽可生氣的!有什麽……”朱砂越說聲音越小,漸漸沒了底氣。

若是自己送了稀罕物什去給他,卻見到澄玉先給他送去了,自己會生氣麽?不會!朱砂非常堅定地告訴自己,這不像是回答,反倒像是提醒!自己若是生氣不就說明自己吃醋了麽!

朱砂突然心中一涼!那白隐難道是吃醋了?

旁邊的清荷輕咳一聲,“公主。”

“對對,”朱砂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看着清荷,“我都忘了,清荷,你來是有什麽事情?”

清荷從懷中掏出了一紙書信,遞到了朱砂眼前,“是家信。”

朱砂的眼睛裏頓時放出盈亮亮的光彩,什麽石榴,什麽白隐,頓時被她抛到腦後,搶過了書信便讀起來。

紙上是水雲的自己,說起話來還是那麽“不拘小節”,朱砂無奈地笑着,眼珠兒跟着那一個一個字轉動。

“我的小砂砂,真是好樣兒的,不負囑托、希望、重負終于釣到了太子白澤!這白澤可是萬衆挑一,千萬不能輕易放過!不過,切記切記!千萬不要太過輕浮,凡事要欲擒故縱,矜持的女人才更讨人喜歡……”

水雲的話還是那麽信馬由缰天馬行空,一會兒拉到東,一會兒扯到西,看得朱砂哭笑不得。

“誰說我釣到太子了?小道消息還要不遠萬裏送來,這讓本宮說什麽好呢!”

清荷皺眉望着朱砂,“公主難道不知太子定親之事?”

朱砂一臉呆滞地搖頭,“沒有,真心沒有。”

這清荷是楚雲王後宮中的人,太子将與朱砂定親的事情在雲香殿裏早就傳開,“或許過些日子就該知道了吧。”

朱砂難以置信地将水雲的信又翻看了一遍,果然,大商已經派人前去武昭商談此事。

朱砂呆呆地愣了半晌,還是不敢相信。

事情來得有些太過突然,加上近來瑣事繁多,提親的事情莫名其妙這樣發生,讓朱砂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忘記了白澤本是自己來大商的目的。

澤哥哥,相貌堂堂,斯文博學,乃是未來大商的國儲,任由任何一個女人都想不到要拒絕他的理由。

可是,一想到甘寧的事情,朱砂心裏還是有些疙瘩——哪怕是自己的哀求,白澤也只是表示無能為力,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可以托付的麽?朱砂不知道。

“公主,”看着朱砂糾結的表情,實在是讓清荷感到出乎意料,“難道對這門親事有所不滿?”

朱砂嘆了口氣,“就算嫁給澤哥哥,就真的能讓武昭好起來麽?”

清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臉色也柔和了許多,“公主,嫁與太子,不管是對公主還是武昭,都是現如今最好的選擇,或許結果不盡人意,但也別無他法了。”

是啊,或許自己的能力就只有這些,像是白隐所說,人都是能力有限的,妄自想要做什麽救世主,最後也只不過是落得他人一番恥笑而已。

聽天由命,聽起來是那麽懦弱,可卻也是無可奈何。

“近來王後娘娘身邊事情諸多,離開久了難免被人起疑,若公主暫無他事的話,清荷便先回去了。”

“小心。”

凝望清荷手腳麻利地從後窗離開,鑽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朱砂輕嘆了一聲,拄着頭靠在窗邊。

“玲珑,”朱砂無精打采地看着墨一般的夜色,“你說,做太子妃,好麽?”

玲珑低下頭,“那必然是為家族帶來榮光,為武昭帶來安寧的選擇。”

“那,我自己呢?”

以前連看一眼都會心跳不已的澤哥哥,那個早被自己和父王母妃內定為最佳夫婿的澤哥哥……朱砂說不清緣由,不知是自己變了,還是白澤變了,嫁給他,以前是多麽夢寐以求不需質疑的一件事。

現在,卻讓朱砂猶豫不已。

玲珑若有似無地輕嘆了一聲,“人,從來就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着的。”

“玲珑你也是因為你的娘親是我母妃的乳娘,所以才會這樣對我麽?”

