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見康王爺怒氣沖沖地走到顧明珍跟前,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女娃,年紀不大,心腸倒歹毒得很!你說說,本王的寶器如何招惹到你了,你竟要取他性命!”

顧明珍被這氣勢吓得連退了好幾步,手也不自覺松了。

怎麽堂堂的親王,竟然也跟晏安寧那個女人一樣,為了一只鳥發瘋。

綠鹦鹉便撲棱棱地從她手心裏逃出,輕車熟路地立在康王爺寬廣的肩頭,學着前主子的語氣呵斥:“心腸歹毒!心腸歹毒!”

康王爺被這小東西逗得胡子翹了起來,胖胖的大手摸了摸綠鹦鹉的小腦袋瓜:“乖寶器,你受苦了……”

一邊的晏安寧聽着這名字,不由抿了抿嘴。

沒記錯的話寶器這個詞的意思在江陵南邊那一帶好像不是什麽好話……

罷了,興許康王爺是想說,這鹦鹉是他寶貝得不得了的重器呢。

不過,這鹦鹉竟然是康王爺的。

晏安寧眸光轉了轉,視線便停留在了大步向他們走過來的顧文堂身上。

“三叔!”顧明惠忙低下頭行禮,臉上一派羞愧。

沒想到三叔在家裏招待貴客,反讓貴客瞧見了她們姐妹争端的一幕,三妹還要打殺貴客的鹦鹉……這事要是傳出去,她們幾個也就不用出去見人了。

晏安寧于是也跟着她屈身道:“相爺。”

聞聲,原本驚慌失措的顧明珍倒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

她忽地掩面啜泣,委委屈屈地抽噎:“三叔,此事不能怪我。我并不知曉這鳥兒是王爺寄養在我們家的,只因表姐她太過跋扈,竟然當着下人掌掴我,我一時氣不過,才犯了糊塗……”

她移開了手掌,左臉上有個鮮紅的巴掌印,足以證明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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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惠聞言面色一變。

當着外人的面,顧明珍不想着先将此事遮掩過去保全一家人的顏面,反倒做出這等做派鬧騰,不是擺明了欺負安寧這個外姓人嗎?聽聞三叔一向最重規矩,說不定會因此重懲安寧……安寧在府裏,本來就過得夠艱難了。

平心而論,顧明惠覺得自己并不算勇敢,可此事好友是為了給自己出氣才鬧出來的,她沒法子坐視不理。她深吸了一口氣,便準備大着膽子向顧文堂開口。

卻有人暗暗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意外地看過去,迎上晏安寧沉靜如水的眸子,似乎在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顧文堂聽了顧明珍的一番話,目光在那巴掌印上停留了幾息,便移到了晏安寧右手通紅的指尖上。

嬌嬌弱弱一小丫頭,倒學那些市井潑婦動起手來,也不知這般用勁兒打了旁人出了氣,自個兒的手會不會疼?

這念頭委實荒誕怪異,但顧文堂并未細想,只是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開口主動辯駁。

顧明珍胸有成竹。

她确實沒怎麽和這位位高權重的三叔打過交道,但再怎麽說,她和顧明惠也是他的親侄女,如今在外人面前丢了臉,晏安寧的把柄又握在她手上,只要稍一想,便知将晏安寧這個不知進退的表姑娘推出去才是最優選。

晏安寧卻在此刻望向她,淡淡道:“三姑娘說錯了,這鳥從前是康王爺的,現下是我的。”

顧明珍一愣,下意識就想說不可能。

康王爺是什麽身份,憑什麽會将他的鳥轉贈給她?

可念頭剛一閃過,便見那只綠鹦鹉猛地一抖翅膀,朝晏安寧飛過去。飛到近前,像是怕晏安寧嫌棄它,遲疑着沒有飛到肩頭,等到她伸出手,綠鹦鹉才咻的一下穩穩落在了美人的掌心,志得意滿地叫:“姑娘金安,姑娘金安!”

莫說是顧明珍了,就連康王爺也是看傻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小兔崽子,幾天不見,良心都給狗吃了!”對他也不見有這麽殷勤小心過,怎麽着,人生得漂亮連鳥也捧高踩低麽?

顧明珍瞪大了眼睛,看看頗為富态的康王爺,又看看玉貌花嬌的晏安寧,眼神驟然間變得不屑:怪不得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她五哥鬧,原來是背地裏勾引上了康王爺!康王爺這歲數,都能做她爺爺了!

晏安寧一看她這幅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她抿了抿唇,看着紋絲不動的顧文堂,聲音便低了下來:“相爺,未能照料好您贈與我的鳥兒,還請您責罰。”

這下子,連顧明惠都在吸氣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安寧竟然會和三叔有交情。

顧文堂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震驚目光,淡淡地看了那丫頭一副柔柔弱弱又無限委屈的樣子,心中暗暗發笑。

如今,竟敢扯着他的虎皮當着一家子人招搖撞騙了。他若是不解釋個清楚,恐怕他那好侄女也要用那種目光看他了。

“你救了侯爺的性命,有大功勞,這鹦鹉乃康王爺贈與我,我又贈與你,現下自然是你的東西,無需向別人賠罪。”

他在亭中石椅上坐下,終于開口詢問:“說說,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這一回,顧明珍還沉浸在震驚中,晏安寧也不習慣向顧文堂告狀,是以反倒是率先回過神來的顧明惠沖在了前面:“回三叔的話,此事皆因三妹嫉羨我得了門好親事,對我和我姨娘口出狂言,頗為不遜,安寧看不過她欺負我,這才一時沒忍住動了手。”

顧文堂掃了一眼這位眼生的侄女,淡淡嗯了一聲。

又看一眼被戳破了謊言一臉心虛的顧明珍,修長的手指反扣在桌上敲了敲:“你還有什麽話要解釋麽?”

