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吶
荊州之地有一長河,名喚飲恨河。
河水綿延千裏,沿岸寸草不生,常年徘徊食肉的死魂鳥,因河面覆有毒瘴,被荊州人視為生命禁地,可這麽一條兇河之上偏架着一棟氣勢不凡的紅樓,便是世人茶餘飯後口口相傳的那棟帶有奇幻色彩的“南柯樓”。
傳聞南柯樓專做強取豪奪的買賣,樓主是個身着緋衣的姑娘,手中日常把玩一柄通身金黃的唢吶。
唢吶一響,風雲變幻,神魂颠倒,任由你是人是妖還是仙,皆被攝走魂魄,任由那紅衣魔頭差遣,成個名副其實的傀儡。
南柯樓兢兢業業搞錢,凡是找上南柯樓做買賣的,無論是否有違天道之事,只要錢給夠,南柯樓便接。
傳說不少人、仙門修士、甚至妖魔鬼怪的姻緣都被南柯樓攪合過。
啥叫強取豪奪,就是一方不願意,另一方偏要搞到手。
自己沒那本事,便借助南柯樓之力。
故此,南柯樓名聲不大好,被視作邪門歪道,而這一任樓主慕月西除了愛好掙錢外,還喜歡美色,經常“微服私訪”四處走走,見着皮相好的,便拐到南柯樓供她享受。
南柯樓淩空駕于飲恨河中央,四周又滿是瘴氣,渡口隐匿,逃是逃不走,被掠來的美男子只能委身樓主石榴裙下茍且偷生,或有性格貞烈的,不堪侮辱,跳了飲恨河飲恨長辭。
茶樓裏的說書先生拍着驚堂木噴着吐沫星子道飲恨河內白骨累累,皆乃貞烈之男兒。
于是,南柯樓這任樓主除了頭上扣着個三界第一女魔頭的帽子,還多個綽號:色批喇叭魔。
色批,大家都懂;喇叭乃唢吶民間俗稱。
民間有經濟頭腦的畫師,從這女魔頭身上找到靈感,畫出一幅避難“色批喇叭魔”。
傳聞凡是家門口貼色批喇叭魔的,視為敬重女魔頭之意,女魔頭再“微服私訪”時便不再登門搶男人。
一時間,色批喇叭魔很暢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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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筠站在飲恨河渡口,心頭頗緊張。
平日風流搖晃的折扇,被他緊緊捏在掌心。
稻草船夫站在一艘破船上,沙啞詭異的嗓音提醒,“司馬公子,上船時間到,逾時渡口關阖,你再想渡河便難了。”
司馬筠望一眼站在身後的中介人,遲先生。
遲先生對他點點頭,投去安慰一瞥。
司馬筠一咬牙,上了稻草船。
船只飄入白茫茫的河水中,不辨方位。
稻草人形貌詭異,酷草捆紮的人形架子,細胳膊細腿,頂着碩大頭顱,仿似貓頭鷹似得兩顆綠瑩瑩的眼珠子下,咧一張縫着針腳的大嘴,說話時,眼睛放綠光,嘴巴卻不動,頭顱可全方位自由旋轉。
膽小的見了,一準暈過去。
眼下,稻草船夫頂個破岩帽,兩只幹枯稻草紮的手,搖着木漿,頭頂不時有死魂鳥掠過,配合嘎嘎幾聲嘶鳴,驚得司馬筠出了一手心汗。
過于緊張,司馬筠打開折扇,欲将額頭的冷汗扇走,垂眸見折扇上的工筆美人圖,他的心定了定。
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折扇上的美人,乃荊州星雲坊頭牌,聶貪歡。
星雲坊屬荊州第一聲妓坊,裏頭的姑娘各個能歌善舞,谙熟樂理,琵琶琴筝信手拈來,再加上姑娘們身段姣好面容嬌媚,引得無數風流公子競折腰。