“對。”

玲珑回答得很幹脆,仿佛認定了除了這點關聯之外,自己和朱砂再無其他情感的維系。

朱砂詫異地看着玲珑,“真的?”

“公主,這皇宮之中,感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在這一方土地之上,感情遠遠比利劍還要傷人。”

“我不懂……”朱砂虛弱地呢喃着,她明白玲珑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她想不通如若沒有感情,人又為什麽要在一起。

“公主總該明白什麽叫身不由己,你的路,早有人為你安排好了,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沒錯兒,眼下,這婚事似乎已成定局,朱砂知道自己再怎麽猶豫彷徨也是無濟于事。

大婚的消息沒多久就被傳了下來,朱砂只是收到一紙诏書,再無其他。

白澤甚至沒有出面和自己說些什麽。朱砂越來越覺得這婚事荒唐,這根本不是自己和白澤的婚事,只是武昭和大商之間的交易而已。

“許是太子殿下近來忙着出征的事情,”玲珑看朱砂這幾天都心情不佳,在旁勸慰起來,“并非是故意要冷落公主的。”

朱砂苦笑,“再忙能連一個時辰都沒有麽?玲珑,你莫要……等等!你說出征?什麽出征?”

這幾天玲珑倒是說了不少,朱砂一直心不在焉,玲珑搖搖頭,“前幾日便說了,太子殿下這幾日便要出征。現在朝中傳聞諸多,說是若太子此次出征若是大勝而歸的話,等與公主大婚之後,王便準備将王位傳給太子殿下了!”

“你是說傳位?”

玲珑鄭重地點了點頭,“沒錯兒,也就是……登基!”

大婚之後,白澤若能登基,自己便不只是太子妃,而是大商國母了!朱砂的心跳有些加速,說不上是興奮還是擔憂。

“對了,你剛剛說起來出征,太子要出征去何處?”

“正是甘寧。”

朱砂的臉色頓時凝重了不少。自從白石病重,出兵甘寧的事情就暫時被擱置下來,還以為白石的身子骨支撐不到出征甘寧,卻不想他竟然指派了白澤前往!

“什麽時候出發?”

“好像,就是明天!”

一聽這話,朱砂急匆匆起身,“我出去一趟!”

034:發配邊關

夜色茫茫,周圍的一切全都看不清楚,朱砂覺得這就好像是現在的自己,即便是青天白日,她也什麽都看不懂。

還未趕到白澤的府邸,朱砂便看到一個人影,一身白袍英姿飒爽,朱砂低呼了一聲,“澤哥哥!”

白澤回過頭來,驚詫地看着朱砂,兩步便來到了她的面前,“小朱砂,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兒?”

還是……一句都沒有提到大婚的事情,白澤也像是往常一樣,臉上甚至沒有任何過分的喜悅。

大婚的事情,他好像比自己還要不情不願。

朱砂壓制住心中的郁悶,“澤哥哥,聽說你就要出征?”

“是。”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好。”

朱砂心中莫名湧起陣陣委屈,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

白澤的心好像被人掐着一樣,看着眼前這弱小的身影,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自從知道大婚的消息之後,白澤便思緒萬千,尤其想到自己将攻打她的故國,實在左右為難。今日一見,他便更是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輕輕撫着朱砂的小腦袋瓜兒,“好了好了,哭甚麽。”

“澤哥哥,你一定要出征甘寧麽?”

“朱砂,只是我父王的質疑,我無法不從啊!”

“可是武昭乃是朱砂的故鄉,我不想澤哥哥受傷,也不想武昭的百姓受苦!”朱砂越說越激動,竟然跪在了白澤面前,“澤哥哥,朱砂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去啊!”

這白澤乃是皇宮之中,唯一能讓朱砂敢于有所奢望的人,可聽到自己的話之後,白澤卻只是皺緊了眉頭,“朱砂,你先起來。”

朱砂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用袖子擦了擦,執拗地低着頭,“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朱砂!”白澤硬是将朱砂從地上拽了起來,“王命不可違!”

“澤哥哥你連這都不能答應我麽!?”

“我……”白澤為難地別過頭去,“朱砂,你想嫁給我麽?”

