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接下來的一段時光裏,晏安寧便在教顧明钰針線,與抽空繡佛經之間度過,偶爾耽擱得晚了些,或是晌午,或是晚間,總會有幾回能碰上顧文堂的面。
只是這人着實忙得可以,雖答應了生意上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他,但真正得空的時候也不過一兩回——談到一半有官員來造訪也是常事。
不過晏安寧并不放在心上,海商的事情已經走上正軌,旁的一些雜事,不過是她用來接近顧文堂的借口罷了。
這一日晏安寧去給太夫人請安,卻趕巧碰上了一位客人。
秦瑤卿正拉着太夫人的衣袖撒嬌:“……瑤兒都好長時間沒陪姑母您了,在壽禧堂住幾日陪您可好?便還照着往常的樣子,住在那卿雲小院裏。”
晏安寧進來時正好聽見這一句,她腳步微頓,給太夫人行了禮。滿臉笑意的太夫人便拉着她的手同秦瑤卿介紹,後者聽聞她的身世,面上便有些不以為然,卻聽太夫人又道:“這卿雲小院你是住不成了,安寧現下正住着呢。”
秦瑤卿這才正眼打量晏安寧。
這些時日,她一直在外頭尋找那日被表哥抱上馬車的女子——觀那女子一副羸弱之态,上車之時似乎還赤着足,她便以為是什麽風月之地的女子癡纏上了表哥。只是打聽了這些時日卻也沒有半分消息,這才心思回轉,想着或許是府裏又新進了人。
秦瑤卿眯着眼睛仔細看,卻難以分辨是不是當日那女子。
烏黑柔順的青絲上,并沒有插着那日晃了她的眼的金簪。
不過,生得确實美麗得驚人,尋常男子看了,恐要移不開目光。
秦瑤卿便笑着對太夫人道:“您可不能因為身邊有了新鮮的小姑娘,就不管我了。這卿雲小院,一聽便和我有淵源,想來晏家表姑娘住起來也不安穩,佛堂旁邊不是也有廂房嗎,她住在那裏,豈不是更方便?”
晏安寧眸光微睐。
當日她搬進壽禧堂,住進的卻是隔了一道月門的卿雲小院——說是壽禧堂裏頭倒也不假,因進出并不需要經過院門。可卿雲小院獨成一座院落,環境幽美,寬敞闊氣,比之佛堂旁邊的小廂房不知大了多少。
秦瑤卿這話便是要硬搶了,偏生還想要她主動謙遜地讓出來。
晏安寧便好奇地問:“難不成這小院是從前秦姑娘住在國公府的時候,國公爺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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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在她面前沒有稱顧文堂為三叔。
秦瑤卿的面色就僵硬了下來。
太夫人看她一眼,徑直搖頭:“沒有的事,這座宅子陛下賞賜下來的時候便有那卿雲小院的牌子了,聽聞是從前一位長公主給女兒修的院子。”從前她還沒搬進國公府和三兒子住,秦瑤卿這個表妹又怎麽可能只身住在這兒,院子還被取了這樣的名兒?
秦太夫人可見不得自己的兒子聲名被玷污。
太夫人想了想,笑道:“你既然想來陪我,便住在我院子裏,別去打人家的主意了。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又折騰這孩子做什麽?平白讓人家覺得你不好相處!”
她話說得像調侃,口氣卻不容置疑。
秦瑤卿有些不情願——倒不是為了什麽名字上的巧合,不過是那卿雲小院離國公府的正房,也就是表哥居住的地方更近,且不用時時都暴露在太夫人眼前。但話已至此,她也不好在姑母眼裏留下一個嬌蠻任性的印象,便只好不再提這事。
只是,這下子,她怎麽瞧都覺得晏安寧沒安好心,心裏的疑心便漲了起來。
等晏安寧走了,她就欲言又止地看着太夫人,直把太夫人看得眉心擰起來,不悅地問:“什麽事?”
這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姑母,這丫頭,不會是您給表哥尋的……”
太夫人瞪她一眼,覺得她今日在晏安寧面前有些無禮,但到底知道她心裏的症結,搖頭道:“別胡說,那是二房你昀表侄未過門的媳婦。”
“是嗎?”秦瑤卿喃喃自語,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
難道是她太過草木皆兵了?
可,當日那位女子,到底是誰呢?
……
回到卿雲小院,晏安寧便讓盼丹尋了個壽禧堂的小丫鬟來打聽秦瑤卿的事。
前世,她對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秦府表姑娘并未上過心,知道得不多。
從吃着窩絲糖的小丫鬟嘴裏,晏安寧才了解了一二。
秦瑤卿是秦家四房的姑娘,從前有一位嫡親的兄長,當日随顧文堂南下後,被水寇殘害,屍骨無存。顧文堂回京後,對秦家四房很愧疚,不僅常常貼補,還默認秦瑤卿時常進府陪太夫人小住。
而秦瑤卿這樣日久天長地來往,便升出了些念想,而今已經年過二十,仍未出嫁——雖說與先頭定親的郎君無故暴病身亡有些關系,可過了這麽幾年,以秦家的門第,不至于仍舊找不到相宜的。
府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瑤卿是想做國公府的主母。
然而顧文堂始終沒有對此表态,也不知對這位一半年歲都在國公府長大的秦家表姑娘究竟有沒有情愫。不過大家暗暗覺得是有的,否則照顧文堂的性子,早就該将人發嫁了,這樣一日日拖着,興許是顧忌着七姑娘。
畢竟,人人都知曉,相爺對已故的亡妻一往情深。
晏安寧聽了來龍去脈,卻覺得顧文堂應是沒有的。
至少,前世她與顧昀成婚三載後,顧文堂都沒有娶秦瑤卿。她也不記得秦瑤卿最終嫁給了誰,但反正,國公府主母的位子,在她的記憶裏一直是空懸的。
是以她的所作所為,可沒拆散什麽天定的鴛鴦。
原就是秦瑤卿的一廂情願罷了。
……
秦瑤卿從壽禧堂正房出來,懷着心事,不知不覺地便走到了卿雲小院的門口。
裏頭有婢女正在嬉笑,她嗤笑一聲,正暗暗鄙夷晏安寧治下無方,表情卻忽然僵在臉上。
只見一個粉衣婢女頭上戴着那她記得所有細節的金簪,笑眯眯地和旁人說着話。只是奇怪的是,那婢女姿色只能算是中人之姿,遠遠算不上美麗。
“招兒姐姐,這簪子好漂亮啊。”
“這是姑娘賞的,你好好當差,日後也能得賞。”
“是,我知曉了!”
秦瑤卿嘴唇抿得緊緊的,手裏的一方錦帕快被她拽爛。
姑娘賞的!
那個恬不知恥在大街上勾引表哥的女人,果然就是晏安寧!