身為荊州刺史家的六公子司馬筠,乃星雲坊常客,平日一擲千金再加上一副好相貌,深受坊間姑娘垂青。
司馬筠乃官二代,身份地位擺在那,再是流連風塵女子堆,亦不可能将姑娘們娶回家,無論多麽出衆的姑娘都不配入司馬府做妾。
直到三年前,司馬筠在星雲坊見到新來的樂姬,聶貪歡。
司馬筠自認為閱美人無數,何等燕瘦環肥沒見過,何等傾城美人沒爬過他的床,可當她見到抱着琵琶月下奏曲的聶貪歡的一瞬,只覺魂被勾走了。
不止司馬家的公子,荊州凡是見過聶貪歡的人,無一人不被那天仙似得的臉蛋折服。
司馬筠走火入魔似得,一日不見聶姑娘,如同丢了魂,茶飯不思,幹什麽都打不起精神,甚至每晚聶姑娘的身影入他夢,以至于府內那幾個他精挑細選來的美貌侍妾他見了也提不起興致,司馬公子便這樣日漸消瘦萎靡不振。
坊間歌姬即便名聲再響,亦是賤奴身份,委實不配入司馬府。
司馬筠的母親長風郡主,心疼生了五個女兒後好不容誕下的小兒子,于是說服刺史,許小六破例将星雲坊的聶貪歡接到司馬府做個侍妾,以解兒子相思之苦。
司馬筠感恩戴德給郡主老媽磕頭,鞋子都沒穿好便跑去星雲坊将這一天大好事告知聶姑娘。
哪知聶姑娘清清冷冷道她福薄,受不起司馬家的恩德,此生不會嫁郎君,只待人老珠黃擇個安靜的宅巷了此殘生。
司馬筠求了又求,好話說盡,聶貪歡不為所動。
聶姑娘是司馬筠心尖尖上的人,他疼愛都來不及更不忍以權勢逼迫人家,但看她态度堅決,司馬筠橫起心腸耍起權貴那套,對心上姑娘道若不應他,別說這星雲坊,整個荊州都将無她立足之地。
聶貪歡直接跟司馬公子硬鋼,一把匕首擱脖頸間。
姑娘雙目含淚道,若以強權逼迫于她,她這便自我了斷。
鮮血順着姑娘細如白瓷的脖頸淌下,可把司馬筠心疼壞了,當即服軟說好話。
聶姑娘賣藝不賣身,怎樣才能睡到聶姑娘,且夜夜留宿溫柔鄉,這個問題愁懷了司馬筠。
直到他在夢談茶館遇見拉二胡的遲先生。
他自遲先生口中聽聞了南柯樓的買賣,于是踏上飲恨河的稻草船。
傳說南柯樓十分邪門,任由你再不滿意自己的姻緣,只需南柯樓為其辦一場婚事,對方便會成為你的心上人,此生不負。
就是這酬金,有點忒多,要五百金。
若非司馬筠財大氣粗,還真出不起這個價。
稻草船夫搖了許久的漿,直到天黑,才遙遙瞧見隐在水霧中的紅樓檐角。
此時,飲恨河出現難得的月虹,河岸盡頭架起一道橘色彩虹,氤着水霧,渡着輕煙,仿若仙境。
現任樓主慕月西,正在樓內辦喜宴。慶祝她剛剛掠來的新寵,一個方及十六的小鮮肉。
可眼下的小鮮肉十分不滿,席下歌舞曼妙,男伶赤着臂,露着精壯腰身,女姬各個水蛇腰,彩袖飄飛,和着男鼓,妩媚起舞。
慕月西斜倚水晶榻,一身飄逸緋衣,面上罩着同色輕紗,額間綴紅蓮刺青,一副慵懶美人相,美人榻前有四個男寵給她揉肩捶背,喂美酒葡萄,她目不轉睛盯着下頭的舞蹈。
舞樂越來越奔放,男伶女姬混到一起跳起貼面舞,看得上頭的小鮮肉一臉臊紅。
秦十六扭了扭身上捆着的繩子,看一眼半卧榻上的慕月西,“女魔頭,你有種放了我,我秦家世代清白,不會屈于你淫威之下。”
慕月西懶懶瞥一眼身旁叫嚣的小鮮肉,吐一口葡萄籽,“你哪只眼看見我有種了,我是女人,沒根沒種,想讓我放你走,先将本樓主伺候好了再說。”
秦十六咬牙切齒,一陣咒罵,見樓主無視他的謾罵嘲笑,罵累了幹脆閉了嘴。
副位的月華長老,舉樽掩去唇邊笑意,“樓主怎的突然換口味了,先前掠來的皆是精壯漢子,怎麽才三天,又搶個小白臉來。”
慕月西推掉男寵遞上來的一顆紫皮葡萄,懶洋洋的腔調,“近來,腎虛,想換個弱柳扶風的,瞧十六那副小身板,還能将本樓主折騰出什麽花樣來。”
