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陪着文謹參觀了別墅,又在小區裏轉了一圈,天色就已經暗了。吃完晚飯後,寧遠宸來到書房,查看蘭迪所寫的明年的投資計劃。

不過只看了幾行,寧遠宸就把投資計劃書扔到了一邊,找出一張紙,寫下了一個日期,這是他得到系統的日子。他又緩緩的把五個男人的名字寫在下面,随後停頓了片刻,寫下幾行字,這是他現在能夠預想到的系統可能給他的未來帶來的影響:

系統徹底消失。

系統沒有消失,但也不會影響自己的生活。

系統沒有消失,重新開始系統世界任務。

系統消失,并且導致自己死亡。

系統沒有消失,自己被困在其中一個系統世界,正常生活直到死亡,或重新經歷一次悲劇。

系統沒有消失,自己被困在系統中,不斷重生死亡;或不斷重複經歷悲劇的人生。

未知。

寫完這幾個可能的結果,寧遠宸停了筆,輕輕敲打着桌面開始思考了起來。

之前以準備期末考試為借口,寧遠宸故意讓自己完全沉浸在學習中以逃避現實,故意不去考慮系統和那幾個男人的問題,因為他知道處于不冷靜狀态的自己,即使再着急,也不可能做出理智的判斷和正确的選擇。如今考試已經結束,他也冷靜下來了,是時候重新梳理一遍前因後果了。

他确實還沒有擺脫系統,但是這并不是說他的将來只有最糟糕的結局,不意味着系統殺完毒後不會自動消失,就算它一直跟着自己,也不代表現在他所存在的世界就不是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就算要重新再來一遍,也不是說這一切折磨沒有盡頭。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最後陷入了無休無止的折磨裏,永遠的輪回重複着悲劇人生,也不是說他就只能聽天由命了。系統會被病毒入侵,說明它并不是堅不可摧毫無破綻的,就算憑借自己的力量無法擺脫系統,也會有辦法讓自己結束折磨。

最悲慘的結局不一定會發生,目前事情也還沒淪落到萬劫不複的境地,他沒必要提前為自己判死刑,然後渾渾噩噩的消極抵抗,浪費時間。

就像文謹所說的,感知即生存。現在的一切,也不過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他應該振作起來應對,而不是慌了手腳,心甘情願的當一顆棋子,任由系統擺布自己。

寧遠宸閉着眼睛沉思了很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而明亮,拿起筆迅速的又寫下兩段文字:

首先,韓遜等五個人是怎麽來到系統世界的?他們是否也有一個系統?他們得到的系統是否也要求他們完成任務?他們在系統世界裏似乎并沒有這個世界的記憶,那到底是系統世界的人入侵了現實世界的人的思維,還是和他一樣是現實世界的人被系統控制了?如果是後者,那他們進入系統世界的意義在哪兒?以及,他們的感情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受到了系統的控制?

再者,系統到底是什麽?它要求自己完成系統世界的任務飽受折磨,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它能獲得什麽好處?

放下筆的那一刻,寧遠宸忽然覺得,自己在系統裏被愛人傷害所受的痛苦和折磨,和這些問題相比,都不算什麽重要的問題了。

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系統操控下進行的,那他們也不過是系統所編寫的劇本中毫無自控能力的提線木偶而已,不過是被背後的劊子手玩弄在掌心裏的匕首。恨一把匕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以前從未思考過這些問題,對他來說,系統似乎是超越他理解能力範圍的存在,就好像神明之于凡人,後者除了接受它施加的命運,沒有第二個選擇。

而現在,中了毒的系統,就好像掉下了神壇,讓他看到了除了被動接受任務以外,他還有其他選擇。

寧遠宸盯着桌子上的紙,陷入了沉思。或許明天的晚宴上,他可以先問問顧昭庭。

而一想到晚宴,他就想到了這場宴會的主人,皇帝顧烨和皇後凱特琳。一個是可能是自己的生父,一個是可能導致自己母親淪落如此的罪魁禍首。

這些可能都是自己至親的親人,然而也可能與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敵人。寧遠宸疲倦的捂住臉。他突然有些後悔答應顧昭庭參加宴會了,結合之前和羅伊斯公爵夫人相識的場景,說不定顧昭庭又被人利用了,邀請他參加宴會沒準兒就是這些人的主意。