顧明珍下意識就想反駁幾句,可瞧見三叔飽經權欲的雙目威嚴至極,那些耍小聰明的話便咽回了肚子裏,乖順地低頭認錯:“是珍兒的不是,珍兒再也不敢了,還請三叔原諒我。”

原本算的是親疏有別,三叔又定然顧及顧家顏面,卻不曾想晏安寧竟然借着父親驚馬的事情讨到了好處,在三叔面前有了臉面。縱然不甘心,這回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但說到底,晏安寧也做錯了,當着外人的面,三叔怎麽着也會一碗水端平,一同懲戒。這麽一想,顧明珍又覺得心裏舒服多了。

顧文堂站起身來,臉色顯得很不好看。

“你們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素來學的是詩書禮儀,兄友弟恭,姐妹齊心。而今,卻為了些許小事大動幹戈,當着下人和外人的面失了世家姑娘的體面,若是傳到外面去,顧家的家風和名聲定然受損。是以,此次不可不懲戒。”

他的語氣異常嚴厲。

“明惠,你身為二房如今的長姐,未能約束妹妹,罰你抄寫家訓十遍。”

“是。”顧明惠咬了咬唇,低頭應下。

“明珍,你目無尊卑,挑釁姐姐,故意生事,禁足一月,抄寫家訓五十遍。”

顧明珍不太甘願地應了聲是。

好不容易從屋裏放出來,竟然又被禁足了——罷了,總歸她沒完成姨娘的交代,說不定本來回去了就要禁足。這下子三叔罰了她,她又挨了晏安寧的打,頂着這樣一張臉回去,姨娘總不好還懲罰她吧?

“至于你……”

顧文堂板着一張臉,似乎內心極為愠怒:“無論如何,也不該出手打人,實在是失了風範……”

卻見那小丫頭聞聲低下頭,揉了揉眼角,纖細的柔荑移開後,眼尾似乎微微泛紅,柔順黑亮的青絲下,白皙細膩的頸脖也微微顫了顫。

他聲音微頓,看了一眼桌上繡了一半的繡品:“既然你繡工不錯,便繡《楞嚴經》,獻給太夫人吧。”

顧明惠一聽就着急了:“三叔,楞嚴經可是足足有十部,這得繡到什麽時候啊?”

這懲罰也太重了。莫說是繡,便是抄經,也得花上不少天的功夫。

顧明珍的注意力卻在太夫人三個字上。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顧文堂開口:“三叔,那安寧表姐是同我一樣,在屋裏禁足繡經文嗎?”

晏安寧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顧文堂不緊不慢地對上她的視線,微微噙起嘴角:“太夫人屋裏有蘇公抄錄的楞嚴經孤本,無比珍貴,若顯誠意,自然得去太夫人那邊繡才是。”

顧明珍瞪大了眼睛。

她都一年到頭不曾見過幾回這位祖母,晏安寧這個受罰的人反倒能天天出現在祖母跟前,這哪裏是受罰,分明是擡舉她吧?

太夫人出身高貴,名聲極好,來往的女眷繁多,若是能在太夫人跟前服侍盡孝道,說出去可是頂有面子的事,就連婚事也會好說許多。可惜她們姐妹幾個,唯有已經出嫁的大姐曾經在太夫人屋裏養過幾年……

然而顧文堂卻失了和她們解釋的興致,不等顧明珍再說話,便轉身帶着康王爺走了。

康王爺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一心撲在新主子身上的綠鹦鹉,啧了啧嘴。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這一人一鳥,都是被美人的花容月貌迷了心吧,淨幹些尋常打死都不會幹的事。

“哼!你別得意,別以為你這樣子,太夫人真能瞧得上你!”顧明珍滿腔的怒火沒處發,又不敢再在風口浪尖上惹事,便放了句狠話。

晏安寧笑靥如花,眸光流轉:“三姑娘再這麽說下去,我不介意再打你一巴掌。”

顧明珍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雙手捂住臉,怒目而視。

她看出來了,三叔就是覺得欠了晏安寧的人情,非要護着她。若是她再打她一巴掌,指不定三叔還要再給晏安寧什麽好處……

是以,她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扭頭走了。

晏安寧搖了搖頭,回頭看着那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卻是有些摸不着頭腦。瞧他方才開口的那語氣,還以為他要将她禁足半年呢!沒想到眼睛裏進了小飛蟲,揉了揉的功夫,居然聽見他說讓她去太夫人跟前……

怎麽想的?

作者有話說:

顧相:小丫頭,別人只關心你是不是潑婦,而我關心你打人手疼不疼。

安寧:……哦,所以這就是你在一邊看戲的理由?嗯……所以為什麽讓我去太夫人那裏?

顧相:懶得看你哭,你一哭我腦仁疼。

笙笙(摔筆):難道您不能說您心疼麽?

顧相:成熟男人,怎麽會心疼?

安寧、笙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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