朱砂愣了一下,有些艱難地點點頭,“想。”

“既然想的話,出征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勸了,你我大婚之事也是以我出兵甘寧凱旋而歸作為前提的,若我連這件事情都無法做到,大婚,也是遙遙無期。到底孰輕孰重,你自己好好想吧。”

說罷,白澤轉身便走,那身影在這樣的暗夜之中看起來無比蒼白,最終,被黑夜吞噬。

朱砂看着白澤的背影,泣不成聲,身子如風中落葉。

她覺得冷,渾身冰冷,整個世界都那麽冷。

連這個自己即将托付終身的人都如此冷漠地對待自己,将來,還會有能感到溫暖的時候麽?朱砂不敢想象。

樹葉緩緩落在了自己的肩頭,朱砂毫無知覺,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一件玄色的披風已經披在了她的身上。

朱砂詫異地回過頭來,就看到一臉若無其事的白隐站在自己身後,正饒有趣味地看着白澤離開的方向。

白隐剛從泰和殿回來,未曾想會在這裏撞見“太子連送太子妃回去的時間都沒有,還真是日理萬機呢。”

“哼,”朱砂轉身慢吞吞地往醉芙軒的方向走,“你要是想嘲笑我的話,最好趁現在一次笑個夠。”

白隐揚了揚眉毛,“為什麽?因為做了太子妃之後就不許嘲笑了?”

“白隐!你有完沒完了!?”

“放心吧,”白隐淺笑了一聲,“本王沒有那個時間。”

朱砂斜睨白隐一眼,“怎麽?忙着準備大婚的賀禮?”

朱砂一句嘲諷,白隐卻沒有反應。這沒有反應的反應讓朱砂有點兒好奇,半晌回過頭,白隐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之大,疼得朱砂呲牙咧嘴,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幹什麽?!松開我!疼!”

“你以為,你真的會當上太子妃?”

“為什麽不能!”朱砂低吼,“難不成我這輩子都要做你的藥人?癡心妄想!”

白隐譏諷地大笑,“來到皇宮裏這麽久,你都還不明白身不由己是什麽意思麽?”

對于白隐的輕蔑嘲諷,朱砂早就已經受夠了,“你松開我!混蛋!我們倒是走着瞧,等到大婚之日,你就知道你還能不能讓本宮做你的什麽狗屁藥人了!”

“大婚?呵,呵呵呵,”白隐的臉色一下變得很是難看,不過,至少他松開了朱砂的下巴,還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他和朱砂之間的距離,“我是不會去參加什麽冊妃大典的,你記住,死也不去。”

說罷,白隐縱身一躍,像是會飛般騰到了那樹枝上,連看都沒看朱砂一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朱砂愣在原地,還不太明白白隐的話。

“不會參加冊妃大典?”朱砂默默呢喃着,“不會參加……”

難道說,他就那麽讨厭自己,那麽不想看到自己過得好?

白隐,你這個混蛋,為什麽總是有辦法讓我傷心!

那天晚上,朱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只是走平常走的路,她回到醉芙軒的時候,天卻都已經是蒙蒙亮了。

玲珑慌忙将朱砂拉進去焦急地盤問了半天,她卻什麽都不說,只道是自己累了,蒙頭就睡,一覺便睡了一天一夜,連白澤出征前的送行宴都沒去。

宴席上,白澤從頭等到尾,始終沒有看到朱砂的身影,沒來的還有抱病在床的白石,和出發往天山上任就職的白隐。

一種凄涼之感油然而生,白澤卻沒有機會好好品味,第二天便踏上了出征甘寧的路上。

不過,這皇宮就像是個客棧,有人走也總有人回來,在白澤離開的第二天,冰藍大将軍班師回朝了。

冰藍乃是紮藍大公之後,骁勇善戰,那回合的殘兵敗将自然不是她的對手,這一仗毫無懸念地完勝。

剛入宮,冰藍将軍便聽說了白石重病的事情,她冷哼一聲,“罪有應得!”

“小的這就去準備進宮探望陛下的禮品。”

冰藍一擺手,“不必!本将軍打完勝仗回來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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