不過第二天,他還是沒有找什麽借口拒絕參加宴會。中午剛吃過午飯,顧昭庭的人就到達了別墅。接人的隊伍裏除了保镖和皇宮裏的侍官,還有化妝師和造型師。他們一進屋就開始為寧遠宸和文謹打理造型。由于寧遠宸現在住的地方距離皇宮非常遠,因此發型只做了一半他們就上了車奔向皇宮,在車上換了禮服,等到下車的時候,時間正好到了晚宴入場的時候。

寧遠宸帶着文謹走進皇宮。這是他們第一次來皇宮,寧遠宸也不怕別人說他沒見識,帶着文謹在客人可以活動的區域慢悠悠的閑逛,欣賞皇宮的花園和建築,還有随處可見的藝術品和古董。

皇宮的除夕宴會規模盛大,受邀的貴族、高官、富商和各界學者等等名流數不勝數。寧遠宸在這裏看到不少學校同學,大家在和寧遠宸打招呼的時候,因為都知道他是太子的舞伴,所以都是一副暧昧的表情,而在看向文謹時,目光則變得或鄙夷或憐憫。

文謹對寧遠宸的心思隐瞞的并不太好,很多人看得出他在追求寧遠宸。而文謹和新同學們相處的并不好,他敏感脆弱,說話做事不幹脆,總是一臉被人欺負的擔驚受怕的模樣,男生覺得他又娘又懦弱,不像個男人,女生又覺得他像個白蓮花狐貍精,再加上他只一門心思的撲在寧遠宸的身上,沒有想過要交新的朋友,這讓他在整個醫學院裏形單影只,根本沒有人願意和他說話。

雖然寧遠宸的名聲也毀譽參半,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寧遠宸有錢有才華,還有前途,文謹站在他身邊,就像一個小跟班一樣,他那些心思,對于別人來說簡直就是妄想,沒有人認為寧遠宸會在太子變心之前放棄他選擇文謹,他們看到跟在寧遠宸身邊的文謹,就像看到一個不識趣、不知輕重的可憐蟲一樣。

文謹被大家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僵硬勉強,然而他一直堅定的站在寧遠宸的身邊,因為是公共場合,他強忍着不去拉寧遠宸的手,隐忍而脆弱的模樣,看得讓人格外的心疼。

寧遠宸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帶着他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也沒說什麽,只是陪着他坐了很久。文謹心中感激,更覺的應該牢牢抓住寧遠宸不放手,這樣溫柔體貼的人,根本不是那些眼高于頂的貴族能比得了的。

很快到了開宴的時間。大家在侍官和機器人的帶領下,來到宴會大廳。

大廳正中是一片寬闊的舞池,數不清的圓形餐桌和吧臺圍繞着舞池密集的擺放着,每一個座位上都擺着寫着受邀客人名字的燙金卡片。

顧昭庭謹遵寧遠宸的吩咐,沒把他安排在太顯眼的位置上,和他同桌的客人身份在所有客人中排在中等位置,不過即便如此,以對國家毫無貢獻也沒有任何貴族頭銜的白身身份坐在這裏的寧遠宸和文謹,還是顯得格外紮眼。

然而,寧遠宸剛剛坐好不久,一位侍官便走了過來,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寧先生,皇帝和皇後陛下請您過去同坐。”

寧遠宸轉頭,視線穿過人頭攢動的人群,望向正東方坐着帝國最高貴的一家人的圓桌,正好對上顧昭庭期盼的目光,在他身旁,皇帝顧烨正在和同桌的首相說着什麽,皇後凱特琳正在和父親羅伊斯公爵交談,羅伊斯公爵夫人也順着顧昭庭的目光望過來,正在尋找他。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穆景風和韓遜的身影。

“這不太合适吧。”寧遠宸道,“畢竟我沒有資格和兩位陛下同桌用餐。”