月華長老嗤笑,一縷淡紫發垂下耳際,更襯得他肌膚白嫩如玉,薄唇勾魂。
他端起琉璃壺,給自個人斟酒,眼角攢着笑意,“樓主,請節制。”
有侍女來報,遲先生領了客人來。
歌舞暫停,舞姬相繼退出水上廳宴,司馬筠小心翼翼由掌燈侍女帶上來。
屏風後隐隐約約瞧見美人卧榻的身影,似乎還有四個跪地伺候的男侍。屏風左側坐着紫發男子,五官精秀,眉眼間透着一股天成的風流,是極難得的骨相皮相兼有之的俊逸郎君。
右側,站着個被捆綁腰身的小公子,一臉的不屑與厭惡。
或許,這便是傳說中被樓主掠來的美男吧。司馬筠想。
月華長老長袖一揮,桌上憑空多出一卷紙筆,“司馬公子,你的事遲先生已同南柯樓說了,五百金,南柯樓将你與聶姑娘的婚事辦了。”
司馬筠心頭歡喜,拱手道:“婚後,聶姑娘可對我死心塌地?”
月華挑眉看了他一眼,摸着手中的檀香小佛串,“我想,你對南柯樓有所誤解。”
他起身正色道:“南柯樓只負責讓人心甘情願嫁你,保你洞房花燭夜甜如蜜,至于婚後如何那還要看你自己本事。”
司馬筠有所踟蹰,但轉念一想,秦姑娘目前是不肯嫁她,倘若真将她迎進司馬府,又有了夫妻之實,哪怕是再不情願也要妥協認命。
女人不都是那樣,睡了她,她便認定了你。
思及此,司馬筠點點頭,“此交易,我認。”
月華一揮衣袖,桌上的紙筆淩空飛起,飄至司馬筠眼前。
“若無異議,簽字吧。回去準備婚禮,三日後,南柯樓的人會助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歸。”
司馬筠握起筆杆,剛要将混合自己鮮血的墨汁落在紙上,屏風後響起一道聲音:“慢着。”
屏風後的慕月西伸個懶腰,“五百金不成,得一千金,南柯樓才接這筆買賣。”
“為……為何?”不是先前跟遲先生談好價格的麽,司馬筠不解。
慕月西說了句不要臉的話,“誰讓你是司馬家的公子,荊州司馬家有錢,當然酬金要比常人高一些。”
……
司馬筠突然想起他爹日常挂嘴邊罵他的那句話: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論光明正大的不要臉,還是這位女魔頭更勝一籌。
司馬筠抱美人心切,一咬牙一跺腳,哆嗦着手指頭在交易簿上落下自己大名。
眼瞧着司馬筠登上返歸的稻草船,月華笑道:“樓主這般出爾反爾,被副樓主曉得,又要在你耳邊念經了。”
“別跟我提那個晦氣的老夜叉,對了,老夜叉帶着小徒弟去西海多久了。”慕月西換個舒服的姿勢。
“半月有餘。”
“不是說半月便回麽,副樓主一向言而有信,難不成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可否讓屬下派人去打探一番。”
慕月西終于從美人榻起身,走出屏風後擺擺手,啃一口脆棗,“管她呢,死外頭才好,省得回來在我耳邊叨逼叨,還有她那個陰陽怪氣的小徒弟,最好一塊遇難。”
“祝樓主心想事成。”月華長老剛拱手拍完馬屁,護衛匆忙來報,“禀樓主,念公子回來了。”
慕月西失望地往外瞧,果然瞧見一身白衣的斷念,順着水上棧道走來。
“副樓主呢。”月華問。
侍衛低頭,“應該……屬下觀念公子身上披着孝服,副樓主好像……”
斷念剛進門,慕月西迫不及待問:“副樓主呢。”
斷念神色驀地悲傷,唇角嚅嗫一陣才道:“亡葬西海鲲魚之腹。”
慕月西喜出望外,“被大魚吃了?”
