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冉瑚看向自己的助手,助手已經找到了原文,悄悄對着他點了點頭。

“要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就要結合上下文。”寧遠宸沒有再理會他,從“客有吹洞簫者”開始,把這半段話全部寫了下來,“這一段話是在描繪洞簫凄婉的樂聲,好像哀怨的眷戀,好像哭泣的傾訴,而這樂聲悠揚婉轉,如同一根細長的絲線。啊,在這裏,我們就找到了這對耳環文字的來源了。”他從盒子裏又拿起寫着“袅”的耳環,“這倒是個好字,不僅用來形容樂聲,也會用來形容女人柔美的儀态。”

“接下來我們就到了最關鍵的這一句了。這句話的意思是,這樂聲,能夠讓潛伏在深淵裏的蛟龍為之起舞,能讓船上與丈夫分別的妻子哭泣。婦,當然指的是結了婚的女人,用‘嫠’來形容,就表示她的丈夫并不在身邊,要麽就是丈夫出遠門,幾年幾十年沒有音訊,要麽就是丈夫已經死了。”

場內一片嘩然,寧遠宸斜着眼看着臉色蒼白的冉瑚,“冉大師,幸好是我買了這套首飾,不然,新娘在大喜之日,脖子上挂着意為和新郎兩地分居,或者被抛棄,甚至是變成寡婦,那得多晦氣啊。”

“胡說八道!誰指使你這樣做的!”冉瑚上前一步,想把項鏈從他的手裏搶回來。然而寧遠宸迅速的在他的手腕上彈了一下,按着他的胸口将他推開。

“冉瑚,你要幹什麽?”沈洛鈞也立刻站了起來,呵斥道。

“這玩意兒已經是我的了,搶什麽搶。”寧遠宸慢條斯理的把首飾放回盒內,“還有,你如果覺得我胡說,可以去請綜合大學的專家過來,和我辯論,如果還不滿意,也可以去告我。不過我覺得你不會成功,因為我只是指出來了一個事實而已,又沒有侵犯你的隐私,你告我什麽呢?”

接着他又拿起新娘頭飾看了看上面的漢字,啧啧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随後對着站在一旁的一個工作人員勾了勾手指,把頭飾和項鏈都扔給了他:“去找家首飾店,把上面的寶石都給我拆下來,金屬按照種類融了,分裂裝好,再給我送過來。”

工作人員戰戰兢兢的捧着價值近千萬的首飾,求助的看向站在角落裏的經理。

“我記得你們說過,會為買家提供各種需要的服務,怎麽,一千萬還沒有資格享受你們的服務?”

經理點了點頭,那人如釋重負的離開了。

參與拍賣的客人們低聲讨論的嗡嗡聲越來越大,冉瑚已經滿頭冷汗,一點也沒有拍賣開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設計大師的風采了。

寧遠宸随手把耳環裝進兜裏,又對着冉瑚笑了笑:“其實設計的挺好看的,精致細膩,奢華卻不厚重,輕盈卻不輕浮,你很出色,真的。”

說完,他轉身走下拍賣臺,而冉瑚沖了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齒的低聲道:“你這是報複!”

寧遠宸捏住他的手腕用力,冉瑚立刻感覺自己的手腕好像被鉗子夾住了一樣,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手指立刻失去了力氣,松開了寧遠宸的肩膀。

“對啊,我就是在報複。”寧遠宸微笑着輕聲說道,“你但凡有點教養,我才不會關心別人頭上戴的字是不是寡婦。可是人啊,最可怕的就是給臉不要臉。我給過你臉了,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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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寧遠宸松開手的時候,幾根烏黑腫脹的指痕出現在冉瑚的手腕上。

“我會賠你醫療費的。”寧遠宸拍了拍肩膀,“今天,多謝款待,我玩得很開心。”

走出拍賣場,寧遠宸正要叫出租車,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是沈洛鈞趕了過來。

“遠宸!”他緊緊抓住寧遠宸的手腕,臉上全是喜悅而又不敢置信的笑容,“是你吧,對不對?”