“這就是兩位陛下的邀請,請您跟我來吧。”侍官笑得十分客氣。

桌旁的其他人都向寧遠宸投來羨慕的眼光,文謹在餐桌布下悄悄的握住寧遠宸的手,表情看起來有些緊張害怕。

寧遠宸深吸了口氣,也露出一個假笑:“那我能把我的朋友也帶去嗎?我不放心他。”

侍官一愣,随後道:“您請稍等,我幫您詢問一下。”便離開回到了主桌旁回禀了。

然而還沒等寧遠宸松一口氣,侍官又一臉笑意的回來了:“皇帝和皇後陛下請寧先生文先生過去。”

文謹的眼睛立刻亮的吓人,臉也因為激動和緊張漲得通紅,對于他來說,能夠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帝國最高貴的一家人,還有權力頂峰的幾位高官,簡直是一生中最榮幸的事情,而寧遠宸此刻只想扔了餐巾布,轉身離開。

不過他到底沒有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跟着侍官穿過舞池來到了主桌旁。這張圓桌旁已經加了兩把椅子,一把在羅伊斯公爵夫人的旁邊,必然是寧遠宸的位置,一把在圓桌上皇帝皇後的正對面,那裏正好是地位最低的地方,混在一群高官和貴族的中間。

文謹戰戰兢兢的坐下來,此後一直像闖入了獅群的小綿羊一樣,縮着脖子一聲不吭,連皇帝客氣的問話,也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來。

羅伊斯公爵夫人一等寧遠宸坐下來,便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她身旁的顧昭庭,笑着對寧遠宸:“遠宸不要怪太子,太子說過你不想太高調,原本不想讓我們打擾你的,不過皇帝好奇,說是連皇後都見過你,他卻沒見過,有點不公平,就讓人把你請來了。”

寧遠宸看了眼顧烨,這也是他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顧烨,這位帝國最高貴的男人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微微側過頭來看着他,臉上是矜持禮貌而略帶疏遠的微笑,就像所有貴族在社交場合所展示的面具一模一樣,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面對可能是自己親生父親的人,寧遠宸發現自己比預先想的更冷靜,沒有什麽激動緊張的情緒,就好像自己看到的完全是一個陌生人,心中近乎漠然的打量着對方的五官,比較着和自己相似的地方。然後他垂下眼睛,恭敬的笑道:“這是我的榮幸。”

很快,客人們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皇帝起身發表了一段簡短的演講,總結了這一年的重要大事,祝願大家新年愉快後,大家一起舉杯,随後宴會正式開始。

兩位新加入的小客人并沒有在這張檔次最高的桌子上引起什麽特別的反應,大家就太子的戀情打趣了幾句話,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話題上,都不是寧遠宸和文謹能插得了嘴的內容。

文謹見沒有人理他,也略略放松了些,不想一開始那樣縮手縮腳,幾乎要藏到桌子下面去了的畏懼模樣,只是表情顯得有些失望,而寧遠宸則一直被羅伊斯公爵夫人拉着說話。

皇帝一家人,除了顧昭庭和公爵夫人,其他的人包括皇帝本人,并沒有因為寧遠宸的到來而有什麽特別的舉動,皇帝在最初問過寧遠宸幾句學業問題後,就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倒是皇後時不時的向他投去打量的目光,羅伊斯公爵也注視過他十幾秒。對此寧遠宸假裝什麽都沒看到,他幾乎沒有張嘴說過話,也不怎麽擡頭,就好像一個沒怎麽見過世面,生怕自己行差踏錯的學生。

晚宴吃飯并不是最主要的事情,過了一個小時,等到餐後甜點也吃完後,皇帝再次起身向大家敬酒,随後牽着皇後的手來到了舞池中,開始領第一支舞,這象征着舞會部分正式開始。

寧遠宸看着皇帝和皇後繞着舞池轉圈,忽然一只手伸到自己的面前。

“遠宸,可以嗎?”顧昭庭期待的看着寧遠宸。旁邊桌子上的客人都看了過來。

都和皇帝皇後坐在一張桌子上了,也就沒必要和顧昭庭保持距離了,寧遠宸無視韓遜和穆景風的注視,握住顧昭庭的手來到舞池中,聽着周圍忽然嗡嗡作響的議論聲,迎着大家齊齊的投過來的目光,開始和顧昭庭跳起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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