斷念盯着對方壓抑不住的興奮表情,唇角一陣抽動,慕月西收斂,做表情管理,聳眉拉眼,雙手捧胸,“我的副樓主啊,走時候好好的,回是回不來了,對了,副樓主出事了,你為什麽好胳膊好腿好好的。”
斷念:“……”
月華暗中拽了下樓主的袖子,暗裏傳音道:“咳……你失望的表情不要太過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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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司馬府六郎君司馬筠,将納星雲坊第一樂姬聶貪歡做妾的消息傳遍荊州城。
風流郎君俏佳人的美談一瞬間火遍大小茶館,從說書先生嘴裏潤色一遍,讓人聽着很上頭。
夜深人靜,聶貪歡獨坐花房,拭擦金絲琵琶,突然軒窗吹進一股香風,眨眼間地上落了個遮着輕紗的紅衣女子,眉心的紅蓮紋路鮮豔奪目,襯得那一雙略帶慵懶的瞳眸有股妖嬈感。
她垂首施禮,“樓主。”
慕月西随手撥一下桌上的金絲琵琶弦,一聲清悅聲響後,她才緩緩開口:“明天要嫁去司馬府了,可都準備好了。”
“我已準備了二十餘年,只待明日。”聶貪歡眼底不見新嫁的喜悅,唯有滔天恨意。
慕月西坐到窗下小椅上,看樓下辚辚馬車駛過青石板路,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敲着,“明個一切聽唢吶行事。唢吶一曲攝心魂,唢吶二曲鎮邪魔,唢吶三曲神明退,明個保證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你的洞房花燭夜。”
聶貪歡跪地,淚水漣漣,“多謝樓主助我報仇雪恨,明日新婚之夜便是我血洗司馬府之時,我大仇得報,命便是樓主的了。”
慕月西彎了彎眼睛,看跪地的美人,“先別急着謝,南柯樓專做強取豪奪的買賣,靠的是魔音攝魂之法,無論是納新還是送葬,皆離不開唢吶。南柯樓的唢吶一般鬼魅受不住,月華長老教你的‘庇音咒’可記熟了,別到時候你大仇未報,南柯樓的唢吶先将你給吹走了就不妙了。”
“謝樓主提醒,‘庇音咒’貪歡記牢了。”
聶貪歡剛從地上站起,聽到扣門聲。
這個時辰會是誰,畢竟,近日她已停止接客,身邊的丫鬟也被遣走,更是吩咐館主任何人不要來打擾。
拉開房門,是一位手上挂佛珠的紫發男子,言笑晏晏,清隽俊朗。
“月華長老。”聶貪歡趕忙将人請進門。
月華喝着聶貪歡珍藏的上等雲霧茶,一旁的慕月西一臉不解:“你是來看聶姑娘的還是來找我的。”
“當然是來找樓主的。”
“直接跳窗戶進來不更符合你反派長老的身份麽,光明正大敲門算什麽。”
月華放掉玉盞,瞥一眼站在一旁的聶貪歡,“畢竟是姑娘家,多少也要懂些禮節。”
聶貪歡垂首,“多謝月華長老不嫌棄妾身份卑微。”
“聶姑娘那張臉,任誰能嫌棄得起來呢。”
眼瞧着室內氣氛往暧昧方向發展,慕月西及時打住,“大半夜找我什麽事。”
月華摩挲着珠串,蹙眉,“有點不妙,據探子來報,明日荊州會有天音宗修士到此,恰好明日乃聶姑娘大喜之日,南柯樓音律古怪,必定驚動那幫仙修,若仙修出手,恐怕聶姑娘進不了司馬府的大門。”
“簡單。”慕月西一臉輕松,“大不了明天我上。”