“沈先生還真入戲啊。”寧遠宸抽回自己的手,“不去客串偶像劇,真是可惜了。”

沈洛鈞锲而不舍的再一次試圖拉住他的手:“能比研究古地球文化的專家還了解《前赤壁賦》的人,除了我,也就是和我一樣,都曾經在古地球上生活過的你了。”

“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沈三公子,還是個有幻想症的人。”寧遠宸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在對方再一次試圖拉住他的時候,抓着他的手臂一扭,冷冷道,“按照帝國的法律,公民無需為自衛行為造成的人身傷害負責,想來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試試把沈氏繼承人的手臂折斷是什麽感覺了。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

沈洛鈞疼得龇牙咧嘴,但還是勉強扭過頭,對着寧遠宸讨好地笑道:“多年不見,遠宸身手了得啊,看來以後格鬥場上我是打不過你了。”

寧遠宸立刻好像被咬了似的松開了他,後退了一步。他差點忘了,第三世的沈洛鈞可不是四體不勤的小少爺,他父親怕他被人綁架,七歲起就開始訓練他的格鬥,而寧遠宸則是那個陪練。從小到大,寧遠宸從來沒有打贏過沈洛鈞,只是等沈洛鈞進入大學開始流連花叢以後,兩人就再也沒有對練過,寧遠宸也不再訓練,身手日漸生疏,差點忘了沈洛鈞曾經在格鬥場上的成績了。

一個身手不凡的人,怎麽可能會被他一個簡單的招式制住。沈洛鈞明顯是讓着他。

這個想法讓只讓寧遠宸覺得惡心。沈洛鈞把他當成什麽了?受了氣,扇兩個耳光就消氣了的小女人嗎?

“你住在哪個酒店?我送你吧。”沈洛鈞又湊了上來。

寧遠宸垂着眼皮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好吧。”

沈洛鈞大喜過望,連忙護着他上了自己的車。他有很多想要和寧遠宸說,一上車就讓司機把隔板升了起來,後車廂便成了只有他們兩人的密閉空間。

一開始,車內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氣氛,寧遠宸低着頭忙着玩智腦,沈洛鈞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怎麽也想不到第一句開場白。

他坐立不安,一點點的蹭到寧遠宸的身邊,最後試探着把手搭在他身後的靠背上,低聲道:“遠宸,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

寧遠宸關了智腦屏幕,向後靠在他的手臂上:“洗耳恭聽。”

沈洛鈞吞咽了一下,在心裏組織着語言,最後開口道:“從前,有兩個男孩兒,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幾乎沒有一天和對方分開過……”

這自然是第三世的故事。沈洛鈞深情款款地講着兩人多年的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動情的回憶着寧遠宸為他付出的一切,毫不留情的批判着自己的自私無情,還深刻的反省了自己會被莫名其妙的蠢貨迷住,傻乎乎的傷害了最愛自己的人,讓他身陷囹圄,最後命喪黃泉。

“……後來,少爺才知道,原來并沒有任何商業間諜被安插在公司,而是小助理在跟着少爺出差的時候,曾經弄丢了少爺的筆記本。雖然最後找到了,但是誰知道丢失的這期間,是不是被誰竊取了機密。

“然而少爺想不到的是,除了他自己,還有另外一家集團的公子,也喜歡上了小助理。在得知小助理犯下大錯後,那位公子害怕小助理挨罰,就自告奮勇,幫他隐瞞實情,實際上,就是為他找了個替罪羊。而那位公子選中的替罪羊,正是少爺的伴讀,因為他相信小助理說的,伴讀是怎樣惡毒的欺負他折磨他,是個罪有餘辜的惡棍。

“後面的事情,你也能想到,伴讀被栽贓陷害,而少爺卻相信了拙劣的手段,絲毫沒有想過兩人朝夕相伴的二十多年,沒有想過那幾千個日夜的夫妻之情。直到伴讀在獄中去世一年以後,他才漸漸發現,小助理的身邊還有個另外一個富家公子大獻殷勤,而小助理從來沒有拒絕。

“再繼續查下去,往事一點點被掀開,少爺才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怎麽可怕的錯誤。

“少爺憤怒的把小助理送進了監獄,讓他和最兇狠惡毒的刑事犯關在一起,又用自損八百的手段,強行吞并了那個富家公子的公司。然而兇手還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少爺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曾經試圖用酒精、藥物、毒品還有性麻痹自己,他把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半夜醉酒飙車,有一次甚至開進了湖裏,差點淹死,無數次進出急診室,好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然而做的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他的愛人已經不在了,再多的報複,再多的自我折磨,除了給活着的人虛僞的安慰,又能給冤死的愛人帶來什麽呢?

說到這兒,沈洛鈞已經是滿眼通紅,聲音哽咽了,他一點點的伸出手,輕輕的覆蓋在寧遠宸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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