月華一口茶水噴出來,“樓主言外之意,明天的唢吶送親隊伍,您要親自上陣。”
“對,我混在唢吶隊伍中,只要天音宗修士靠近,保證給他們上一堂終生難忘的音修課。”
……月華瞳孔遽縮,一陣沉默後,起身作揖,“樓主淡定淡定,您看荊州城如此繁華,百姓安居樂業,您舍得一曲毀城麽。城若毀了,您以後上哪逍遙快活去,百香居的果子那麽精致,福星樓的烤鴨如此美味,夢談茶館的說書先生如此有才,還有星雲坊的姑娘們這般嬌美動人,求樓主高擡貴手,放過一城無辜百姓。”
慕月西牙疼狀:“那你說怎麽辦,既接了聶姑娘的買賣,總不能言而無信。”
月華心道,你言而無信的次數還少麽,鑒于對方是上司,他還是禮貌回複:“大不了明個我在荊州邊境放出百鬼,來個調虎離山,修士們去捉鬼了,無人在意城內詭異的唢吶聲。”
“可行。”慕月西點頭,“明個就看百鬼能耐了,若百鬼輕易被收服,仙修們返回的快,還得靠本樓主的唢吶掃清道路。”
月華眼皮一跳,“屬下會盡全力操控衆鬼,将一衆修士困住。”
慕月西打個哈欠,打算回去睡美容覺,好明天早些來城裏瞧熱鬧,“趁時辰不算太晚,你們膩歪一會,我先回了。”
一陣香風過,窗口微動,慕月西憑空消失。
聶貪歡瞧着月華長老餘驚未消的臉,鼓足勇氣問道:“聽聞南柯樓主一把唢吶吹得百鬼夜行,萬仙膽寒,不知明日能否有幸一睹風采。”
月華長老陷入被某段記憶支配的恐懼中,手中的珠串捏緊,“不,你若聽了樓主的唢吶,你會後悔方才的言論。”
“哦?”聶貪歡有興致了。
月華長老一向藏着幾分風流的桃花眼暫時失焦,好不容易從痛苦回憶中拔出來,仰頭望窗外明月之下的荊州城,“南柯樓你去過,那棟水上浮樓初建一千年前,但五年前塌了,你們現如今見到的南柯樓是後來依着舊址重建的。”
聶貪歡震驚的目光中,月華長老痛心道:“沒錯,你猜的沒錯,千年浮樓被樓主的一把唢吶吹塌了。”
他抓起桌上玉盞,猛喝一大口茶水,才有了繼續說話的力氣,“那夜,樓主吹了一宿唢吶,飲恨河翻江倒海,樓內侍婢口鼻竄血,抱頭哀嚎,我與副樓主以上古神器撐出隔音結界,才不至于飲恨河倒灌荊州城。不過,樓主唢吶停的那一刻,飲恨河飄滿白花花的死魚。據水夜叉粗略統計,那一宿,飲恨河滅絕的魚類高達上百種,蝦蟹們聾的聾,瘋的瘋,水鬼夜叉們更是聽得嘴歪眼斜口吐白沫,飲恨河幾乎迎來滅頂之災。”
“……樓主的音修魔功竟如此登峰造極。”聶貪歡感嘆。
“不,聶姑娘不懂,樓主她毫無樂理基礎,且五音不全。她吹的曲子,腔不腔調不調,除了她自己無人能懂,如鬼哭如狼嚎,如成千上萬的老母雞鴨子大鵝烏鴉一起叫,尖厲時震得耳膜出血,低音時如萬鼓擂心,攝人心魄,令人如陷阿鼻地獄,哦,不,阿鼻地獄遠不如聽樓主吹唢吶那般令人身心折磨。”
聶貪歡如死灰般的心,被月華長老的神奇言論說得微微一動,“那……樓主明天若真來上一曲,荊州百姓豈不全軍覆沒。”
月華長老松口氣,走向窗邊,“還好,她手中那柄銷魂吶對凡人百姓傷害頗小,頂多聽者聾上個把月,失眠個一年半載,身子羸弱心髒不好的當然要另說了。不過……”
月華修長指尖,指向窗外,“不過,月光之下,你目之所及的亭臺樓閣、民房住所,都、得、塌。”
……
作者有話說:
毫無預兆開坑了,求新老朋友的支持,求花花求評論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